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眸底滑過冷嘲,轉著輪椅出了墓園。
下午,助理把手上的單子遞給她,“裴總,出院手續辦好了。”
莊雨眠嗯了一聲,“走吧。”
前方卻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喲,這就出院了,怎麼不多住兩天?”
莊雨眠抬起眼,迎面對上沈非晚不加掩飾的挑釁目光。
“聽說今天是你父母的忌日?”沈非晚站在幾步開外笑盈盈道,“抱歉,亦哥照顧我把這事給忘了,沒耽誤你上墳吧?”
莊雨眠聞言臉色驟冷,身後助理兼保鏢也不由上前一步,手抓住了沈非晚的肩膀。
但良好的教養讓莊雨眠忍下了怒意,看著面前的沈非晚冷淡道,“與其來這裡挑釁我,不如去提高提高自己,你除了有張肖似你姐姐的臉,還有什麼?”
比起沈梨落,沈非晚確實是個草包,經商能力不如她姐姐,畫畫能力也不如她姐姐,辦場畫展都得借住她姐姐的名頭。
然而廢物都不喜歡別人說她是廢物。
沈非晚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緊接著她又笑起來,帶著滿滿惡意反問,“那你呢?”
“你家世背景,金錢地位什麼都有了,你得到亦哥的心了嗎?”
“而我,”她指指自己的臉,“隻需要一張跟我姐姐一樣的臉就夠了。”
說著沒等冷下臉的莊雨眠有所反應,沈非晚餘光瞥見什麼,猛地往前一撲。
護著莊雨眠的保鏢條件反射踢出一腳。
沈非晚身體頓時飛了出去,與此同事時亦震驚的怒喝也自不遠處響起,“莊雨眠,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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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時亦生氣歸生氣,但想到今天莊雨眠出院,糾結了許久,還是趕了過來。
卻未料到會看到莊雨眠讓保鏢打人的一幕。
時亦立時扔了手上的玫瑰,連忙扶起沈非晚,轉頭怒道,“莊雨眠,你簡直不可理喻!”
已經很久沒有人跟莊雨眠玩這麼拙劣的把戲了。
她懶得爭辯什麼,隻道,“你們可以報警。”
沈非晚神情微變。
“不用,”她連忙說,“亦哥,眠眠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我又沒什麼事。”
說著她卻呲了呲牙,手按在腰上猛地抽了口涼氣,隨後在時亦看不見的角度衝莊雨眠無聲挑釁道,“你說他信我還是信你?”
時亦臉色很差,冷冷看了莊雨眠一眼,轉而扶起沈非晚,“阿晚,我先送你去門診看看。”
“那就麻煩亦哥了。”
離開前沈非晚衝莊雨眠投來一個隱晦的勝利者眼神。
莊雨眠沒理會。
再多的挑釁和侮辱都不及時亦隨口往她身上捅的刀子。
要是時亦相信她,沈非晚的小把戲又怎麼會成功?
說到底隻要涉及到沈梨落有關的事,時亦總是無條件站在對方那一邊。
即使對方不是沈梨落,隻是沈梨落的妹妹。
莊雨眠留在原地,目光從時亦扶著沈非晚的背影上收回,落在散落一地的玫瑰花上。
有風吹過,玫瑰花瓣七零八落地掛在枝頭,像是他們搖搖欲墜的婚姻。
莊雨眠無聲道,“時亦,這是第七次。”
之後兩人關系莫名降至了冰點,時亦賭氣不回家,莊雨眠也住在了公司。
住院一個月莊雨眠確實耽誤了很多工作,這幾天她都在沒日沒夜的加班。
畢竟就算感情一片狼藉,日子還是要過。
私人微信突然響了一聲,沈非晚發了張她跟時亦的合照過來。
但很快對方又撤回,然後莊雨眠看到沈非晚更新了朋友圈。
“謝謝亦哥生病時照顧我。”
配的是沈非晚躺在病床上,時亦給她喂粥的照片。
畫面曖昧、刺眼,莊雨眠看在眼裡卻沒什麼情緒波動。
因為她知道時亦隻愛沈梨落。
其她人包括自己都入不了她的眼。
然而不久後,這個認知卻被猝不及防地打破。
連續加班半個月,莊雨眠終於處理完了手上的工作,去醫院復查。
“術後恢復還行,從今天開始要每天堅持做復健。”
聽見醫生的叮囑,莊雨眠想了想,決定還是回家,畢竟也不能一直吃住在公司。
而且家裡有復建的器材室,比較方便。
但剛一打開家門,莊雨眠就頓住了腳步——客廳中央她那許久未見的丈夫正在跟別人擁吻。
聽到動靜兩人慢半拍地轉過頭來,時亦的桃花眼裡還含著情動的欲,神態迷離。
漸漸旳,他清醒過來,面容倏然變得慘白。
他猛地推開沈非晚,看著莊雨眠訥訥不知所措,“……老婆。”
莊雨眠掉頭就走。
時亦內心一慌,連忙追上來拉住她的胳膊,“老婆,你聽我解釋。”
莊雨眠站住腳步,神情冷淡,“好,你解釋。”
時亦白著臉道,“我,是因為我把阿晚當成了梨落,所以才……”
莊雨眠深吸了口氣,被氣笑了,她指了指沈非晚,“所以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真是沈梨落,你就能跟她接吻,甚至上床?”
“時亦,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結婚了?!”
看著時亦變得躲閃的目光,莊雨眠心想,自己還是錯了。
沈非晚的確靠自己的臉就夠了。
從未有哪一刻,像當下這般讓莊雨眠感到挫敗。
她不由按了下心口,明明已經麻木了,為什麼還是這麼疼呢。
莊雨眠一秒鍾都不想再在這個所謂的家待下去。
她一點點掙開時亦抓著自己的胳膊,大步出了門。
沈非晚卻擋在了她面前,一雙桃花眼裡滿是愧色,“眠眠姐,對不起,是我太喜歡亦哥了,所以才打扮成了我姐的樣子勾引他,都是我的錯,你別怪他,跟他沒關系。”
聽到她的話,莊雨眠隻覺得可笑。
她的視線越過沈非晚落在後面面容蒼白的時亦身上,唇角多了抹諷刺,“像沈梨落就能讓你認錯人了?”
莊雨眠指指沈非晚,“這個人卑鄙無恥,居心不良,不過是個照貓畫虎反類犬的小醜,你卻能認錯她,那你對沈梨落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還是說,”莊雨眠看著時亦冷道,“沈梨落本來也是個卑鄙無恥,居心不良跟她妹妹一樣的小人,所以你才能把她倆當成一個人?”
回答她的是時亦衝上前狠狠甩來的巴掌。
啪——
莊雨眠偏過頭,嘴裡嘗到了血腥味,而時亦剛才還在眼中的慌亂消失的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滿眼噴薄而出的厭憎。
他聲音冷得像冰,“不許你這麼說梨落!”
那眼神仿佛莊雨眠再說一句沈梨落的不是,下一秒他就會要她的命。
莊雨眠閉了下眼,這是時亦第一次打他,臉上火辣辣的痛感也不及心上的十分之一,“時亦,第八次了。”
【第8章】
這是最後一次了,莊雨眠無聲道。
時亦心裡沒來由地慌了一瞬,好像從此刻起自己將會永遠失去什麼。
但很快這點慌亂就被沸騰的怒火淹沒,他氣得渾身發抖,毫無理智可言。
他也早已忘記了莊雨眠口中的“八次”代表了什麼,或者就算記得此刻也不在乎。
“莊雨眠,給梨落道歉!”時亦冷聲道。
到了這個時候,他竟還是隻記得沈梨落。
莊雨眠口中一片腥甜,她扯了下唇角,眼眶卻紅了,終於說出了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想法,“時亦,我們離婚吧。”
時亦微愣,繼而氣頭上的他做出了讓自己後悔終生的決定,“離就離!”
沒有人可以侮辱沈梨落。
就算是他的妻子也不行!
莊雨眠聞言擦掉嘴邊滲出的血跡,提出離婚的那一刻起,她好像把自己所有慘淡的情緒都剝離開了,面無表情地從包裡拿出離婚協議,“那把字籤了吧。”
時亦根本沒細想為什麼莊雨眠會提前準備好離婚協議。
他唰唰籤下自己的名字,裹著滿身寒霜轉身離開。
莊雨眠沒有去追,任由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沈非晚也沒有立馬跟上時亦,而是壓低了聲音對莊雨眠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容易打敗。”
莊雨眠抬眼看向她,“滾。”
當看清她眸底翻湧的戾色,沈非晚不由被嚇得退了一步,隨後落荒而逃。
而莊雨眠站在院中很久都沒有動彈。
半晌,她深吸了口冰涼的空氣,卻嗆出了滿臉的淚。
她是故意那樣說沈梨落的,就是想看看時亦會不會為了他們岌岌可危的婚姻,忍下哪怕一點點的歇斯底裡。
結果顯而易見。
沈梨落仿佛一個控制著時亦的魔咒,她莊雨眠永遠都解除不了。
莊雨眠開始沉默地收拾東西,她把這棟房子留給了時亦,自然不能再讓自己的物品留在這裡。
但八年時光真的太久了,精心打造的家裡到處都是她生活過的痕跡。
莊雨眠用了很久的時間清理打包。
最後她的手放在一個陳舊泛灰的金屬掛件上——那是時亦送她的第一件禮物。
彼時莊雨眠的雙親剛剛車禍離世,失去依靠的她一下子從雲端跌落,成了人人可欺負的孤兒。
莊雨眠記得那段時間她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親人想從她手裡搶走父母的遺產,同學不知何時起開始排擠她,昔日朋友反過來欺辱她……
在最黑暗的日子裡,是時亦主動朝她伸出手,“吶,莊雨眠,沒人跟你做朋友,我和你做,以後我罩著你。”
陽光下男孩笑容燦爛,見莊雨眠看過來,他抓抓頭發,想了想把書包上的掛件取下來遞給她,笑出兩顆小虎牙,“給,交友禮。”
心動的種子自此種下。
莊雨眠收下便珍藏了很多年。
此刻盯著手中的掛件看了許久,莊雨眠終於還是放進了箱子。
隨著箱子封存,好像那顆喜歡了時亦十多年的真心也一並被封存了起來。
當一切都收拾完畢,莊雨眠最後看了一眼生活了八年的家,隨即轉身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背影越來越遠。
【第9章】
莊雨眠搬進了名下的一套公寓。
她知道自己將要花很長的時間從這段破碎的婚姻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