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和外祖父討論過昭元帝頒布的一些政策,從中可以看出昭元帝是一個極有血性的君王,對於那些進犯的外族,他從來都是一個字:打!
不服就打!
甚至不惜縮減其他方面的開支,都要先滿足北疆那邊,每年都會安排人監查軍餉的去處,若誰敢趁機私吞,直接斬了,十分不容情。
聽說昭元帝的手段會如此強硬,也是為了收拾先帝留下的爛攤子之故。
先帝是一個仁慈的皇帝,針對那些外族,不免有幾分心慈手軟。
先帝在位時,不僅北疆頻頻失利,甚至西南一帶的夷族對大禹也是蠢蠢欲動,最嚴重的時候,西南夷族一起反了大禹。
那時昭元帝還隻是太子,還是他親自率兵南下,與鎮國公一起鎮壓西南夷族。
後來昭元帝繼位,大禹對外的軍事力量十分薄弱,更不用說北疆那邊,據說先帝退位之前,大禹已經連失十城。
這些年,昭元帝盯著北疆的戰事盯得極緊,整整花了十多年,才將當年被北蠻佔領的十城奪回來。
這樣的昭元帝,怎麼可能讓阿汗察王子活著膈應自己?
估計連讓他多活一天,他心裡都難受之極。
至於為何朝堂上的朝臣為此事炒得不可開交……
秦贽笑道:“父皇一定要殺阿汗察的!不過你也知道,朝堂上多的是迂腐的家伙,還有很多喜歡唱反調的,以此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父皇懶得和他們吵,就讓他們自己先吵,等他們吵累了,屆時他們就沒力氣去阻止父皇。”
這世間多得是沽名釣譽之輩,事事都要彰顯自己的風度。
就像前朝之時,明明打了勝仗,一些大臣卻提議給戰敗國各種優待,要做到大國的風度……
真是腦子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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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
他是昭元帝教出來的,同樣極具血性,主張用阿汗察祭天告慰死者,讓阿汗察活著,不僅要供他吃供他穿,還要膈應自己,何必如此虐待自己?
裴織聽著太子殿下的抱怨,從那些迂腐的大臣說到前朝的奇葩事,不禁微微一笑。
他低頭看過來,“阿識覺得孤說得不對?”
“殿下說的當然是對的。”裴織分外積極地鼓掌,並附送一枚香吻,“合該如此。”
太子爺滿意地捧著她的臉回親過去,蹭蹭她的臉蛋兒,語氣篤定,“最多三天,父皇就會宣布阿汗察的處置。”
太子爺不愧是昭元帝親手教出來的,也是最了解皇帝之人。
朝堂上為阿汗察的處置吵了三天都沒結果,昭元帝終於很不耐煩地說:“既然如此,那就將阿汗察王子祭天罷!不然爾等告訴朕,該如何讓亡者安息?”
那些欲要反對的大臣閉上嘴。
若是他們再反對下去,豈不是讓世人以為,他們不想讓亡者安息?
他們負擔不起這樣的罪責。
算了,吵了三天,也算是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們不是不想讓阿汗察好好活著,而是需要讓亡者安息啊。
一直默默關注朝堂的北蠻探子得知這個結果,雙眼瞬間布滿血絲。
如果不是下屬阻止,隻怕袁克第一時間就殺去鎮國將軍府,將姬曇之的頭顱取下。
好一個姬曇之,竟然又騙了他!
**
北蠻狄部的阿汗察王子被押解進京的第五天,昭元帝一身莊重的禮服,登上祭天臺。
祭天這日,不僅後宮嫔妃、文武百官出席,還有不少百姓,他們站在內廷禁衛劃出來的地方,安靜地看著那高高的祭天臺。
現場的氣氛肅穆而莊重。
青天朗日之下,狄部王子的頭顱高高拋起,他的血對著北疆的方向噴灑,濺落在大地上,告慰亡者。
明明是極為血腥可怕的一幕,但誰都沒有閉上眼睛。
祭天過後,便是舉辦慶功宴。
昭元帝在太和殿為鎮北軍舉辦慶功宴,京中四品以上的朝臣及女眷都悉數出席。
鎮北侯府的女眷都被太後請進宮。
齊老夫人被眾人簇擁著,坐在慈寧宮裡,與太後闲話家常,陪坐在一旁的還有太子妃、後宮的嫔妃,以及一些身份尊貴的诰命夫人。
這殿內所有人對鎮北侯府的女眷都是討好巴結的,面上的笑容親切又和善。
麗貴妃也被眾人拉著說話,太後也時不時與麗貴妃聊兩句,面容和藹,當著齊老夫人的面誇麗貴妃,不知情的,還以為麗貴妃是這後宮之主。
梅貴妃坐在一旁,面上帶著笑,縮在袖中的手指握緊,差點生生掐斷剛修剪過的指甲。
她的眸色一片深沉,看著被所有人巴結、討好的麗貴妃,心裡止不住地慌張。
這次鎮北軍確實立了大功勞,皇上怎麼獎勵都不過份,可鎮北侯府已經封無可封,皇上不會糊塗地封一個異性王。
所以皇上隻能封賞鎮北侯府的女眷。
最好封賞的對象便是麗貴妃。
可麗貴妃已經是貴妃,再上去就是皇後。
這後宮之中已經隱隱有傳言,皇上要封麗貴妃一個皇後之位,以此來獎勵鎮北侯府。
她和麗貴妃鬥了這麼多年,彼此有輸有贏,心裡都明白,皇上其實並沒有再封皇後之意,他寧願讓那位置空著。
就因為明白,所以這些年,兩人不管怎麼鬥,她們都沒奢望過那位置。
可現在,因為鎮北軍在北疆立下的大功,麗貴妃有可能被皇上以獎勵的方式封為皇後,這就讓她難受了。
梅貴妃找了個借口離開,將安國公老夫人叫過來。
今兒安國公府的女眷也進宮參加慶功宴,安國公府的梅老夫人也在。
見到梅老夫人,梅貴妃委屈又傷心,“娘……皇上可能會封麗貴妃為皇後……我可怎麼辦啊?”
梅老夫人忙道:“別胡說!皇上這麼多年都沒再立皇後,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再立一個的。”
“現在後宮都傳遍了……”梅貴妃氣苦地說。
梅老夫人心裡也覺得皇上封麗貴妃為皇後是最好的辦法,最能安撫鎮北侯府。可這麼一來,女兒上頭多了個皇後,二皇子成為嫡子,與太子一樣……
梅老夫人心頭微亂,不敢再多想,忙道:“你莫要胡思亂想,皇上從來沒透露過這意思,萬一不是真的呢?”
梅貴妃猛地振作起來,“對!應該不是真的!”她咬了咬嘴唇,“不過以後二皇子有鎮北侯府支持,以他現在的勢頭,隻怕連太子都能壓過,三皇子能有什麼……”
越想越心頭越難受。
梅老夫人嘆息一聲。
自從北疆頻頻傳來捷報,丈夫晚上回房時也是眉頭緊蹙,感慨太子和二皇子日後不知會如何,三皇子夾在這兩者之中,又如何能去與他們爭一爭……
所有人都看得出,如今二皇子的勢頭正好,隻要鎮北侯府繼續鎮守北疆,便是二皇子最有力的支持,二皇子如今之勢,甚至能和太子爭一爭。
雖然朝堂看著平靜,可人心已經浮動起來。
**
慶功宴還未開始,皇宮熱鬧起來。
一群穿著光鮮亮麗的小姑娘們簇擁著鎮北侯府的姑娘逛御花園,其中以齊幼蘭為首,她站在那裡,仿若眾星供月般。
連裴織這太子妃,都奪不去她的風頭。
幸好齊幼蘭並未流露出高傲之色,她依然對裴織十分敬重,隻是眉稍眼角間流露的自信和張揚,仍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裴織仿佛也不在意,笑了笑,目光一轉,落到走在最後面的溫如水身上。同樣是鎮北侯府的姑娘,如果說齊幼蘭是眾星供月,其他人則是陪襯,更不用說溫如水這投奔外祖家的表姑娘。
裴織突然走過去。
她伸手碰了下溫如水的左胳膊,溫如水啊的叫出聲,下意識地退後。
“抱歉。”裴織一臉誠懇,“我見你的手臂有些僵硬……我記得元宵節那晚,你的手好像也不怎麼靈活。”
溫如水愣了好一會兒,眨了眨眼睛,心裡頓時浮現一種不知是感動還是驚悚。
她沒想到裴織的觀察力這般敏銳,連她手臂有傷都能發現,這也太可怕了!明明她掩飾得很好,連齊家人都不知道。
而且元宵節時,她們隻在聚英樓時見了下,她也沒坐多久就離開。
“你的手受傷了嗎?要不要去上藥?我那裡有紫玉膏……”裴織說著,就要吩咐宮人去取紫玉膏過來。
“不用不用!”溫如水忙道,“我隻是不小心撞到,並沒有流血,很快就好的。”
她手上的傷是小齊氏發瘋時弄出來的,都是以掐傷為主,皮膚上留下一大片的瘀痕。
不過她可不敢讓人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傷,萬一被問起,一定會被人知道小齊氏的病情。她不希望世人將小齊氏當成神經病來看待,她還想日後治好小齊氏,讓她恢復正常。
裴織見狀,沒有堅持,隻是道:“若是真的難受要告訴我。”
溫如水心裡的感動終於壓過對黑蓮花的害怕,被這麼漂亮的小姐姐溫柔地關懷,隻覺得人生都滿足了。
小姐姐漂亮又溫柔,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難道就不允許黑蓮花本質上也是個溫柔的妹子嗎?
慶功宴是在傍晚。
時間差不多,眾人前往太和殿。
當皇上出現太和殿時,他是帶著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進來的,太子和二皇子分別緊隨他左右。
看到這一幕,殿內的人都愣了下。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以往被他帶在左右的隻有太子,如今卻多了一個二皇子。
或許是皇上今天實在太過高興,或許是鎮北軍立下的功勞,讓皇上不免高看二皇子……總之,不管如何,皇上今日此舉,算將二皇子架到世人面前。
有些人暗暗觀察太子,想看看太子是什麼反應。是生氣、憤怒、緊張、仇恨,還是……
然後他們發現,太子表現得很平靜,似乎沒有發現,或者發現後不以為然,他依然是驕矜、傲慢的,下颌微抬,跟著皇上的腳步,施施然地落坐。
不管太子心裡是否真的不在意,單是這份表現,就讓人高看一眼。
昭元帝坐在上首位置,在宴會開始之時,他突然站起,朝在場的鎮北軍將士舉起手中的酒碗,先敬他們以及所有守護北疆的將士三碗酒。
殿內所有的人都跟著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