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子有個彈幕系統。
他醉酒後鬧市縱馬,碾碎我弟弟一雙膝蓋。
彈幕說:“銀鞍白馬,風流肆意少年郎,愛了愛了。”
好心俠女出手救下弟弟性命,卻遭他報復被虐殺全家。
彈幕說:“女主活該,多管闲事,聖母人設哪有瘋批反派香。”
世子笑說,上天偏愛他壞的坦蕩,凡人蝼蟻如此庸碌無趣,死又何哀。
可我姐弟二人才是從南域逃竄而來的天生惡骨。
此行隻為取他性命而來。
......
看到那些奇怪的文字時。
弟弟血肉模糊的身體正滾落在我腳下。
就在剛剛,世子秦肆縱馬橫行街市時,馬身蹭掉了弟弟手中半個饅頭。
北方大旱,糧食得來不易,這是我和弟弟好不容易討來的一點食物。
弟弟拾起沾滿泥土的饅頭,恨恨嘟囔:“王八蛋。”
秦肆常年習武,聽力異於常人,聽到這話,他當即策馬轉身。
Advertisement
然後冷笑著從我弟弟身體上踏了過去。
弟弟不過十歲年紀,躲閃不過,膝蓋被生生踩碎。
消瘦的臉上頓時顏色慘白,褴褸的衣衫上滿是血跡,痛到連慘叫都喊不出聲。
秦肆騎坐馬背上,似笑非笑盯著他:“你剛剛說什麼?”
與此同時,我看到空中浮現一串串奇怪的文字。
【嗚嗚嗚世子娘親走得早,最聽不得別人罵他母親的,世子也挺可憐的,心疼。】
【小乞丐也是嘴賤,活該。】
【世子馬背淺笑這個畫面誰懂!銀鞍白馬,風流肆意少年郎,愛了愛了。】
我來不及理解其中含義,隻跪在地上拼命磕頭認錯:
“世子爺恕罪,我姐弟二人從小混跡市井雜巷,飽腹尚且艱難,難免粗鄙了些,求世子爺饒恕我們。”
秦肆微微俯身,他眉目間俊美無鑄,一雙桃花眼格外驚豔。
隻是口中吐出的話卻殘忍至極:
“隻會說粗鄙話的舌頭留著有什麼用,讓他把舌頭割掉,我就饒過你們。”
弟弟趴在地面上,渾身顫抖,大口吐著鮮血。
他身體還是那樣稚嫩,那麼重的馬蹄踩在身上,難免肝髒破碎。
我痛哭著,因為用力磕頭,額頭上已經鮮血淋漓。
那些文字還在不斷地浮現:
【啊啊啊世子好瘋我好愛。】
【那倆人裝什麼無辜,不是他們罵人在先,惹到我們世子算你們惹到鐵板了。】
【就愛肆寶壞的坦坦蕩蕩,比那些又窮又奸的人可愛多了。】
恐慌混亂的情緒中,我有些茫然無措。
這些浮在空中的文字,便是阿娘口中高居天上的仙人所言嗎。
可是弟弟隻是因為心疼糧食,罵了一句,便是裝無辜,是又窮又奸的該死之人。
而世子殘虐,卻是壞的坦坦蕩蕩,是可愛。
我娘說,神仙講究眾生平等,可為何仙人也有偏愛。
第二章
我顫抖著撿起秦肆扔在地上的匕首。
要麼割下弟弟的舌頭,要麼去死。
他還那麼小,又受了重傷,無論怎麼選留給他的都是死路一條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這時一道長鞭抽在秦肆身下的馬腿上,那馬嘶鳴一聲,險些發狂。
面容清麗的姑娘從人群後走出,聲音清冷:
“不要太過分了,分明是你先枉法縱馬,何必咄咄相逼。”
【服了,聖母女主又出來多管闲事。】
【最煩這種跟世子對著幹的,我能說她活該被世子屠滿門嗎。】
我看不懂他們口中“聖母”的意思。
隻知道此刻這個姑娘是我溺斃前的唯一浮萍。
我幾乎是祈求地看向她。
“女主?”
秦肆似乎自言自語了一句,他饒有興趣打量地上的女子:
“你就是沈禾音?”
沈禾音警惕地看著他:“你如何知曉我的名字?”
“當然是上天有所指引。”
秦肆笑意盈盈看著她:
“我還知道你是天命所選,和我合作如何,何必為了一群庸碌蝼蟻白作忙碌,最後反而耽誤卿卿性命。”
沈禾音冷冷一笑,鞭子揚起,抽上秦肆的脖子:
“世人皆是爹生娘養,他們是庸碌蝼蟻,你又比他人高貴何處?”
秦肆笑吟吟躲過:“可惜上天偏喜愛我壞的坦蕩,‘它們’還說,不喜你多管闲事,自詡正義。”
沈禾音不是秦肆的對手。
她被奪過武器,重傷摔倒在地。
我看著她輕盈的身體狠狠砸向地面,內心如寒冰墜洞。
秦肆對聞聲趕來的侍衛指了指我和沈禾音:
“這兩人帶走,既然沈姑娘要做‘聖母’,那我偏要讓她親口說出悔恨。”
......
臨被帶走前,沈禾音不忘給我弟弟幾兩銀子。
被我們如此連累,她還記掛著他沒錢去看大夫。
我聽見秦肆發出低低的嗤笑。
他將我們視為蝼蟻,對沈禾音的行為自然不屑一顧。
秦肆豢養著許多十幾歲的女孩子。
無關情愛,她們是秦肆準備給愛寵白狼的儲備糧而已。
闲暇無趣時,他便將這些女孩放入狩獵場,看飢餓的白狼追逐撕咬這些女孩。
女孩子們穿著雪白的裙子,奔跑時像紛紛逃竄的蝴蝶。
然後其中一隻蝴蝶被狼隻追上,片刻後裙擺上綻放出鮮豔的血紅花朵。
秦肆尤為愛看這樣的“唯美”畫面。
我和沈禾音被扔進這些女孩子當中,和她們一同進入狩獵場。
而他則懶洋洋倚在椅塌上,手中拿著一壺好酒:
“你倆活下來,我就放過那個小乞丐的命。”
“沈姑娘現在還可以反悔,可以不用進去,隻不過那小乞丐的命就跟你無關了,考慮一下。”
沈禾音冷冷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狩獵場。
第三章
和我們一同的那群女孩子,眼底滿是恐慌,她們最小才隻有九歲。
每次府中若有賓客,秦肆就會把她們投入獵場,供人賞樂。
今天也是如此。
白狼嗅到人類氣息,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
逃跑時,我突然聽到身後有人發出絕望的慘叫。
是那個才九歲的女孩。
她瘦骨伶仃,臉頰上沒有什麼肉,縱使容顏不算絕色,但笑起來也很可愛。
可如今她眼中盛滿恐懼。
她被白狼按在爪下,手臂被生生撕裂,淚水滾滾落下。
絕望的眼神看向我們,祈求有人能夠前去救一救她。
但是其他人遠遠躲開,眼神恐懼而麻木。
女孩最終閉上眼,等待死亡降臨。
我仿佛看到了長街之上,我守在弟弟身邊,紅著眼睛哀求眾人的那一幕。
但是沈禾音轉身衝過去,踹開那隻狼,從袖中灑出一把粉末。
白狼停下動作,眼睛裡逐漸變得血紅。
【服了,女主又開始了。】
【求求別傷害我的白狼啊,它隻是遵循獸性本能而已,女主死聖母,我白狼的命就不是命嗎。】
【這可是陪肆寶長大的白狼啊,啊啊啊我就是三觀不正,我寧願她們死也不想要肆寶傷心。】
沈禾音渾然不知這些令人不寒而慄的語句。
她曲起食指放入口中,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
白狼長嘯一聲,轉頭向另一邊衝去。
見我看過去,沈禾音解釋道,這是能夠使野獸發狂的香粉。
一旦沾染上,就會無差別攻擊任何活著的東西。
她冷冷地看向獵場外:“秦肆今天不是宴請賓客一同觀賞,那我便讓他們好好體驗。”
地上的女孩淚水糊了滿臉,感激涕零地向她道謝。
無論是我還是這個女孩,原本就和她沒有關系
她絲毫不在意自己會落得怎樣下場。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那些人口中的“女主”。
他們嘲諷她多管闲事,是“聖母”,但是天命所選,本該就是這樣皎皎白月之人。
......
獵場的圍欄並不堅固,白狼本就被精心飼養,兇猛異常。
眼下處於發瘋發狂的狀態,它輕易撕開圍欄,衝入人群中。
秦肆和一幫權貴子弟原本正欣賞少女恐慌時的“美景”。
看見白狼直奔他們而去,很多人頓時恐慌起來。
我多希望白狼能夠一口咬下秦肆的腦袋。
但是我的期望終究破滅。
白狼在將其中兩個人咬成重傷後,被秦肆當場砍下頭顱。
他的手臂也被咬傷,鮮紅的血液洇開在雪白衣服上。
秦肆面色陰沉地看著白狼屍體,一言不發。
直到沈禾音被捆著押送到秦肆面前。
我看到浮在空中的文字開始瘋狂滾動:
【啊啊啊啊那可是陪阿肆長大的白狼啊,阿肆擁有的本來就不多,心疼死了。】
【白狼有什麼錯,那隻是動物本能而已,女主能不能去死啊。】
【她後面被秦肆報復全家慘死,我覺得活該。】
白狼捕殺我們是獸性本能,而我們為保命殺了它就是罪該萬死
在這些人心中,我們蝼蟻的命,竟是連一隻畜生都比不過。
所有人低頭跪在秦肆面前。
隻有沈禾音冷笑著挺直身體,無所畏懼地看向秦肆。
後者揚起唇角,指尖在桌子上輕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想到彈幕的那些話,不祥的烏雲籠罩在我的心頭。
直到一個屬下來報,秦肆才懶洋洋地道:
“打擾各位賓客雅興,今日還有一出好戲,煩請諸位一同觀看。”
他讓人搬來一個巨大的籠子,裡面是一頭黑熊。
它眼中發著瑩瑩的綠光,張開的嘴巴裡能聞到腥臭口水的氣味。
有人押來一個中年男子。
沈禾音突然失聲:“阿爹!”
第四章
男人未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扔進籠子裡了。
人類的身體被黑熊咬在嘴中是什麼畫面。
我大概此生都無法忘記這一幕。
殘肢橫飛,鮮血和內髒一起迸濺。
幾個女孩驚嚇地啜泣出聲。
沈禾音沒有哭,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這一幕。
被一同帶走時,為了寬慰驚慌的我,沈禾音和我談起過她的阿爹。
她說阿爹是個頂頂好的好人。
當年他為了救下落水小兒,在寒冬天的河水中泡了兩個時辰,從此每到陰雨天就會疼痛。
沈禾音就每次打了熱水給他敷,幫他按摩。
她說起時眼中滿是驕傲。
如今男人雙腿在黑熊口中隻剩下碎裂的骨渣。
沈禾音身體開始細細地發著抖。
她還說她爹的手最溫暖,握在她手背上教她識字,有硬硬的繭子和淡淡的香料味。
現在那雙手被黑熊叼在嘴裡,咬的咯吱作響。
黑熊吃人時最喜歡折磨,它先撕碎的是四肢。
男人還沒有死去,卻也沒有慘叫,他最後一眼凌亂地掃過我們的方向。
我看不懂那個眼神,卻在後來許多個夜裡,冷汗淋漓地從噩夢中驚醒。
他眼底的光終於灰敗下去,因為黑熊咬上了他的咽喉。
沈禾音將手心掐出了血。
【舒服了,女主活該。】
【秦肆不愧是玉面閻羅啊,這手段看得我心中一涼一涼的。】
【唉,其實阿肆本性不壞,隻是小時候受到太多苦,所以極端了些。】
【前面的不用洗白,我們愛的就是阿肆這瘋批的性子,來人,把我扔進去給世子助助興。】
我雙目赤紅看著那些殘忍又天真的文字。
既然這麼喜歡,蒼天為何不讓“它們”來代替我們。
我仍是想不明白。
“它們”為何要偏愛惡人。
愛他們身份高貴,容貌傾城。
愛他踩踏著無辜之人血肉養出的跋扈品性。
唯獨不愛苦難凡人。
無人關注那個頂頂好的男人,他死不瞑目的頭顱還被黑熊按在爪子下。
那些高高在上的俯視者無人會記得他。
但被他救下的落水孩童會記得。
這裡所有的女孩都會記得。
永遠都會。
第五章
秦肆手臂被狼牙蹭到,皮肉被咬開鮮血淋漓的一道傷口。
他笑意盈盈指了指沈禾音,“我受了傷,行動不便,你跟來服侍。”
沈禾音抬起通紅的眼眸,死死盯著他。
秦肆仍是懶洋洋地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你要是有把刀,一定往我心頭裡面捅。”
他突然壓低了聲音:
“被刀捅一點都不疼,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咬碎,那才是最疼的。”
沈禾音臉色頓時蒼白,身體細細地發著抖。
秦肆面上露出愉悅:“我喜歡你現在絕望的眼神,這便是你強做善人要付出的代價。”
“現在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要不要聽我的話,沒記錯的話,你家裡似乎還有個得病的娘,瞎眼的祖母,真是可憐啊......”
秦肆站起身,轉身離開,他似乎篤定,沈禾音一定會跟上去。
果然,沈禾音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沉默地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