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十年後,我遇見了三十歲的顧玄沉。
我毫不猶豫朝他飛奔過去。
他也緊緊抱住了我。
我問他——
「我們結婚了嗎?」
「我們是不是很幸福?」
他頓了一下,嗓音寵溺。
「結婚了。」
「很幸福。」
可下一秒,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顧玄沉,聽說你的情人懷孕了。」
「我同意離婚。」
我回頭,看見十年後的自己。
1
「顧玄沉,是你嗎?」
十年後的顧玄沉西裝革履,氣質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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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我才敢叫他的名字。
他聽見聲音,一怔,緩慢地抬起頭。
朦朧細霧中,他戴著金絲框眼鏡,溢出不可置信的驚喜。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再也忍不住。
「顧玄沉!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眼角飆出淚,飛奔過去。
撲在他懷裡。
我明顯感覺到他軀體一震。
他緩緩捧起我的臉,端詳許久。
「雲杉杉,真的是你。」
「你回來了。」
他滿眼驚喜。
很快——
緊緊抱住了我。
2
他將我塞上他的賓利。
一路上,隻有我在嘰嘰喳喳。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來這裡的!」
「明明我還在十年前,一眨眼就來到了十年後。」
「顧玄沉,你是我在這遇見的第一個熟人……」
我抱緊膝蓋。
卑微。
弱小。
無助。
看得顧玄沉一陣心疼,「沒關系,以後有我。」
他說完,又忍不住揉了揉我的腦袋。
充滿愛憐。
我臉頰微微泛紅,目光移向車窗外,看了又看。
「顧玄沉,這裡真是十年後嗎?」
「十年後的我,是什麼樣子?」
「我們……」
「結婚了嗎?幸福嗎?」
顧玄沉握著方向盤,視線始終朝著前方道路。
他點頭——
「我們結婚了,很幸福。」
他衝我笑,眼裡的愛意,好像又將他拉回十年錢。
3
我開心得笑出聲,「那……那我們的孩子呢?」
「哧——」
車差點追尾。
顧玄沉緩緩將車停在路邊,「你說什麼?孩子?」
他一臉茫然。
看來,是沒有孩子。
「我們不是說好的,一起創業,結婚。」
「生兩個孩子……」
顧玄沉還說要生三個孩子,我氣得讓他找別人。
他還腆著臉說:「我才不和別人生孩子,我就和你……」
怎麼現在,會沒有孩子呢?
「我沒忘,我們結婚了,但你身體不好,孩子的事情,耽誤了。」
原來是我身體不好。
我低頭,很難過。
「十年後的我,在哪裡啊?」「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我迫不及待。
「她出差了,下個月才回來。」
顧玄沉換了平淡的語氣。
那一霎那,他口中的「她」似乎很不重要。
就好像那個「她」不是我。
錯覺。
一定是錯覺。
「那你要帶我去哪?我們的家嗎?」
我也想看看我們十年後的家。
顧玄沉搖頭,「去另一個地方,好不好?」
他帶我去了一家五星級酒店。
4
我走進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
耳畔便響起顧玄沉的聲音:
「杉杉,我答應過你,以後要買下這家酒店,送給你。」
他低頭看我,目光溫柔。
我呆呆的,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這家酒店——
是顧玄沉曾經兼職的地方。
他勤工儉學,打好幾份工。
我心疼他,總偷偷溜出學校,要麼幫他,給他搭把手。
不然就給他送宵夜。
他知道我是個吃貨。
酒店的自助餐很貴,但好吃。
在我生日那天,他花了一千多買了兩張卡券。
我心疼他亂花錢。
他卻無所謂,還說,「等我以後有錢了,就把這酒店買下來,送給我漂亮的老婆。」
還沒結婚,他就愛喊我老婆。
我故意啐他,「等你有錢了,我還是你老婆嗎?說不定你去找更年輕漂亮的……唔……」
我話還沒說完,顧玄沉死死吻住了我。
他啞聲說,「這輩子,我隻有你一個老婆。」
想到這些——
我臉頰緋紅,真想快點回到十年前,告訴顧玄沉,「你做到了。」 5
「杉杉,在想什麼?」
顧玄沉磁性的嗓音將我拉回此刻。
我望著他而立之年的面孔,笑了笑,「我在想,她真幸福。」
「她?」
「十年後的我呀,你一定有帶她來過這裡吧?」我說。
顧玄沉目光暗了暗,最終還是點頭。
我望著他,心覺奇怪。
總感覺……
顧玄沉變了。
而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
然後是服務員的抱歉:「顧總,不好意思,我攔不住夫人,她非要進來。」
夫人?
顧玄沉的老婆?
十年後的雲杉杉,也就是十年後的「我」
我望向顧玄沉,他臉色格外難看。
沒一會——
我聽見熟悉的聲音:「顧玄沉,聽說你的情人懷孕了。」
「我同意離婚。」
聲音的主人姿態高傲,可字裡行間,卻難以掩飾她的破碎。
我手腳僵住,怔怔地看著顧玄沉。
「你不是說,十年後的我去出差了嗎?」
「你不是說,十年後的我們很幸福嗎?」
「她一點也不幸福啊——」
6
顧玄沉無法回應我的質問。
俊美的臉一怔。
失焦的雙目概括了一切。
這十年,也就這樣了。
我蜷縮了手指,下了很大決心,才敢回頭。
看她。
不。
是十年後,29 歲的我。
她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也曾幻想過,但終究沒有現實平淡。
她一身通勤裝扮。
沒有染發。
沒有美甲。
首飾簡約。
不像我,又是我。
我們的目光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眼眶紅紅的,在要落淚的一瞬間,倔強地轉過身。
她還在忍著,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沉寂的空氣中,隻有顧玄沉一人開腔。
「離婚的事,再說。」他拖延。
「今天就籤字。」她堅持。
而我是個局外人,看著十年後的我和顧玄沉,割席,破裂。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能接受。
很痛苦。
她笑了,「膩了,都這樣。」
膩了?
就隻是膩了嗎?
沒有誤會,沒有爭執。
就隻是膩了?
?
「你別跟她說這些!」顧玄沉忽然怒了。
我看見他的手在抖。
不知道在怕什麼?
「為什麼不能說?」
「讓她知道,我們就能早點分開!」
「不至於……」
7
不至於什麼,我沒再聽下去。
我跑了出去。
邊跑邊罵。
「顧玄沉,混蛋!」
「昨天還為了我跳下水,今天就養小三,要跟我離婚。」
「混蛋!混蛋!」
是啊。
昨天,我還在十年前。
外婆留給我的項鏈掉進湖裡。
二十歲的顧玄沉二話不說,大冬天為我跳下水。
難道我要回去,跟那個顧玄沉說分手嗎?
「說!」
「必須要說!反正是遲早會出軌的渣男!」
我咬著唇,心仿佛在滴血。
我踹了腳下的石子。
石子滾到某人腳下。
我抬頭,蒙了。
「謝允?」
他是我發小,後來又考了一個大學。
年少無知的時候,我暗戀過他。
不過,高三開始,我就放棄他了。
因為他不喜歡我,還踐踏了我的「喜歡」。
他和顧玄沉一樣,成熟了,穩重了。
唯一不變的,是對我冷漠的臉。
「你是雲杉杉的什麼人?」
「怎麼跟她這麼像?」
說到「雲杉杉」三個字,他臉色柔和很多。
我納悶。
可就在這時,顧玄沉走出酒店大樓。
「砰——」
他一拳砸在謝允臉上。
謝允避之不及。
「顧玄沉——」
「謝允,我警告你,不許靠近她。」
謝允拳頭握緊。
衝突一觸即發。
而這時——
29 歲的雲杉杉下來了,謝允眼前一亮,跑了過去。
我怔在原地,謝允喜歡上了 29 歲的我?
真是笑話。
小時候,我偷偷看他,他都讓我滾遠一點。
直到顧玄沉出現,才驅散了他帶給我的陰影。
8
謝允是有備而來的,他還帶來了顧玄沉的情婦。
很驚訝。
我才 19 歲,就要經歷這些。
我看清了那個女孩。
她長得楚楚動人。
跟我的大大咧咧很不同。
除此之外。
她的小腹微微凸起,果然是懷孕了。
我心裡泛酸,隻想迅速逃離。
但顧玄沉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是誰?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你老婆那種類型的嗎?」
女人努嘴,對顧玄沉撒嬌。
我的胃裡翻江倒海。
好想吐。
「閉嘴!」
顧玄沉冷斥了她一生,「杉杉,別聽她胡說。」
「你放開我。」我覺得他很惡心。
他憑什麼叫我杉杉?
他又不是十年前的顧玄沉!
「不。」
「我不會放開你,不會讓你回去,不會讓你改變。」
「重來一萬次,我還是要跟你結婚。」
……
他做夢!
9
顧玄沉硬是將我拽走。
在車上。
他還沒忘記給我洗腦。
「我喜歡你,一直都是你。」
我笑了:「是嗎?喜歡我,還能讓別人懷孕?」
打死我,也不信顧玄沉這麼惡心。
可這是真的。
我咬了一口胳膊,很疼。
這場十年後的相遇,不是做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她變了。」
「我們結婚後,越來越忙。」
「聚少離多……」
「她總是插手公司人員調動,她變得強勢,變得獨斷。」
「她越來越沒有你的樣子。」
他開始敞開心扉。
我冷笑。
「顧玄沉,如果你隻喜歡 19 歲的雲杉杉,那你就應該死在 20 歲。」
「不,我喜歡所有時候的你……」
「別說了,我想睡覺。」
我側過臉,眼淚啪嗒掉下。
不是為了顧玄沉
是為了我。
為了 29 歲的我。
這些年,她是怎麼走過來的?
又是怎麼在失望中熬透的?
9
顧玄沉將我帶到他的一處小型公寓。
他告訴我,這是我們結婚後曾租住過的地方。
後來被他買了下來。
但一直沒來過。
想想也是。
他都是大老板了,怎麼還會來這種小地方。
「但這不像好久沒住人的樣子,你經常請人來打掃嗎?」
如果是這樣,那也算有心。
顧玄沉換鞋的動作一頓。
他沒說話。
我明白了。
經常來的不是保潔,是另有其人。
是另一個懷念屋子的主人。
是「我」。
我沒再說話,徑直走進去。
想看看「我」生活過的痕跡。
恰好是晚飯時間。
我肚子剛餓,顧玄沉點的外賣就到了。
「我特地點了我們都愛吃的蒸鱸魚……」
我:?
蒸魚?
愛吃?
我剛要說些什麼,顧玄沉忽然自顧自地說起來:
「你知道嗎?我們剛結婚的時候,公司才剛起步,第一年年末遇到拖欠貨款。
「賬要不回來,還要發員工薪水,我們勒緊褲腰帶,到處貸款,才趕在大年三十把公司發了出去。
「可輪到我們自己,卡裡餘額隻剩下幾毛錢。
「連頓年夜飯也吃不起。
「可你都沒怪我,還笑著說,幾毛錢也是錢,也算年年有餘,來年肯定更好。
「話剛說完,你就在舊衣服口袋裡摸到了一百塊。
「當時你開心得都哭了……
「我們立刻就去菜市場,買了一條鱸魚,挺貴的,一下子七八十就沒了。
「但你說不要緊,你愛吃,我也愛吃,很劃算。」
顧玄沉溫柔的眼底閃著光,是不知名的愛意。
可是,
顧玄沉,你錯了。
我放下筷子,淡淡道:「我魚肉過敏。」
「啪——」
他手裡的筷子掉落在地。
10
顧玄沉沒什麼大動靜。
他換了一雙筷子,繼續吃。
就是沒再動蒸魚。
那年除夕夜的魚,一定被吃得幹幹淨淨。
而現在這條魚,已經完整地冷掉了。
吃完飯,顧玄沉就坐在客廳,對著遠處牆邊的盆栽,一動不動。
我下意識移開眼,卻轉不動目光。
那個盆栽,好眼熟。
「這不是我媽的寶貝蘭花嗎?」
「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