回到府裡,裴織便開始了待嫁的日子。
因為婚期越來越近,她已經不去青蕤閣上課,每日抽一些時間聽蘭嬤嬤講一些宮裡的事,剩下的時間都是在做繡品、保養身體、背婚禮流程之類的。
太子的婚事一切流程都依循祖制,婚服由宮裡的尚衣局準備,屆時裴織隻要在上面意思地縫兩針就好。但在拜見長輩時,需要送給長輩的一些繡品,像荷包、鞋襪等,就要她親自來做,以示孝心。
至於保養身體,這是必須的,太後特地送來四名宮裡的嬤嬤幫她保養。
這保養不僅是為了讓她以最美的形態當新娘子,也是為了讓她的身體保持最好的狀態,以免婚禮那日發生新娘子身體不適之事,招了晦氣。
剩下的背婚禮流程之類的,對裴織來說,反而是最簡單的。
晚上,裴織趴在床上,由著丫鬟為她按揉穴道,推開筋骨,據說如此長期下去,能讓女性的身體變得更加柔韌,效果之好,甚至能做出一些反人類的高難度動作。
這是宮裡來四位嬤嬤中的一位教的,芳茹很用心地學下來,決定日後沒事就幫她們家姑娘推揉。
裴織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按完後,時間已不早,裴織終於能舒舒服服地躺下休息。
入睡之前,她由衷地感慨,幸好這輩子隻結一次婚,否則每天都這般忙碌,還怎麼當一條鹹魚?
忙忙碌碌間,轉眼已是十月深秋,天氣越來越冷。
天氣雖然變冷,威遠侯府卻是一片熱鬧喧天,府裡到處披紅掛彩,喜氣洋洋。
傍晚,一群人聚集在老夫人的壽安堂。
“明兒嫁妝先送入東宮,會有禮部和宮裡的人過來送嫁妝,屆時你們盯著點。”裴老夫人說,看向兒子和兒媳婦。
威遠侯夫妻雙雙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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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夫人將事情仔細過了一遍,發現沒什麼需要叮囑的,便讓他們離開。
威遠侯留了下來。
裴老夫人問道:“怎麼?是不是還有什麼遺漏之處?”
威遠侯忙道:“沒有,沒有,明日是送嫁妝,流程我們都過了好幾遍,不會出什麼差錯……”說完,他看向母親,欲言又止。
裴老夫人捻著佛珠,掀起眼皮看他,“既然如此,沒什麼事就回去歇息,明兒還要忙呢。”
威遠侯窺著母親的臉色,覺得府裡的織姐兒就要嫁進東宮,她有如此好的前程,母親應該高興。
“娘,後天阿識就要出嫁,這是大喜的日子,兒子就想,是不是該讓絹兒出來,也好讓她給自家姐妹送嫁……”
第62章 添妝之日。...)
威遠侯邊說邊小心地覷著老夫人的臉色。
他想, 老夫人疼愛裴織,眼看著明兒伊始就是裴織的大喜之日,老夫人的心情應該不錯,可以趁機給愛女求個情, 讓老夫人答應放她出來。
除此之外, 也有趁著未來太子妃大婚之時, 賓客盈門, 讓裴絹多露露臉, 給她說一門好親事。
威遠侯依然沒放棄裴絹,一直想將她放出來, 將來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
隻是先前裴絹所做之事差點害了整個侯府, 就算他是侯爺, 也沒辦法給她求情, 隻能按捺下來,暫時將她關著。
這並不代表他放棄愛女,心裡仍是最關心這女兒的。
裴老夫人沉著臉,冷冷地看著他,臉上所有高興的神色悉數收起來。
“娘, 絹姐兒先前確實做錯了,如今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您就給她一個機會吧!而且她和織姐兒是姐妹, 姐妹間哪裡有隔夜的仇?兒子覺得, 明兒是織姐兒的大喜日子,也讓絹姐兒沾沾喜氣……”
威遠侯越說越小聲, 就算他遲鈍,也能感覺到母親此時十分生氣。
終於, 裴老夫人開口,罵道:“沾什麼喜氣?是招晦氣才對!”
“娘……”
“你給我閉嘴!”裴老夫人氣得抄起手邊的茶盅朝他砸過去,“不管你有什麼心思,都給我收起來!阿識的大喜日子,不是讓你拿來趁機表現父愛的時候,要是婚禮上出了什麼事,你這侯爺也不必做了!”
言意之下,就算裴絹有悔改之意,她都不會輕易松口讓這禍害出來。
裴老夫人不願意阿識的婚事有絲毫的閃失,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放裴絹出來。
“能有什麼事……”威遠侯嘟嚷。
“萬一呢?”
威遠侯頓時不吭聲,如果有個萬一,他確實不敢保證。
見裴老夫人氣得直喘氣,威遠侯不敢再說什麼,忙安撫幾句,趕緊離開,省得母親氣急之下又抄起茶盅朝他兜頭兜臉地砸過來。
隻是他實在心疼女兒,離開壽安堂後,轉腳便去了春華院。
春華院依然被一群人高馬大的僕婦守著,裴老夫人下過死命令,不準旁人進去,也不準裡面的人出來。
不過如果威遠侯要進去,這群僕婦也是攔不住的。
威遠侯走進春華院,見院裡滿地都是枯枝敗葉,也不見有人來清掃,不禁生氣,怒罵這些捧高踩低的刁奴,實在可恨。
一個嬤嬤期期艾艾地說:“侯爺,這是姑娘不讓的。”
上次有丫鬟去掃地,哪知道姑娘突然發瘋一樣地跑出來,嘴裡嚷嚷著反正沒人管她的死活,還打掃什麼院子。
眾人被嚇到,哪裡敢去掃。
“為何不讓?本侯看你們以為本侯治不了你們,膽敢欺負她!”越說威遠侯越生氣,少不得狠狠地訓斥這群奴才。
春華院的下人都訓得快要哭了,覺得自己的命怎麼那麼苦,跟了一個作幺的主子,被關在院裡不說,還要被侯爺發作。
威遠侯將一群下人都敲打一遍,終於出了口氣,進屋看望女兒。
當看到靠在床邊、瘦骨嶙峋、眼神呆滯的愛女,威遠侯差點忍不住淚崩。
“絹兒,你放心,爹一定會讓你祖母盡快將你放出來的!”威遠侯拉著女兒的手,含淚保證。
裴絹呆滯的目光緩緩凝聚,仿佛終於回過神,哀哀地叫了一聲“父親”。
父女倆少不得抱在一起哭。
威遠侯去春華院探望裴絹的事,威遠侯夫人很快就知曉。
她正和管事嬤嬤說著明日禮部和宮裡來人抬嫁妝之事,屆時還會有各府的女眷過府來添妝,府裡定會很忙,很多事都需要由她來拿主意。
聽到下人稟報,她不甚在意地說:“由著他罷。”
管事嬤嬤卻有些擔心,“夫人,侯爺會不會趁著四姑娘大喜的日子,向老夫人求情,讓二姑娘出來?”
二姑娘做的事雖然一直瞞著,不過管事嬤嬤作為威遠侯夫人的心腹,還是知曉些許的。
她私心裡是不希望二姑娘被放出來,省得她又動什麼歪腦筋,屆時侯府要因她遭罪。
“不會的。”威遠侯夫人嗤笑一聲,“就算二姑娘肯悔改,老夫人也不會允許一個曾經犯過錯的人出現在阿識婚禮上,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老夫人最是偏愛裴織,哪裡允許發生這種事。
如果侯爺要罵老夫人偏心二房的兒女,但他自己不也是偏心的嗎?
老夫人此舉才是最穩妥的,威遠侯夫人極為贊許,沒得為一個犯過錯的孫女,影響另一個孫女的前程。就算裴絹覺得委屈,那也乖乖受著,在她決定做蠢事之時,已經注定結果。
威遠侯夫人道:“不過這事倒是提醒了我,你再派幾個下人在春華院附近守著,但凡春華院有一個人出來,都要趕緊來稟報與我。”
管事嬤嬤應一聲。
**
天光微亮,威遠侯府的大門便打開。
掃灑的下人趁著天色還早,將大門裡裡外外外都打掃一遍,連一片落葉都不允許留下。
天色漸漸亮時,威遠侯府變得賓客盈門。
親朋好友紛紛登門賀喜,被引去花廳喝茶聊天。
這次的熱鬧比之裴安珏這世子成親時更甚,府裡的主子下人俱忙得腳不沾地,裴繡和裴綺覺得府裡從來沒有這麼多人過,一下子冒出好多都不認識的親朋好友。
裴繡和裴綺一起招待上門的各家貴女。
今日來了很多添妝的人,這些人不僅有威遠侯府交好的,也有一些不請自來的,都想給未來太子妃添妝,沾沾喜氣。
威遠侯府自然不好拒絕,讓人記下各家添了什麼,日後還回去。
鎮北侯府的姑娘也在一大早就過來。
“怎麼不見阿識?”齊幼蘭笑著問。
裴綺道:“剛才宣儀郡主來了,四姐姐在暖閣那邊招待她呢。”
宣儀郡主的身份不是旁人能比的,裴織在暖閣那邊招待她,旁人自不敢有什麼意見。
聽罷,齊幼蘭等人找過去,由裴繡和裴綺留下來繼續招待其他客人。
暖閣裡,裴織和宣儀郡主坐在紅木嵌螺鈿花鳥羅漢床上喝茶。
“郡主的身體可好了?”裴織笑著問。
宣儀郡主有些不好意思,“我早就好啦,讓你擔心了。”
裴織打量她,發現她和秋獵回來時那愁苦蒼白的模樣完全不同,此時眉稍眼角流溢的喜色,使得她看起來像一顆明珠般潤澤生輝,格外嬌憨可人。
她笑著打趣,“郡主莫不是有什麼喜事,也和我說說,讓我沾些喜氣。”
宣儀郡主咬著唇,嗔怪道:“就算有喜事,也是你的大喜事,我的不算什麼……”說到最後,自己反而害羞起來。
裴織心中微動,隱約有些明白。
看來太後終於對外孫女的婚事有所決斷,要遂了她的意。
她輕輕地皺了下眉,對上宣儀郡主那雙泛著水光般盈盈的烏黑眸子,像隻小狗狗似的,到嘴的話咽下去。
裴織有些明白太後的意思。
與其讓她傷心難過,以淚喜面,不過遂了她的願,讓她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嫁給喜歡的人。至於婚後會如何,太後還在,多少能關照外孫女,為她鋪好路,待她日後不在了,外孫女估計也不會過得太差。
對於太後的作法,裴織不置可否,特別是看宣儀郡主高興成這樣,她也不好說什麼。
宣儀郡主見裴織不再問,反而有些藏不住。
她有很快樂的事,想和好朋友分享。
“阿識,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