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亦神情猛然沉下,走上前去跟那些人爭論。
莊雨眠站在人群之外冷眼看著他為了別的女人打電話請律師,又據理力爭的畫面,無聲吐出一口壓抑的熱氣。
“聽說亦哥從沒忘記我姐。”
一旁站著的沈非晚突然輕聲道,“我跟我姐長的很像,我要是撬你的牆角,能有幾分勝算?”
【第4章】
沈非晚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滿是勢在必得。
莊雨眠以前會被激到,但現在不會了,能被搶走的東西本來就不屬於自己。
因此她的神色很淡,面對挑釁,她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蕭若冰頓時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由有些惱怒,冷笑著低聲道,“等亦哥被我搶走,你可不要哭。”
“祝你成功。”莊雨眠淡聲道。
時亦愛不了她,也不會愛這種剛一見面就沉不住氣的小姑娘,他的心裡隻有沈梨落。
可偏偏因為沈非晚是沈梨落的妹妹,她能享受到時亦最高的關注。
一直陪著時亦處理完酒店偷拍的事,重新替沈非晚找好住處,等把一切都安頓好,他們才回家。
“老婆,”車裡,時亦想起什麼,轉頭看向莊雨眠,“非晚過兩天要辦畫展,你可不可以幫她去站臺?”
莊雨眠簡直要氣笑了,她不懂時亦是怎麼好意思提出這個要求的。
不止自己替別的女人跑前跑後,還要拉上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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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雨眠也真的笑出了聲,胸口卻悶得厲害,輕聲道,“時亦,我沒那麼大度。”
時亦眨眨眼,有些不解,“可是非晚是梨落的親妹妹……”
“正因為她是沈梨落的妹妹!”
莊雨眠踩下剎車,把車停在路邊,轉頭看向時亦,昏暗光線下,她的眼眶有些紅了。
她一直不懂時亦為什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讓她看著他愛另一個女人。
見她發了脾氣,時亦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車內陷入窒息般的沉默,莊雨眠一直想跟時亦開誠布公地談一次,但現在發現其實根本沒有必要。
她重新發動了車子,載著失望透頂的靈魂駛向來時的路。
之後的幾天,兩個人陷入了冷戰,時亦知道莊雨眠生氣了,可他也很委屈。
莊雨眠不是知道他究竟有多放下不下梨落嗎?為什麼還要非得跟個已故的人計較?
平時他對她也很好啊。
時亦委屈又生氣,面對每次回家總是一言不發就鑽進書房的莊雨眠他也不想理她,索性把精力都投入在了沈非晚的畫展上。
“亦哥,你這麼幫我,眠眠姐不會不高興吧?”畫廊裡,沈非晚有些擔憂地問道。
時亦撇嘴,“不會。”
等過幾天莊雨眠氣消了就好了。
以前他們吵架,莊雨眠不出三天就會跟他主動說話,可他沒發現,這已經是他們冷戰的第五天。
“總裁,這是應對你日後離婚,我們準備的幾個公關方案,您看看。”
辦公室裡,莊雨眠打開面前的文件,還沒來得及看,助理突然匆匆趕緊來,“莊總,姑爺今天去參加畫展的大樓失火了!”
莊雨眠臉色瞬變,“你說什麼!”
等趕到現場,眼前大樓正冒著滾滾濃煙,建築的左側全部都燒了起來,現場亂成一片。
莊雨眠著急地在逃跑的人群裡找時亦的身影,卻始終沒有找到,倏地她目光一定,伸手抓住裹在人流裡灰頭土臉的沈非晚厲聲問,“時亦呢?!”
沈非晚眼神躲閃,“亦哥還在四樓。”
莊雨眠心裡猛然一沉,顧不上許多,直接衝進了大樓。
逆著人流一口氣上到四樓,她終於找到了跌跌撞撞正在取畫的時亦。
看到她,時亦有些意外,“眠眠,你怎麼來了?”
“走,”莊雨眠上前拉他,“火勢馬上會蔓延到這裡,快走。”
時亦卻甩開了她的手,往畫廊更深處跑去,“不行,裡面有眠眠生前最後的一幅畫,毀了就沒了!”
眼睜睜看著丈夫不顧一切的衝進濃煙中,莊雨眠閉了下眼,上前攔住有輕微哮喘的時亦,“我去。”
擦肩而過時,她丟下一句,“時亦,這是第四次。”
可惜噪雜的人聲淹沒了低語,誰都沒有聽到。
【第5章】
沈梨落的畫在展區中心,那裡已經燒了起來,莊雨眠用水打湿衣服,衝進去把那幅畫取了下來。
但離開前,巨大的玻璃展櫃倒塌,砸到了她。
劇痛讓手中的畫脫手而出,莊雨眠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下一刻,一道身影掠過她,連忙撿起地上的畫。
當確定畫完好無損,時亦松了口氣,這才轉頭來看妻子的情況,“眠眠,你沒事吧?”
莊雨眠沒說話,不知是濃煙燻的還是疼的,她隻覺得眼眶酸脹的厲害。
她躲開時亦的觸碰掙扎起身,“沒事,拿好你的畫吧。”
時亦聞言果真仔細護好了懷中的畫。
莊雨眠眸底劃過冷嘲,拉著悶咳不止的時亦離開了火場,鮮血自她手臂滴滴答答跌落,蜿蜒出一條觸目驚心的痕跡。
莊雨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暈過去的,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醫院,而時亦正紅著眼坐在病床邊守著她。
見她睜開眼,時亦撲過來,著急道,“老婆?你感覺怎麼樣?你流了好多血,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
說著眼眶已經紅了起來,“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莊雨眠如今不知道能說什麼,隻覺得很累。
時亦真的在關心自己,也真的在愧疚。
也是真的從未在沈梨落跟她之間,選擇過她。
他對沈梨落的愛如沸騰的巖漿,熱烈灼燙,卻燙得她遍體鱗傷。
如果能回到過去,她一定不會跟時亦結婚。
莊雨眠不吭聲,時亦以為她虛弱得沒力氣,便仔細替她掖好被子,輕聲道,“老婆,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非晚,她也受傷了。”
“第五次。”莊雨眠睜開眼。
時亦頓了頓,對上莊雨眠平靜的目光,片刻後先退了一步,“那我不去了,我陪著你。”
等確定莊雨眠睡熟後,他悄悄起身出了病房。
而病房裡,原本應該睡著的人慢慢睜開了眼。
莊雨眠傷得不輕,後肩甲骨骨裂,動了手術,至少需要住院一個月。
時亦便家裡醫院兩頭跑,但更多的時間他呆在沈非晚的病房,理由是沈非晚獨自一人,無人照顧。
傷到極致,心裡隻剩下麻木,莊雨眠沒說什麼,一個人靜靜地養傷。
二十多天後,她坐著輪椅,在助理的陪同下去了趟墓園。
今天是她父母的祭日。
往年這個日子,時亦都會陪她過來看望故去的雙親,但今天從早到日落,莊雨眠都沒有等到時亦的身影。
“爸媽,我可能以後又是一個人了。”
莊雨眠拿著軟布擦幹淨黑白遺照上的灰塵,笑了笑,“不過,一個人應該也挺好的。”
至少,不會讓她這麼壓抑和痛苦。
祭拜完父母離開時,時亦終於姍姍來遲,他手上捧著一束新鮮的百合,“抱歉眠眠,非晚突然高燒不退,搞得我手忙腳亂,才想起爸媽的祭日,你怎麼沒提……”
“你是醫生嗎?”莊雨眠平靜打斷他,“你跟她有關系嗎?你是她什麼人?”
時亦啟唇,“可她是……”
莊雨眠再次截斷她的話,“你是要說她是沈梨落的親妹妹?”
時亦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可我並不喜歡沈梨落,”莊雨眠看著時亦,“我不喜歡她,也不喜歡跟她有關的一切。”
所以你憑什麼覺得隻要是“沈梨落”,我就應該理解你?
“時亦這是第六次。”
有離婚打算後,第六次時亦因為沈梨落而忽略她,還剩下兩次,按當下的速度,莊雨眠扯了下唇角,她覺得那一天可能會很快到來。
【第6章】
時亦被嚇住了。
他怔怔看著滿面鬱色的莊雨眠,仿佛第一天認識自己的妻子般瞪著眼睛。
慢慢地他的桃花眼裡滿是失望。
“莊雨眠,你太過分了!”
莊雨眠沒做聲,話說完,沉默著垂下了眼。
這些話她憋在心裡很久了,今天終於講了出來,有種別樣的輕松感。
莊雨眠甚至兀自笑了笑,眼底卻滿是苦澀。
時亦冷著臉扭頭離開。
等回到父母家時,幾乎氣成了河豚,“我是忘了丈人丈母娘的忌日,但想起來我就趕去了啊,我錯了,難道她就沒有錯嗎?是她自己沒有提醒我也沒有等我!”
時亦萬萬沒想到莊雨眠會在墓園那樣質問他,給他難堪。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當然知道莊雨眠不喜歡沈梨落,但妻子從來也不會因為沈梨落而計較什麼。
更不會衝他發火。
可這段時間莊雨眠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老是在沈梨落的事情上跟他針鋒相對。
這已經是莊雨眠第二次兇他了。
“我跟非晚又沒什麼。”
“她為什麼總想跟逝去的人爭?我平時對她難道不好嗎?!”
時亦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旁邊聽了來龍去脈的時父時母欲言又止,想提醒兒子,丈人丈母娘忌日這麼重要的日子當然是要自己謹記。
但時亦此刻半句勸都聽不進去,委屈如潮般淹沒了他。
而眼看唯一的兒子傷心成這樣,時父時母即便知道時亦理虧,還是忍不住給莊雨眠打去了電話。
“眠眠啊,待會要不要過來吃飯?我做了你愛吃的蔬菜粥,正好小亦也在,吃完你們一起回去?”時母試探地開口。
電話裡沉默片刻,莊雨眠道,“媽,我下午要辦理出院,公司耽誤了一堆事情還等著我處理,就不過來了。”
時亦臉色白了白,氣得扔掉了手上的遙控,“那你就永遠不要來我家了!”
他在賭氣,時母卻知道八年時間已經耗盡了莊雨眠的熱情和耐心,她是真的可能打算放棄時亦了。
可時亦卻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另一邊莊雨眠掛了電話,把時亦賭氣離開時仍在她懷裡的百合放在了父母的墓碑前。
她聽到了婆婆電話裡時亦的怒吼,神情不由有些恍惚。
好像以前,她從來沒有這麼惹時亦傷心過。
可傷心委屈的人又何止時亦一個。
她也不是銅牆鐵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