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莫測,片刻後,轉身離開。
錦雲守在船艙外,一般太子妃和福寧郡主說話時,她們這些伺候的宮人都會避到外面,省得打擾到兩人說話。
先前太子過來,錦雲原本是想給他請安的,見他隨意地擺手,便沒有出聲。
見太子從裡面走出來,神色明顯不對,錦雲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不免有些擔心。
夜幕降臨,水聲滔滔,格外寧靜。
明日即將抵達京城,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戒,以防那些水匪魚死網破,再來一次夜襲。
船艙裡,秦贽摟著裴織上床歇息。
裴織窩在他懷裡,總覺得他今晚的情緒不太對勁,問道:“殿下,你怎麼了?是不是為水匪的事操心?”
“沒有。”秦贽吻了吻她帶笑的眉眼,“孤已經聯系附近的水寨,遲早能查清楚水匪的來歷,孤沒為這事操心。”
“那你這是……”裴織不解。秦贽沒有說話,隻是緊了緊力道,將她用力地擁在懷裡,臉埋在她的頸項邊,聲音低啞:“孤隻是很慶幸能遇到你……”
他們相隔不同的時空,他能在這輩子遇到她,絕對是一個奇跡。
他打從心裡由衷地感謝上天,將她送到這世間。
裴織發現他今晚不僅情緒不對,甚至還撒起嬌來,實在有些受不住。
撒嬌並不是女人的專利,男人撒起嬌來,簡直要人命。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何昭元帝如此疼太子,如果她是昭元帝,被這男人如此不要臉地撒嬌,她也要疼他。
果然會撒嬌的男人最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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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仍是有水匪夜襲。
不過比之白天,水匪的數量少了許多,在侍衛們都提高警惕時,水匪不堪一擊,很快就解決。
天亮後,距離京城已經非常近。
因距離京城近,這一帶的運河時常有乘船在附近巡邏的軍隊,水匪不敢過來,終於順順利利地在午後抵達京城。
京郊的碼頭上,早有等候在那裡的東宮儀仗隊、迎接的官員以及圍觀的百姓,格外熱鬧。
得知太子的行程,早有人在碼頭這邊等著,隻要太子的船抵達,便迎接太子和太子妃進宮。
官船抵達後,秦贽攜著裴織的手下船,在眾人的跪拜聲中登上馬車離開。
傍晚,他們終於回到皇宮。
夫妻倆直接進入東宮,接著秦贽洗漱一番,換上幹淨的衣物,整理好儀容,去給皇上請安。
裴織留在東宮修整。
時間太晚,現在不好去給太後請安,她不需要再勞累自己,舒舒服服地躺下來歇一歇。
東宮的總管太監何順帶著宮人過來請安。
裴織隨意地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們離開,隻留下何總管。
何總管先是詢問太子妃此行順不順利,然後關切地詢問她的手怎麼了,一臉心疼,仿佛恨不得以身替之。
真是將“急主子之急、疼主子之疼”演繹得淋漓盡致。
裴織不在意地說:“使用過渡罷了,沒什麼的。”
什麼叫“使用過渡”?
何總管下意識地看向錦雲等宮女,卻見她們一臉深沉地看著他,眼裡明晃晃地寫著“你最好不要太好奇”的勸告之意,讓他越發的莫名其妙。
裴織問道:“我們不在京的這段時間,京城有什麼事嗎?”
“有。”何總管收斂心神,回道,“三皇子和宣儀郡主的婚期推遲了。”
“什麼?”裴織愣住,皺著眉問,“怎麼回事?”
何總管一臉嚴肅地說:“前陣兒,康平長公主突發急病,聽說病得無法起身,將太後娘娘和宣儀郡主急壞了,看了多少太醫都沒用。”他嘆了口氣,“因為康平長公主的身體有恙,太後作主將三皇子與宣儀郡主的婚期往後推一推,待康平長公主身體好些再說。”
裴織覺得匪夷所思,“這是要推到什麼時候?”
“欽天監看過了,九月下旬還有個好日子,屆時成婚也沒事。”何總管回道。
“康平長公主的病又是怎麼回事?”裴織疑惑地問,她懷疑康平長公主是不是裝病,畢竟她看起來身體健康,怎麼可能會突發急病,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治不好?
或許是她不願意讓女兒嫁給三皇子,故意裝病?
何總管道:“聽說康平長公主是突然受到驚嚇,後來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連太後和皇上過去,她都認不得人。”
這話說得委婉,其實總結起來,就是康平長公主突然瘋了,連人都認不得。
裴織越發的愕然,康平長公主如果不是裝病,難不成受到什麼刺激瘋了?
**
勤政殿。
昭元帝看到太子完好無損地回來,臉上露出笑容,親自過去將他扶起,含笑打量他。
“朕的贽兒好像瘦了。”
昭元帝就像天下的老父親,看到離家後終於歸來的兒子,總覺得孩子在外面奔波吃苦,整個人都瘦了。
秦贽笑道:“父皇看差了,兒臣的體重和先前一樣,沒有瘦。”
“朕說瘦就瘦了。”昭元帝心疼地說,“明兒讓皇莊送頭鹿過來給你補補身體,還有這鹿鞭虎鞭也多補補……”
秦贽:“……”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何父皇總愛將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送到東宮?
秦贽果斷地轉移話題,開始稟報這一趟查到的事。
昭元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最後剩下平靜,等他說完後,他輕笑一聲,“姓商,病秧子?”
秦贽看他,遲疑地喚了一聲,“父皇?”
昭元帝臉上露出疲憊之色,說道:“朕的那位好父皇,果然恨不得朕失了這江山,對朕的恨意竟然凌駕於秦氏的江山社稷之上……真是枉費太、祖留下的遺訓!”
這是最嚴厲的詰問,連最後的敬重都放下。
秦贽見他這樣,心裡有些不好受,輕輕地喚了一聲,“父皇……”
昭元帝的心情收拾得很快,臉上的疲憊斂去,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道:“你這次在青河府做的事,朕都聽說了,你做得很好。”
秦贽有些不好意思,“是太子妃趕得及時,幫兒臣一起消滅海寇,否則兒臣可能需要付出些代價。”
至於是什麼代價,昭元帝很清楚,再看太子精神的模樣,心裡有些慶幸。
慶幸太子妃的橫空出世,不管她是什麼來歷,她確確實實對大禹、對太子非常好。
“聽說回來的路上,你們遇到水匪,太子妃還當眾誅殺水匪?”昭元帝說著,面上露出一言難盡之色。
秦贽嗯一聲,理直氣壯地說:“太子妃這是巾幗須眉,世人都能理解的。”
是啊,都能理解的,一個會拿劍削人腦袋的太子妃……昭元帝想想就覺得牙疼,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
第182章 各種八卦。...)
秦贽如何察覺不到昭元帝此時對太子妃生起的微妙心情。
他絲毫不以為意, 既然太子妃所做的事已經暴露,他便想到後果,甚至想到如何為她收拾善後。
於是他讓人將一個匣子送過來,將之推到昭元帝面前。
“這是什麼?”昭元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它吸引過去。
秦贽笑了笑, 將匣子打開, 裡面是雪一樣白的細沙, 細細的顆粒, 堆疊在一起, 一時間教人看不出什麼。
“父皇,這是細鹽, 你嘗一下。”
昭元帝臉上露出愕然之色, 竟然是鹽?
他捻起一些放進嘴裡嘗了嘗, 發現隻有純然的鹹味, 沒有像正常的鹽粒那樣殘留著些許苦澀異味,甚至它如粒粒分明的細沙,潔白如雪,顏色幹淨得讓人驚奇。
秦贽見他的反應,有些欣慰, 當初他第一次看到這種細鹽時,反應也是這般。
提取細鹽的辦法其實很簡單, 隻是以前沒有人想到這麼做。
除了細鹽外, 秦贽又將海水曬鹽法稟報, 海水曬鹽法的好處是不用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 而且能收獲到大量的鹽,讓大禹的百姓將來不再缺鹽, 鹽的價格也能相對地降下來。
秦贽和太子妃商量過鹽稅改革時,將裴織的一句話聽進心裡:要讓大禹的百姓都能吃到平價鹽。讓鹽不再成為百姓心中的奢侈品。
“父皇, 這些都是太子妃和福寧郡主在青河府折騰出來的主意。”秦贽矜持中略帶幾分得色,“您瞧,太子妃很能幹吧。”
昭元帝的注意力從匣子裡的細鹽轉到他身上,哪裡不知道太子這是為太子妃說好話。
就算太子妃彪悍得能一劍一個水匪又如何?太子妃為大禹所做的貢獻,不是尋常人能及得上的,世人又憑什麼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太子妃要如何做?
昭元帝道:“太子妃確實能幹,可惜……”
可惜偏偏是太子妃,沒辦法讓她出仕,為大禹做更多實事。他相信太子妃那兒應該還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潛力。
秦贽當作沒聽到,繼續與他談起推行鹽稅改革的事。
**
秦贽回到東宮時,時間已經很晚。
他走進殿內,發現太子妃還沒有歇息,她坐在燈下的美人榻上,腰腹間蓋著一件毯子,眉眼微垂,似在思索什麼。
整個寢殿靜悄悄的,隻能聽到窗外傳來的蟲鳴聲。
“阿識,怎麼還不歇息?”秦贽走過去,柔聲詢問。
裴織抬頭看他,見他坐到美人榻旁,於是也不急著起身,擁著覆蓋在身上的毯子,說道:“殿下,聽說康平姑母病得很厲害。”
秦贽嗯一聲,他的神色冷漠,顯然對康平長公主這位姑母沒什麼感情。
對此裴織也能理解,他兩次失憶,除了記得她外,其他人都不記得,康平長公主對他而言就像個陌生人,如何能有什麼感情?
更不用說去年康平長公主管不住嘴,傳出那樣的流言,秦贽不遷怒她都算好的。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裴織詢問。
秦贽拉著她的手,“孤也是剛聽說這事,還沒了解來龍去脈,你若是想知道,孤讓暗衛去查查。”
“算了。”裴織搖頭,“暫時不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