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擇川的坦誠讓我手一抖,一碗湯直接撒在了身上。
他趕忙拿紙幫我擦拭。
「喲,秦擇川難得看到你這麼緊張一個人啊。」
姐姐淡定地在一旁添油加醋,「我妹妹不錯吧?我跟你說,她戀愛經驗少,是我們全家人的寶貝,平常我們可是連個碗都不會讓她洗的,你可不許欺負她……」
眼看著姐姐越說越來勁,我尷尬得面紅耳赤,趕忙往她嘴裡塞了塊肉,「姐,求求你別說了!」
說完我就起身,準備去廚房弄點水擦一下。
轉眼間,卻看到顧衍沉著一張臉看我。
如果是之前,我可能早就緊張上了。
但現在,我感受著自己沒什麼起伏的心,毫不猶豫地轉身走進廚房。
「年年,讓我看看,燙著了沒?」
「我沒事,姐。」我下意識順口一句,倏然意識到不對勁,猛然轉過頭。
徐寧笑意盈盈的一張臉出現在我面前,「年年,你認錯了,我不是你姐,我是徐寧。」
手上的動作就像按了暫停鍵,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才幾天時間不見,徐寧的眉眼神態和說話腔調,已經和姐姐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了。
這個認識,讓我瞬間毛骨悚然。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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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你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徐寧一瞬不瞬望著我,看似得體的笑容裡,透著鮮明的得意和挑釁,一如當初車窗裡的那張臉。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如夢初醒般,「你接近我姐姐,是為了模仿她?」
徐寧沒有半點被點破的窘意,她落落大方轉了個圈,「怎麼樣,是不是很像她?」
我指尖控制不住地有點發抖。
這個女人為了讓顧衍離不開她,居然能把姐姐模仿到這種地步。
他這是找了個怎樣的女人做替身?
「你好像有點怕我?」
徐寧笑著朝我走近一步,「那天在車裡,你都看到了吧?」
我瞬間意識到她在說什麼。
「你喜歡顧衍,是嗎?」
乍然被人戳破暗藏內心多年的秘密,我呼吸一緊。
「其實那天在車裡,我是故意做給你看的。」
我猛然抬頭看向她,徐寧見我反應,得意洋洋地湊到我耳邊。
「在你走後,我親他的嘴,他的手,他每一個你日思夜想的地方,都被我碰了遍,你是不知道,他在你面前裝得一本正經的樣子,私下裡跟我做起情事來有多興奮!他爽起來有多……」
「夠了!」
我終是忍不住一把推開徐寧。
然而還沒等我緩過勁,就聽「砰」地一聲,徐寧硬生生撞倒鐵架上的瓷碗,緊接著,她整個人就跌坐到了一片碎裂的瓷片上。
血,順著她大腿和胳膊,蔓延出一條條細長的紅。
我腦子「嗡」一聲炸了。
「徐……」
「滾開!」我剛準備上前去查看徐寧的情況,斜刺裡突然出現一隻遒勁有力的手,猛一把將我拽開!
猝不及防之下,後腰背重重撞到了桌沿上,痛得我悶哼一聲,眼淚直接就下來了。
「衍哥,我不礙事,年年不是故意推我的……你別把她扯疼了。」
「你是傻的嗎!她推你你不知道讓?現在你最應該擔心的是自己,都流血了還在意別人,我隻是拉開她,又沒拿刀捅她!」
顧衍這些話彷如魚刺,讓我如鲠在喉。
腰部的痛感陣陣襲來,疼得我直冒冷汗,但我還是咬著牙想解釋,「顧衍,我沒用力,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當時我隻是受不了徐寧湊到我耳邊說那些話刺激我,所以下意識想把她推開,但力道絕對不至於把她推到撞上一米開外的廚架。
顧衍聽到我的話,隻是冷冷地呵了一聲。
「不要狡辯自己有多無辜,反而去惡意揣測別人。你以為有幾個人,會拿自己的身體安全來開玩笑?你又有什麼是值得她冒這個險去陷害的?」
顧衍的質問讓我瞬間面如死灰。
原來,我暗戀了整整九年的男人,不僅眼盲,心更盲。
寧願相信一個才認識半個多月的女人,都不願意信我。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死了。
顧衍話一說完,就抱起徐寧要帶她去醫院。
然而,不知何時出現的秦擇川突然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6.
「跟周年道歉。」
秦擇川站在廚房門口,慣來溫和的五官此刻覆滿冷霜,而比之更冷的,是他的聲音。
「再說一次,跟周年道歉。」
見顧衍沒反應,秦擇川抬起手,修長的臂膀徑直橫在門把手上堵住了門,態度不言而喻。
顧衍的臉唰一下黑了,「秦擇川,你什麼意思?」
秦擇川聲音冷得跟冰渣似的,「我不接受任何人對周年的哪怕一丁點兒誤解和不禮貌。」
「所以,道歉。」
顧衍像是被氣笑了,「被推倒,摔在碎瓷片上被扎傷流血的是我女朋友,不是她!請問有什麼地方是我誤解她的?」
「人還沒追到手呢,就這麼迫不及待表現自己來博好感了?你才認識她幾天?你和她接觸的時間連我的零頭都沒有,我和她之間的事情,用得著你出頭來聲張正義?」
「你要博好感可以,但麻煩別借著拉踩我、抬高自己的方式,隻會讓人瞧不起!」
顧衍說話就跟機關槍一樣,我沒想到他說話居然能尖酸刻薄到這種程度,簡直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秦擇川皺著眉,「你和周年認識很長時間的結果,就是對她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周年不會無緣無故推你女朋友,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不過,我代她先向徐寧道歉。」
秦擇川跟徐寧道完歉,冰冷的目光再次如刀淬一樣盯向顧衍。
「但你,必須為剛才對她做出的粗魯行為和傷人的話道歉。」
「否則,我秦擇川保證你出不了這個門。」
「你可以試試。」
老實說,活了二十多年,這是我第一次被一個男人當眾這麼護著,他甚至連問都沒問就義無反顧地站在了我這邊。
人在最無助的處境中有幸得人袒護和偏愛,說不動容是假的。
但男人之間的爭鋒對決,從來都不是一場簡單的較量。
看著他們劍拔弩張的氛圍,加上徐寧一聲疊著一聲地叫換著疼,家裡人怕真出什麼事兒,就趕緊上前調和。
不管怎樣,先把徐寧送去醫院再說。
可秦擇川就像個油鹽不進的木頭,隻緊緊握著門把手,高大健碩的身軀一動不動地杵在那。
看著秦擇川固執的樣子,甜膩的感覺像一隻隻螞蟻一樣撓上我的心窩。
原來,這就是被喜歡的人堅定維護的感覺。
雖然我也想顧衍能先低個頭,但我也擔心徐寧真傷出了好歹。
雖然已經緩過勁來,但我還是按著被撞得生疼的後腰,輕輕喚他。
「秦擇川,我腰疼。」
然後我就看到原本冷眉冷目的男人,立刻松開門把手疾步朝我走來,滿臉焦急。
「怎麼了?好好的怎麼腰疼?」
「剛剛不小心撞到了。」我突然有點委屈。
「怎麼忍到現在才說?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我不爭氣地紅了眼,「好。」
7.
徐寧住院了。
雖然我很懷疑那次摔倒是她有意為之,但我還是有些自責。
思索再三,我買了一堆東西去探望她,也想跟她把態度表明清楚。
到病房的時候,顧衍正在聚精會神地剝山核桃。
我眉心一跳。
顧衍討厭一切需要上手剝的東西,馬蹄,石榴,板慄等等,其中又以山核桃為最討厭。
記得有一次我生病,他來看我,問我要吃什麼。
我指了指幾天前給他剝剩下的那盒山核桃,小心翼翼,「衍哥,給我剝幾個核桃好不好?我嘴裡沒味兒。」
「嘴裡沒味兒就塞顆糖,吃什麼山核桃?你知不知道這玩意兒多難整?搞不好就把手劃傷了。」
但話一說完,他可能察覺到我臉色不對了,又補道,「如果你非要吃,我去給你買不帶殼的。」
我低頭偷偷看了看藏在被窩裡貼了好幾個創口貼的手指,抬頭看著他笑。
「你說的對,我塞顆糖就成。」
其實,帶殼的山核桃和不帶殼的山核桃,從來都不是一個味道。
就像面對喜歡的人和面對不喜歡的人,顧衍可以分裂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樣。
他把利爪對準我,卻把所有的信任和妥協在一夕之間都給了徐寧——這個無論眼神還是動作,如今都跟姐姐如出一轍的女人。
「年年,你終於來了!你快來幫我說說你衍哥!真是的,我說我沒事,讓醫生開點藥自己回去上就行了,他不放心,非拉著我辦理住院,說是怕留疤。」
「你是不知道,我這兩天上藥,都被那些小護士看光了!我可是隻給你衍哥一個人看過的!你說,要是真留疤了,你衍哥以後會不會嫌棄我啊?」
我看著這個和姐姐五分相似,語調神態間更是和姐姐相差無幾的女人,不知為何,心裡沒由來生出一股煩躁。
之前她附到我耳邊說的那些挑釁的話還歷歷在目,而此刻,她竟早已將對我的敵意和挑釁收斂得幹幹淨淨,眼眸清亮得就像兩彎清泉。
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大概精明的人,都是有兩副面孔的,一面對著愛人,一面對著敵人,一面對著男人,一面對著女人。
我突然覺得,徐寧和顧衍,簡直是絕配。
8.
「放心,我從來沒見顧衍對任何女人好過,除了你。」
迎著徐寧故作親昵的模樣,我直白道,「另外,有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不是你的臉留疤,他都不會嫌棄你的。」
話一說完,我就看到兩個人的臉色俱是一僵。
他們明顯是沒想到性格綿軟的我,也會說出這種夾槍帶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