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男朋友家吃飯，發現他父母對他妹妹疾言厲色，各種嫌棄，就連楚航都覺得妹妹是個賠錢貨，讓我不用搭理。
二話不說，分手！
他不依不饒問我原因，我嗤笑回他：你心裡沒點 AC 數麼？
不尊重女人，還想讓女人嫁給你，哪來的大餅臉！
1
我提出分手的地方，是在離楚航家門口 200 米的路口。
盡力了，最多隻能忍到這。
楚航整個人都愣了：「為什麼啊？！」
我好笑地看他：「你說呢？」
楚航不明所以地追問：「你來我家，我父母對你都很好，給你做了十多個菜，噓寒問暖……哪裡讓你不開心了？」
我冷笑勾唇：「讓我不開心的是你妹妹。」
「是她！」
楚航恍然大悟，立刻急急地說：「我都說了，你不用管她，我爸媽也不管她，她十八了，再等兩年就把她嫁出去，你以後也看不見她……」
「楚航。」
我平靜打斷他，看著他問：「那是你親妹妹嗎？」
「是啊。」楚航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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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那你可真不是個人。」
我攔下一輛車，坐進去後，看向車門外的楚航：「你不是個人，你爸媽和你也一路貨色。」
說完，對司機道：「師傅，走。」
「林晴！林晴！」楚航在車後喊了我好幾聲。
我理都不理，隻覺得這場談了兩年的戀愛喂了狗。
2
我和楚航是大學同學，彼此初戀。
校園戀愛談了一年後畢業，我創辦自媒體工作室，他進了互聯網大廠。
接著就是談婚論嫁，見家長——這套流程沒錯。
錯就錯在，我在這時才發現，他和他父母到底是個什麼極品東西。
從我進屋開始，他父母熱情熱絡，嘴上把我誇出花，捧上天，而其實：
遞拖鞋的是他妹妹，燒開水的是他妹妹，洗水果的是他妹妹，就連桌上那十二道菜，也是她妹妹做的。
完了還不讓上桌！
我以為那是他家保姆。
「那是我妹妹，」楚航毫不在意，給我夾菜，「她怕生，你不用管她。」
我當時臉色就不太好看。
偏偏他父母還在捧高踩低。
「小航說你在創業，還創得不錯，呵呵，真有本事……不像我家那死丫頭，連高中都上不了，整天悶聲不吭，三腳踢不出一個屁！賠錢的貨！
「好像忘買飲料了……楚漓！下樓給你嫂子買飲料去！」
楚漓從小房間出來，低頭「嗯」了一聲，就出門去買飲料了。
買回飲料，楚航不滿道：「小晴最近在減肥，不能喝可樂，你再去買一瓶純果汁。」
楚漓又去買了果汁。
三番四次折騰不說，全家對楚漓也沒個好臉色。
「楚漓」的名字沒叫幾遍，「賠錢貨」倒是成了關鍵字。
我：這不分手，留你過年？！
3
我和楚航分手後，過了兩天，他大概是猜到我哪裡不滿了。
先是軟聲軟氣地哀求，被我禁言後，又拜託以前的同學說情。
不說還好，這一說，我立刻清理了一輪朋友圈。
但凡覺得這事兒是小事，但凡覺得他家奴役妹妹，和我這個「準嫂子」沒關系的，通通拉黑！
良善之心全無的朋友，留著作甚？
我不想理會楚航，他卻死纏我不放。
那天下午，我正忙著給一個大主播做策劃，小助理跑進來，悄聲對我說：「楚航的妹妹來了。」
我讓人把楚漓帶到小會議室。
楚漓捧著一紙杯熱水，神態不安，坐立難挨。
在看見我時，整個人倏地起身：「嫂、嫂子，我是來道歉的！」
我看她有些泛紅的眼眶，不急不躁，擺擺手：「先坐。」
楚漓坐下來，低著頭，咬緊下唇說：「對不起，那天讓你不高興了。」
「我是不太高興，」我後背往椅背輕靠，慢條斯理地問，「可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嗎？」
「……因為，我，」楚漓吸了口氣：「我哥說，你是不高興我沒和你一起吃飯。」
我覺得好笑，楚航居然是這麼覺得的。
「楚漓，」我問：「你就不覺得自己被虐待了嗎？」
楚漓先是一愣，然後瘋狂搖頭：「我沒有被虐待，我爸媽沒怎麼打過我……我學習ţṻ₄不好，考不上重點高中，也考不上我哥的大學。沒有學歷找不到工作，我爸媽對我很失望，為了不讓我吃苦，才把我留在家裡，打掃衛生照顧他們，將來結婚嫁人……」
我嘆為觀止。
好一個 PUA 女兒的垃圾原生家庭！
4
楚漓沒意識到自己被 PUA 了。
骨子裡覺得自卑，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得被家人這樣對待是理所應當的。
我也沒覺得楚漓可恨可笑。
任何一個人被經年累月洗腦，都會變成這樣。
但我卻不希望楚漓一直這樣。
視線在她身上轉了兩轉，我忽地揚眉：「上次那頓飯是你做的，味道不錯，快中午了，你能再幫我們做一頓飯嗎？」
「在這裡？」楚漓怔了。
我站起身：「我這裡是做自媒體的工作室，有廚房、有冰箱，也有食材，全部員工算上我一共十一個人，離飯點還有三個小時……沒問題吧？」
楚漓的念頭是要幫他哥追回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她進了廚房就忙活起來。
不到兩個小時，又怯怯地走出來，說可以吃飯了。
長長的吧臺上，十多個菜一字排開。
工作室的員工都看傻了眼。
「老板，你給我們叫了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餐嗎？」
楚漓做的都是家常菜，但擺盤漂亮，菜色極佳，看起來尤為高檔又有食欲。
我一聲令下，那群忙了一上午的餓死鬼開始狼吞虎咽。
楚漓沒見過這架勢，小臉白著，嘴唇顫著：「你們別搶，別搶啊，不夠吃我再去做……」
「可以嗎？」有人眼睛都亮了。
「可以個屁！」我冷冷地瞪過去。
同時，看向絞著手指的楚漓，勾了勾唇：「有一份工作，不需要你多高的學歷，也不需要你吃多少苦，隻要你肯花心思來做——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工作室？」
楚漓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好半晌，才喃喃問：「當煮飯工？」
「不。」
我湊到她面前，看她因常年不見光而白皙消瘦的臉，慢慢道：「美食博主，全網直播。」
5
楚漓驚慌失措。
把「我不行」「我不會」「我什麼都做不好」這樣的詞反反復復掛在嘴邊。
我心裡「嘖」了一聲。
這麼優秀的小姑娘，被坑得半點自信也沒有。
我架了攝像機，讓楚漓隨便做個什麼菜。
幾個黑洞洞的攝像頭就在對面，楚漓頭都不敢抬，整個人含胸駝背，切菜時還差點切到手。
極度緊張下，做出的菜可想而知。
看著盤子裡焦黑成炭的排骨，楚漓差點哭出來，一個勁兒和我道歉。
我倒是不在意，和她說再做一遍。
楚漓這小姑娘，被揉搓捏扁十幾年，不懂拒絕別人，讓做就做。
幾次失敗後，繃不住了，邊做菜邊掉眼淚。
下班時間一到，工作室的人跑得飛快，一個個咳嗽得驚天動地——被嗆的。
滿屋子焦煳味，十多盤排骨，一盤比一盤慘。
我和楚漓兩個人，邊刷盤子，邊收拾像被敵軍轟炸後的廚房。
天色漸黑，開了射燈，燈光下楚漓邊洗碗邊掉眼淚，啪嗒啪嗒，跟金豆兒似的。
我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嫂子？」楚漓抬頭，可憐兮兮地看我。
我笑得亂顫，拍了拍她肩膀。
「要不咱們走個反差萌怎麼樣？你就哭，使勁兒哭，我給你立個哭包人設，鹽也不用放了，光眼淚就夠鹹了，到時候全網圍觀，做出來的菜才夠味兒……」
「那怎麼行！」楚漓瞪大一雙紅通通的眼睛，也不哭了，整個人難得地硬氣了一回。
我笑夠了，對她說：「餓了，做點什麼來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6
沒了攝像機，也沒了圍觀的人，楚漓放得開。
我坐在吧臺尾端，看她和面切肉，起鍋燒水。
一碗熱騰騰的鮮肉小餛飩放在我面前。
我嘗了一口，好吃。
吃完餛飩，我送楚漓回去。
到楚漓家門前，她沒急著走，而是惴惴不安地問我：「你和我哥，能和好嗎？」
我眯了眯眼，回答說：「你如果能來我工作室幫忙，我可以考慮。」
「我真做不來，最多隻能給你當煮飯工。」楚漓低頭說。
「那就當煮飯工。」我似笑非笑，「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我等你答復。」
楚家人就差沒把重點輕女寫在臉上了。
為了傳宗接代的男寶，讓女兒受點委屈算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楚漓就站在工作室門口。
我什麼都沒說，把她帶進去，讓人給她開了進出權限，發放工牌磁卡……
「我是來給你們做飯的。」楚漓捏著脖頸下的工卡，還有點臉紅。
「做飯就不是員工了？」我反問的同時，指了指一個空位，「你就坐這裡，電腦給你配好了，桌面有幾個文件夾，沒事多看，裡面的東西對你有用。」
我眼看著楚漓懵懵懂懂地點開文件夾裡的視頻。
就聽見她「啊」地輕叫了一聲。
視頻裡ťŭ²，柔和透徹的燈光下，是她溫溫軟軟包著餛飩的畫面。
「昨天晚上——」她倏地看我。
我不理她未說出口的話，隻淡淡道：「先看自己的視頻，然後看別人的。我給你整理了全網最火的幾個美食博主，你對比一下，倒不用去學這些人的風格，但知己知彼還是需要的。」
楚漓怔怔地看我，無意識地開口：「嫂子……」
「打住！」我雙臂抱胸，勾唇揚眉：「以後對我隻能喊姐，明白嗎？」
「明，明白。」楚漓慌亂眨眼。
「喊一個我聽聽。」
「……姐。」
我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小丫頭還挺乖，不枉費我一晚上沒睡覺，又是剪視頻又是做資料。
7
楚漓做午飯跟做賊一樣，四下打量廚房。
「看什麼呢？」我問。
楚漓小聲說：「我看有沒有攝像機……」
「有。」我給了肯定回答。
楚漓掐豆芽的手一用力，直接把豆芽從中掰斷了。
我要笑不笑地說：「緊張什麼？你隻管做，做得好了，我給你剪成視頻。做得不好，我直接丟進回收站，不會給你看，也不會給別人看。」
「可你會看見啊……」楚漓悄聲嘟囔，做壞了就太丟臉了。
「十三盤排骨。」我忽然說。
楚漓抬頭看我：「？」
「別破紀錄，」我朝她一笑，「盡力而為。」
楚漓耳朵都紅了，十三盤排骨實在讓她堵心。
但同時，也多少有點心安，畢竟再怎麼發揮失常，也不至於像昨天那麼慘烈。
這天中午，大家把楚漓一頓誇。
天花亂墜，國寶大廚，世所罕見，簡直天才。
至於說，醋熘豆芽醋放多了，姜母鴨姜放少了，清蒸魚過了火，通通無視。
誇，就硬誇。
楚漓大概很少被人誇獎，沒頂住十分鍾，跑回工位，整個人埋在臂彎裡，耳朵紅得能滴血。
有了這個開頭，接下來幾天，她的水平總算穩定下來。
我試著架了一臺高清攝像機。
……中午那餐，一半人苦著臉。
過了幾天，我又加了一臺攝像機。
……中午那餐，一半人咬著牙。
又過了一段時間，遠近角度，四臺攝像機架設完畢。
工作室的人終於能長舒一口氣——小丫頭脫敏完成，他們的胃也練成了金剛不壞。
8
「姐，這是什麼？」
楚漓坐在小會議室裡，面前放著不算薄的一疊紙。
「合約。」我回答，「我想把你籤成工作室的正式主播。」
我面前也有一份同樣的合約，翻開後，我逐條和她解釋，尤其是利益分配上。
「……扣除運營成本後，總體收益五五分，這一條是可變更條款，期限一年。」
「不用了。」楚漓連忙說，「我不要錢，就當給你幫忙。」
「幫忙不能幫一輩子，」我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這不隻是合約，也會是你將來的事業。」
「事業」兩個字，讓楚漓的眼瞳動了動。
她被話術打壓貶低多年，喪失自信心，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事業。
她拿起筆，手指顫得不像樣子，又忍不住看我。
我回以淡笑，眼中皆是鼓勵。
楚漓籤了字，稚嫩又篤定地保證，一定會更加努力，不讓我失望。
我安排人教她配音，又讓人重新裝修廚房，成為工作室中獨屬於楚漓的「工作室」。
全網美食博主不知道有多少，楚漓的營銷方案，我重點放在少女感上，希望能打造出不一樣的風格來。
楚漓沒讓我失望，她形象柔弱，聲音軟甜，做菜時利落幹淨，視覺上賞心悅目。
她的視頻一經播出，就被推到了首頁熱門。
我出面與平臺商討，盡可能壓縮推廣經費，又許諾諸多條款……種種一切，都是商業行為。
楚漓並不知道這些，她每天都忙著研究菜色，看其他博主視頻。
原本一切順風順水，直到那天，楚航找上門來。
9
楚航開口就質問我為什麼要耍他。
「不是你說，隻要楚漓來你這裡，Ţů⁹就跟我復合嗎？」
我笑了：「我的原話是，隻要楚漓來我這裡，我就考慮和你復合，我考慮過了，還是沒辦法和人渣談戀愛。」
「林晴！」楚航臉色鐵青。
就在這時，楚漓從廚房走出來：「姐，今天的錄完——你怎麼來了？」
楚航一把拉住她：「跟我回去。」
「哥！」楚漓急了，邊掙扎，邊看我。
我後腰往辦公桌上一靠，冷笑地看向楚家兄妹。
「這裡是我的工作室，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菜市場。楚漓是我的正式員工，還不到下班時間，你想帶走她，我答應了嗎？」
我這句話一出，不少員工霍地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盯著楚航。
楚航磨了磨後槽牙，幹脆瞪向楚漓：「你跟不跟我走？」
楚漓瑟縮了一下身體，沒說話。
楚航氣急敗壞：「我是你哥！家裡還有爸媽在！你到底走不走？」
楚航把父母也搬出來，楚漓身體顫得更厲害了。
我輕輕眯眸沒說話，工作室裡的人也都屏氣凝神看向楚漓，就等她的答復。
楚漓聲音微弱，哆哆嗦嗦，可話卻說得明白。
「我……不走。」
楚航一愣，根本沒想到楚漓會拒絕。
我笑了一聲，欣慰自己到底沒看錯人。
楚航目露兇光：「你再說一遍！」
楚漓嘴唇抖動，她怕得厲害，同時也咬牙重復：「我不走。」
10
我給旁邊的人遞了個眼色，幾個人架起楚航往外拉。
楚航罵罵咧咧，一口一個「白眼狼」，恨不得把楚漓活吃了。
我把楚漓拉到會議室。
門一關起來，楚漓就趴在我肩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不知道是因為脅迫在害怕，還是因為反抗的解脫。
我拍了拍她後背，輕描淡寫道：「你很優秀，比你哥好，比我也不差。」
楚漓哭得更大聲了。
……她是真的能哭！
中午飯，哭哭唧唧做完。
吃飯時，哭哭唧唧吃飯。
一下午，整個工作室裡，除了正常辦公外，就是「嗚嗚嗚」「嗝」的伴奏——哭到打嗝，打嗝還Ţŭₚ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