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沒想管。
畢竟謠言止於智者。
但這些人委實都不大聰明。
傳言發酵得愈發離譜。
「聽說了嗎,姜小姐為了追隨太子,竟然不惜以身犯險深入敵營,替太子破了原本歸他管的綁架案!」
「聽說了嗎,姜小姐為了追太子三進三出敵營抓敵國奸細隻為討好太子,兩人還在黑風寨定情了。」
「聽說了嗎,姜小姐追到太子了,兩人在黑風寨嗯嗯啊啊進進出出不知天地為何物,真的,夏國人不騙夏國人!」
「……」
我很想管管謠言。
但是眼下有一件事比謠言更需要我管!
被抓去趙國的葉小瑜差人送信回來了。
眾臣聚集在養心殿,面色嚴肅地聽大太監抑揚頓挫地讀信:
「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忙碌了兩個時辰的趙國人做出了味道肥美的八寶鴨,對純樸的趙國人來說,八寶鴨不僅僅是一種食物,而且是被保存在歲月之中的生活和記憶,永遠也難以忘懷。趙國人民熱情好客,邀請夏國人民前來品嘗這天賜的美食。」
這封《舌尖上的趙國》散發著濃濃的香氣!
但群臣激憤,圍在一起嘰嘰喳喳。
他們集體認為這是趙國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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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葉小瑜比作案板上的八寶鴨。
威脅他們若是不派人來,就把他嘎了。
隻有我弱弱地認為,或許葉小瑜真的隻是在告訴我們八寶鴨有多好吃。
但沒人信我。
於是乎群臣討論三天三夜,決定派使者前往趙國。
我舉手:「我也要去!」
群臣又感動地看著我。
感動之餘,又夾雜著欣慰、八卦、果然如此等神情。
「有心了,但太子妃您就留在宮中,等太子凱旋而歸吧。」
我看著他們老奸巨猾的面孔,緩緩地打出一個問號。
打聽一番,我才搞清楚。
臥槽,我爹居然真說服皇上給我和太子賜婚了。
但這次出使趙國的人裡也有太子。
然而等他回來我倆就要成親!
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14
使臣不帶我玩,
我自己玩。
從我爹那裡偷來銀子,我駕馬前往趙國。
葉小瑜,主人來救你了。
但聽聞趙國民風彪悍,
尤其是對夏國人深惡痛絕。
於是我隻好戴上黑布面罩。
進入趙國皇城。
嗯?皇榜底下怎麼那麼多人?
我前去湊熱鬧,扒過去一看——
「重金求子」。
震驚。
趙國已經發展如此前衛了嗎?
仔細閱讀。
哦,原來是五百兩黃金求找一個男子。
我呸,標題黨。
但什麼人能值這麼多錢?
我繼續往下看,驀地目光一凜。
畫像上那人鵝蛋臉,一頭凌亂黑發束成男士發髻。
眉眼清麗,依稀可辨。
臥槽,這不是我嗎?!
瑟瑟發抖。
這價位,我在趙國也算一級通緝犯了吧。
行走的黃金啊。
我裹緊面巾,鬼鬼祟祟遁走。
男裝已經不安全了,
還是要換回女裝。
我摸摸口袋,打算去買女裝。
嗯?錢袋呢?
臥槽,不是說趙國人不騙趙國人嗎?
沒錢,發愁,上哪搞女裝。
「大爺來玩兒啊!」
街邊傳來鶯鶯燕燕聲。
我抬眼。
「醉夢樓」
全是女人。
那麼女裝一定很多,借一套應該不算偷吧?
嗯……怎麼不算呢?
讀書人的事,能叫偷嗎?
我厚著臉皮進去。
出門前好歹穿的錦衣華服,迎客的嬤嬤笑眯眯把我迎進去。
我抓了個跟我身形差不多的女人。
嬤嬤眼神曖昧地把我們送進房間。
活像是送入洞房似的。
春梅朝我擠眉弄眼。
眼睛都要抽筋了。
我面無表情:「脫吧。」
春梅愣了:「大爺真是不解風情,一來就這麼猴急,不若我們先談談詩詞、歌賦、人生理想,互相抽問抽問《必備八股文一百首》啊。」
我嫌她話多。
於是上前扒她的衣服。
春梅欲拒還迎。
「嘿嘿嘿……」我邪魅一笑,活像菜市場砍價贏了五文錢的大娘。
一炷香後,我穿著春梅的裙子從房間裡走出來。
太好了。
這下沒人能認出我了。
我放飛自我。
我為所欲為。
我……
我還沒走下樓,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一個女人拉著我,催促道:
「還愣著幹什麼,西廂房來ẗṻ⁷了個大官人,嬤嬤說誰能拿下往後在樓裡起碼白吃一個月。」
聽起來很不錯。
我最喜歡白吃白喝。
但問題是,關我毛事?
被推進西廂房。
進門前,女人皺眉打量我,眼神沉思。
不會被發現了吧?
「春梅,我發現你皮膚變好了,但怎麼胸沒了呢?」
你大爺的!
我激憤地握拳進入西廂房。
房間裡琴音嫋嫋、煙霧繚繞。
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說話,聲音婉轉低沉。
身著錦衣黑發的少年負手而立,面若冠玉,氣質斐然,少年的清朗和男人的穩重在他身上奇異般糅合。
我漫不經心抬頭,目光撞進一雙隱約透著不耐的黑眸裡。
四目相對。
「臥槽!」
我率先開口,提著裙子跨過彈琴的女人,上前激動地握住了鼻涕男,哦不,紅棗的手。
15
他鄉遇故知啊!
我十分激動,舌頭打結:「紅棗啊,你怎麼在這裡?」
紅棗震驚地看著我。
好看的眉頭皺起松開,皺起松開,上下打量我,張了張嘴,突然紅著臉推開我的手。
他移開眼,耳尖居然紅了!
想必是熱的。
我也覺得這裡熱。
否則大家怎麼都穿得如此涼快?
紅棗欲言又止,難以啟齒:「你怎麼穿成這樣?」
原來是擔心這個。
我將來龍去脈告訴他。
紅棗松了口氣。
隻是隱約間,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目光像看著一個變態。
我問紅棗:「我想進趙國皇宮,你能幫我嗎?」
紅棗又恢復了冷冰冰的樣子。
他負手而立,狂拽炫酷:「不可以。」
說著,睨我一眼:「這件事並非你能參與,換回衣裳趕緊回夏國去,你也知道趙國在通緝你。」
要我回去?
不可能。
粑粑都在門口了,要我把它憋回去?
這不是為難人嗎?
紅棗小家子氣,不肯幫我。
我隻能自己想辦法。
入夜,我鑽進了紅棗隨行的大箱子裡。
箱子搖搖晃晃,我險些暈車。
在我快吐的時候,終於停下了。
等周圍沒人,我打開箱子鑽出來。
入目是雕梁畫棟,器宇軒昂的宮殿林立而起。
我心神一震。
到趙國皇宮了,我真聰明。
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剛點完贊,殿門被推開,嚇得我菊花一緊。
怎麼又是那個女人?
她話鋒依舊,上來就是拽我的手:
「春梅,可算找到你了,快點準備一下上場了。」
我一臉懵逼:「上什麼場?」
「跳舞啊!」女人白我一眼:「你不會忘記了吧,皇上召咱們今ţŭₕ晚跳舞迎接貴賓,跳好了可是重重有賞!」
「機會難得,快上吧!」
天可憐見。
我活了快十五年,
會跳繩也會跳大神,
可從未跳過舞啊!
但沒用。
沒人聽見我的心聲。
我隻是一顆可憐的小白菜。
我被推進人群裡,
跟著一群女人進了宮殿。
大殿內觥籌交錯,金光閃閃,氣氛一片和樂。
我四處張望。
不期然又跟紅棗的目光對上了。
紅棗難以置信。
他桃花眼眯了眯,嘴唇翕動,仿佛要說什麼。
絲竹聲這時恰好響起。
我身邊的少女紛紛甩袖子。
特麼的,甩我一臉。
16
我也學她們甩袖子。
她們扭胯,我也扭胯。
她們笑,我也跟著笑。
但我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之程度讓周圍的人一度以為我在貼符。
當然,這是我從紅棗微微抽搐的面部表情上判斷出來的。
一邊跳,我一邊尋葉小瑜。
很遺憾,葉小瑜似乎還不配參加這種場合。
一曲跳完,眾人瞠目結舌,紛紛尋思著我是從哪請來的道士。
連趙國皇帝表情都一言難盡。
完成任務,正要退下。
上位右側的皇後突然出聲:「慢著。」
我眼皮子直突突。
果然,皇後一指我:
「這位姑娘跳得甚是不錯,就她吧,留牌子,賜香囊。」
我:「?」
皇後您說的每個字我都認識。
怎麼加在一起我就聽不懂了?
兩個太監上來拖我。
「慢著。」紅棗又開口了。
大家都看著他,我也看著他。
親人吶。
我熱淚盈眶。
紅棗嗓音清潤,擲地有聲:
「我認為連舞都不會跳的女子收入後宮實在有損皇家顏面,拉低後宮眾妃水平平均值,皇後娘娘還是換個人選吧。」
我:你大爺的……
皇後卻支著下巴,擺擺手一副實話實說的樣子:
「就是要選這樣的,要是再選個小妖精進宮跟姐妹們爭寵怎麼辦?」
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紅棗淡淡回絕:「她雖身無所長,但相貌極佳,極易得寵。」
你真好,真的。
你是我親人。
皇後突然緩緩笑了:「你莫非是看上這女子了?」
這哪可能啊?
他一見我恨不得殺了我。
我梗著脖子正欲狡辯,紅棗卻瞪了我一眼。
嗯?又瞪我?
瞪完我,紅棗咬咬牙,一副大義凜然豁出去的表情道:
「是,還請娘娘將她賞賜給我。」
有趣有趣。
若我記得沒錯,紅棗並不知曉我女子身份。
哪怕看我穿女裝,也以為我是被生活所迫逼不得已男扮女裝。
看他這表情——
莫非是個斷袖?!
震驚。
紅棗很努力。
為了我都不惜破壞自己清譽。
然並卵,
我還是被抬進了皇帝的寢宮。
春宵帳暖,皇帝醉醺醺進門。
我被五花大綁,仰躺在床上,活像隻任人宰割的鹌鹑。
腦海裡莫名浮現《舌尖上的趙國》裡的八寶鴨。
嗚嗚,葉小瑜,你騙我。
我擠擠眼淚。
沒擠出來。
眼睛差點抽筋。
眨巴眨巴間,看見寢殿房梁上掛著一個人。
錦衣墨發,俊逸非凡。
臥槽,紅棗?
17
他蹲在房梁上幹嘛?
莫非他不僅是個斷袖,還有作壁上觀活春宮的癖好嗎?
我張大嘴巴。
紅棗桃花眼微眯,眸光銳利,衝我「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