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好意思說我啊?”
到底誰才是逼王來著?
昭夕緩過勁來,松開捂住臉的手,面上滾燙,暗暗罵了句:“破電影。”
程又年想笑,但又克制住了,畢竟是暴躁女導演,嘲笑她的下場大概能拍出一部r級電影。
說好隻喝一點酒,但喝酒這回事,隻有開始,沒有結束。
不然怎麼會有不醉不歸這個詞?
老板也很懂事,仿佛聽見了昭夕罵的那句“破電影”,亦或是她本尊親自駕臨小店,為表敬意,他居然終止了那部港片的播放,轉頭放起了《木蘭》。
昭夕聽到電影開場的音樂,就霍地抬起頭來,隻見老板坐在前臺,遙遙地衝她招手示意。
她也笑了,抬頭,定定地看著屏幕上的自己,眼裡若有光。
程又年以為她要感慨些什麼,誰知道她咕嚕咕嚕灌了一大瓶酒,得意洋洋地呼出口氣:“啊,二十歲的我可真漂亮!”
“……”
“所以,三十歲的你就不漂亮了?”
“誰三十歲了?!”昭夕重重強調,“我二十七,二十七好嗎!”
“那也是奔三的人了。”
“?”昭夕立馬反問,“那你多大了?”
“二十九。”
Advertisement
“呵,馬上三十了啊。”昭夕反唇相譏,“而立之年還是個老光棍,嘖。”
“彼此彼此。”
“……”昭夕一噎,“我們倆能一樣?我這是桃花遍地,任我採擷,但我眼光高,看不上。你那是沒得選。”
程又年不緊不慢笑了,“哦,那你厲害了。”
“……”
完全聽不出他在誇她。
昭夕索性把目光投向幕布,話不投機,還是看電影吧。
“大反派馬上要出來了。”
“嗯。”
“他那妝化的挺嚇人的,臉色慘白。當時我們在劇組,看見他就繞道。”她心有餘悸地劇透。
“頭發也挺有特色。”
“對。”昭夕給予肯定,話音剛落,忽然意識到什麼,倏地轉過頭來望著他。
他說什麼?
嗯。
頭發也挺有特色。
明明大反派還沒有出場,他怎麼會知道?
……
昭夕看他好幾秒鍾,直到大反派真的出現時,她才一字一句問道:“你看過《木蘭》?”
“嗯。”
空氣中凝滯好幾秒鍾。
她慢慢地眯起眼來。
“看過《木蘭》,卻不認識我?”
室內,電影的聲音很大,後廚依然嘈雜,客人們用著餐、說說話,喧喧嚷嚷的人間煙火。
昭夕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半晌,他的目光從屏幕下移,與她在半空相遇。
程又年點頭:“認識。”
*
昭夕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在酒店,在片場,為什麼說不認識?”
“那種情況下,如果我說認識,大概會被強拉著去籤什麼保密協議。”程又年望著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說不認識了。”
昭夕都驚了,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那,那既然認識我,為什麼還那麼不待見我?”
程又年喝了口酒,垂眸道:“隻是覺得既然是兩個世界的人,本來就沒什麼交集,也不必多費唇舌。是滿面笑容,還是不苟言笑,又有什麼差別。”
怎麼就沒差別了?
“那現在難道不是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了?”
他笑笑,“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他是那樣安靜地坐在對面,永遠雲淡風輕的樣子。
昭夕仿佛忽然意識到,他的確一直都在拒她於千裡之外。他們之所以走到今天,同坐一桌吃肉喝酒,完全是因為她的強硬主導。
在塔裡木時,是她上趕著去黃線裡找人當群演。
和林述一的緋聞澄清後,他也根本不願透露自己做了好事,是她守在門口拉他和羅正澤來吃飯,又在地下停車場問出了真相。
同坐一班飛機,是她刻意為之。
如今能在在一起吃飯,也是她不顧他的意願,強拉著他扮演男友。
……
酒精上頭,人會更快意恩仇。
多少話平時顧忌傲氣和自尊,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但此刻也都暢通無阻。
昭夕緩緩放下酒瓶。
“那要是今後我不給你添麻煩了,你就打算和我形同陌路了?”
程又年沉默一瞬,抬眼看她時,眼神是安靜的。
“也找不到繼續產生交集的理由吧。”
酒忽然就不好喝了。
一桌冷菜,到底還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
昭夕把又開了的兩瓶酒仰頭喝光,心道,果然男人都一樣,給臉不要臉,她以為兩人相談甚歡算朋友了,結果擱他這,全是被迫接受。
總覺得連這頓飯都是她死乞白賴來的。
哈,說出去誰信啊?
以後誰再熱臉貼冷屁股,誰就是孫子!
喝。喝完她就走人。
她不再理他,隻一個勁喝酒,專心看自己的電影。
程又年的視線也落在大屏幕上,結果一不留神,就忽略了對面的人一瓶接一瓶下肚的酒。
等他回過神來,再看桌面,空瓶子已堆了不少。
他詫異地阻止她,“少喝點。”
“萍水相逢,這位先生你管的真多。”
“……”
看那不講理的樣子,目測已經喝多了。
程又年也有了些許酒意,但神志還是清明的。他攔下了她再拿酒的舉動,朝前臺招手,“結賬。”
離開時,眼前的人已明顯上了頭,面色緋紅,眼睛亮得不像話。
“能站起來嗎?”
“怎麼不能?”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腳下直打晃,很快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程又年一陣頭疼,囑咐她:“先把墨鏡口罩戴上。”
“我不。”倔
“大衣穿好。”
“我不。”
“我們該走了。”
“就不。”
“……”
好一隻倔強的酒鬼。
喝醉了也這麼能折騰。
程又年定定地看她片刻,點頭,“那你別戴墨鏡口罩。”
“憑什麼!”
他不讓她戴,那她偏要戴。
程又年如願以償看她醉醺醺地摸出口罩和墨鏡,隻是歪歪扭扭,總也戴不好。
已經有顧客朝這一桌投來目光,他隻能起身擋住視線,伸手接過口罩,在她耳後掛好,又把貼合面部的地方整理一遍。
他的手有些涼,觸到她柔軟的皮膚,隻覺一陣灼意,指尖滾燙。
他微微一怔,隨即打開墨鏡,很輕地替她戴上。
“走。”
“偏不!”
“……”他回過神來,立刻改口,“那你就在這,哪也別去。”
“嘿,不讓我走,那我偏要走!”
酒鬼醉醺醺地站起來。
程又年:“……”
望著這個毫無自知之明的女人,他總算知道那麼多奇怪的熱搜是哪來的了。
身為公眾人物,平常就這幅樣子?
她不上熱搜,誰上熱搜?
太陽穴突突直跳,唇邊長長地溢出一口嘆息。
下一秒,他伸手穿過她的手臂,環住她的腰。
“低頭,別出聲。”
“你幹什麼?”
“送你回家。”他衝前臺比了個別做聲的手勢,費勁地把她弄出串吧,往停車場架,“不想上熱搜就老實點。”
不知是不是熱搜二字唬住了她,昭夕沒再掙扎,瞬間老實不少。
程又年辛辛苦苦把人往前架,無奈軟腳蝦她走不動。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閉了閉眼,認栽,下一秒,蹲下身來,把她的雙臂往脖子上一繞,“抓緊了。”
“啊?——啊!”
昭夕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忽的騰空,就被人背了起來。
一路走到停車場,背上的人居然拿出了騎馬的架勢,雙腿往他腰上一夾,嘴裡響亮地吼了聲:“駕——”
?
她以為她在拍騎馬戲?
程又年忍辱負重,把她放下來,靠在車邊,“站直了。”
剛松手,下一秒,她就歪歪扭扭滑在地上。
低頭看她片刻,他面無表情說:“我要是稍微聰明點,就該把你現在的樣子拍成視頻,賣給狗仔。”
可居高臨下俯視一會兒,他到底沒有拿出手機,認命地蹲下來,問她:“車鑰匙在哪?”
“包裡。”她得意洋洋地拍拍兩邊的大衣口袋,“猜猜在哪邊?”
“……”
不猜。
兩邊衣兜都找了一遍,他如願以償拿到了車鑰匙。費勁地把人塞進車裡,他也坐了進去,拿出手機叫代駕。
“你住哪。”
身側的人倒在座位上,哼哼唧唧,頭痛欲裂的樣子。
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送地安門了。”
地安門三個字,成功喚醒昭夕殘存的條件反射。
“別,別去地安門。”她驚慌失措地擺手,大著舌頭說,“去國貿!”
等她像個失憶的人一樣,擠牙膏一般報出公寓地址,程又年總算下單成功。
代駕是個年輕小哥,在十分鍾內趕到戰場。看見帕拉梅拉的第一秒,目露驚豔,連聲說:“老板好車啊。”
大概是好奇什麼樣的人會開這麼好的車,他頻頻往後座的兩人面上看。
程又年有所察覺,默不作聲將昭夕的頭往車窗的方向摁了摁,不讓他看到正臉。
車行一路,他倒是清醒,隻聽咚的一聲,旁邊的腦袋砸在車窗上,嗷嗚一聲,竟然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