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顧曉曉沒好氣地跟我吐槽著秦雪。
「真是個跟屁蟲,傅羨去哪她去哪,她怎麼幹脆不在傅羨腰帶上安個家!」
「笑笑笑,那嘴都笑裂了,還在那演清純白蓮花。」
我好笑地聽著她的碎碎念,也不知道她小小的一個人,哪來的這麼大的怨氣。
興許是她嘀咕的聲音越來越大。
原本與導演組相談甚歡的兩人向我們的方向看來。
猝然與傅羨四目相對。
想起昨天晚上與他的不歡而散。
我沉默地轉過了頭。
可向右看去時,又對上了秦雪的臉。
她眉頭不悅地蹙起,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那裡針尖對麥芒的針對意味,和五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分毫未變。
……
09
那是我與傅羨在一起後的第三個月。
我媽媽的病情尚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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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兼職賺的錢,加上以前家裡的微薄積蓄,還能夠維持生活。
而作為我的男朋友,不缺錢的少爺。
傅羨並沒有像電視劇裡演的或者別人想的那樣,直接用錢來砸我。
相反,他很尊重我。
他曾問過我,需不需要他的幫助。
我說不用。
他說:「好,等到你需要的時候,再來告訴我。」
他希望我找他的時候,不是因為他能解我的急用,而是因為他是我男朋友,是我需要幫助時第一個能想到的人。
還記得,那時他天天陪我去做我的兼職。
我詫異他沒有抱怨髒,也沒有抱怨累。
他耷拉著眼皮,順手接過我手中的啤酒箱,淡定又緩慢地打了個哈欠,音色有些沙啞地說:「誰讓你是我女朋友呢?」
語氣半帶埋怨,又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
我好笑地看著他恹恹著嘴角,卻無可奈何的模樣。
覺得他也不像那些人口中說的那樣紈绔不堪。
直到那個雨夜裡,我在清掃最後一桌客人留下來的垃圾時,秦雪出現在我面前。
「你就是傅羨新交的那個女朋友?」
她帶著滿臉不解,厭惡地的上下打量著我。
「他現在的口味,真是越來越差了。」
她沒理會我的反應,又自顧自地繼續。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傅羨的未婚妻。
「沒錯,就是你們通常在電視劇裡看的那種世家聯姻。
「雖然我們之間沒什麼感情,但我跟你說句實話,就算沒有我,他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你這樣的條件,他們家是不允許的。
「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沒來陪你嗎?」她笑著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我,「因為他啊,在飆車,飆車你知道嗎?一個車,能買你媽媽命的那種。」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手機,傅羨桀骜的眉眼就出現在畫面的正中。
視頻裡的他,完全與我平時見到的不同。
張揚、肆意。
無所顧忌,紙醉金迷。
就像秦雪說的,那是一個我根本無法接觸到的世界。
「他現在是不是對你特別有耐心,很溫柔?
「呵,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對他而言很特殊?
「別傻了,我們整個圈子的都知道,他對誰都這樣。」
秦雪聲音,就像是尖銳的物體劃過黑板,刺得我渾身緊縮。
可我還是第一時間去找了傅羨,向他求證。
當聽到我問他與秦雪的關系時。
他煩躁地撓了撓頭,思忖了一會兒後才告訴我,說她不過就是個愛他而不得,精神都不正常的女人,讓我不要相信她的。
我當時選擇相信了他。
10
可後來,我媽病逝。
我消沉了一個多月,這期間很少與傅羨見面。
等到我拿起手機時,才發現他給我發的無數條自言自語的消息。
他在微信中說小心翼翼地問我:「乖乖,最近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我想你了。」
「我和朋友們在酒吧,要是你看見消息了,能來接我嗎?」
我默默地嘆了口氣,拿著最近拼命兼職攢起來的錢,起身決定去他剛剛給我發的酒吧定位中接他。
可我剛到包廂門口,還未進去,便聽見裡面一群人玩笑地問他:
「傅少,林寫意這才幾天沒找你啊,你就這個模樣,該不會是真栽了吧?」
「那林寫意是長得不錯,但你都要和秦雪訂婚了,可你別真往家裡領,小心你家老爺子扒了你的皮!」
傅羨低沉沙啞的聲音就在這時響起:「玩玩而已,不用當真。」
又有人又笑嘻嘻地問:「傅少,她那麼窮,你把錢借給她,那不就跟打水漂一樣嗎,她能還得起嗎?」
傅羨不耐煩地回他:「我就沒指望她還。」
他的話,就那樣清晰地,一遍遍戳入我的耳裡。
讓我捏著錢的手緊了又緊。
雖然我知道秦雪是刻意說的那番話。
但不得不承認,她有句話說得很對。
我和傅羨,差的不僅是一個家世的距離。
所以我後來我東拼西湊出那筆錢,還給了傅羨。
甚至為了挽回最後的面子,我騙他說,我喜歡上別人了,不想要他了。
他一臉怒容地問我是誰,說要殺了他。
我說不出來,也編不出來。
隻是我沒想到,傅羨這麼一個高傲的人,竟然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拉著我的手,眼尾薄紅地求我不要走。
「林寫意,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喜歡別人?」
「能不能別不要我?」
那時的我無情地推開了他的手,說:「不行。」
氣到他發了狠,對著我放話,讓我走了就不要後悔。
我自此,就再也沒有回頭。
11
從 A 市離開後。
我斷絕了所有與傅羨有關系的聯系人。
現實也並不像霸總小說裡的劇情。
他雖然是京城太子,可也不能比警察還厲害,能夠找到一個刻意「杳無音信」的人來尋求報復。
那段日子裡,午夜夢醒後。
我抹著眼角的淚水還曾幽默地想過。
要是他真來找我,報復我,給我使各種絆子。
那我就去考公,去煙草局上班,看看他是不是還能「一手遮天」。
想著想著,就被自己逗笑,然後又是一夜無眠。
我在隨意選的城市裡找了份工作。
空闲的時間裡,還是各種忙不完的兼職。
我得去還那筆東拼西湊得來的錢。
就這樣,轉眼就是兩年。
這兩年裡,任何小說裡「他追,她逃,她插翅難逃」的情節都沒有發生。
因為從同學們的隻言片語裡,我早已得知,在我走後不久,傅羨就被傅家送到了國外上學。
似乎出國,是每個富二代的必經之路。
隻是與我都沒有什麼關系了。
再之後,就是我在闲暇擺攤的時候,遇見了星探。
他們開出的價格讓我很心動。
人嘛,總是會為了自己的堅持而折腰。
我的堅持,大概就是賺錢。
於是我出道了。
成了一個三線的小明星。
演演女配角,小角色,總是會比從前的打工人要富裕些。
我也曾想過會不會有與傅羨再相遇的一天。
在我的想象裡,可能那時我們都已家庭美滿,彼此見面也是釋懷一笑。
沒想到,我們的重逢會如此之早。
……
12
一天拍攝後的劇組聚餐。
我怎麼都推不掉。
制片人特意將我拉到一旁叮囑:「富海集團的投資方劉董挺喜歡你的,一會兒你多敬他兩杯。」
我笑了笑,回他知道了,轉頭就當沒聽見。
到了飯局,看見制片方們圍著傅羨坐好後。
我挑了個角落,開始炫飯。
我一個女三號,就想掙點生活費,不想掙那窩囊費。
可那個劉董,就像制片人說的那樣,好像對我是格外地喜歡。
不過是酒過三巡,他便喝紅了自己的肥頭大耳。
舌頭打著卷地對我舉起了酒杯,非要我陪他喝一杯。
我委婉地拒絕,他便拉下了一張臉嚇唬我:「林小姐這是不給我面子?」
整個桌前,都有片刻的安靜。
斜對角的制片人瘋狂給我使眼色。
其他人更是眼裡都是看戲的意味。
所以說,這窩囊費啊,不是我想拒絕就能拒絕的。
得罪了這個人,我怕是連窩囊費都掙不到了。
我伸手拿過酒杯,剛要端起。
「砰——」的一聲,伴隨著玻璃落地的碎響。
傅羨低沉陰冷的嗓音幽幽響起。
「劉高陽,你這威風比我都大啊。」
我錯愕地抬頭。
看見坐在主位的傅羨身旁是摔碎的酒杯。
而他,正雙眸微眯,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與當年他處理妄圖搭訕我的人時,眼神如出一轍的瘋狂。
就好像他還是那個會因為我而脾氣不好的傅羨。
我甚至還記得曾經有人半開玩笑地說過。
寧惹傅羨,不惹林寫意。
因為隻要我不開心。
傅羨就會變得特別的戾氣。
而他的戾氣,是需要有人來「還債」的。
13
這場宴局的下場,以劉董苦苦哀求告終。
等到第二天去化妝,制片人突然諂媚地告訴我,女一號換成了我。
我滿臉問號地在顧曉曉的「科普」下才了解了始末。
原來這個女一號,是那位劉董塞進來的。
他被傅羨收拾了,這女一號自然跟著下了臺。
雖說我們劇組才開拍沒多久,中途是可以換人的。
但沒道理換到我的頭上啊?
「自然是因為您是傅少欽點的女一號。」
制片人跟我說起話來,就連用詞都變了。
「……」
直到劇組整頓開拍後,我才真正體會到那「欽點」兩個字的意義。
因為監視器後,不光站著導演組。
還站著傅羨這尊大佛。
他還點名,隻要我的接待與「伺候」。
我被導演叫到了跟前。
他看著傅羨盯著我轉都不轉的眼,笑眯眯地問:「傅少,您和小林認識?」
我默默地搶先開口:「不認識。」
可傅羨卻唇角微勾,看向我的眼眸裡似燃燒著炙火。
他一字一頓,說得咬牙切齒:
「認識,怎麼不認識。」
「林寫意,當初讓你走你就走?」
「你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狠心!」
……
14
他之前果然是故意裝出的沒認出我的樣子。
還真是……格外地記仇。
就像是在報復一樣。
傅羨這個本來隻是視察的投資方,就像是住在了片場。
還是專挑我戲份的場。
雖然他沒怎麼幹涉過劇組的工作。
但是每次一涉及我和男主的親密戲,都得讓他先審一下劇本,然後讓編劇老師臨時改場。
完全將資本家的剝削發揮得淋漓盡致。
鬧得片場裡人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隱晦地問我,是不是被傅羨看上了,想要包了我。
就連顧曉曉都一臉探究地跟我咬耳朵,問我:「他怎麼就改你的劇本,還都是親密戲,他是不是吃醋了?」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立刻反駁:「不可能。」
他這明顯就是在蓄意報復。
15
傅羨對我如此的大張旗鼓。
秦雪雖遲但到。
她又是那副上下盯著我打量的神色。
「果然是你。」
「你這次纏上傅羨,又是想圖什麼?」
我忍不住失笑,反問他:「你是瞎了嗎?看不清到底是誰纏著誰嗎?」
她被我懟得臉色難看,卻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態度。
「五年不出現,一出現就鬧得傅羨什麼都不管,天天來這破劇組。
「你還真是可以啊林寫意!
「你以為他這麼對你是為什麼?
「還不是你當年讓他出了醜,他咽不下這口氣,找你報復罷了,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我聽著她這五年來都不帶變個格式的話。
停下卸妝的手,轉身看她。
「秦小姐,你要是實在闲得無聊,我建議你把傅羨給帶回去,說實話,他挺影響我工作的。」
「你為什麼來找我?」我笑,直戳她的痛處,「還不是他根本就不聽你的。」
「要我說啊,不聽話的男人要不得,你看看給你氣的,臉上粉都掉了。作為經常接觸化妝的過來人給你一句勸告,這粉底啊,別總想著塗白塗厚,這瑕疵啊,就跟人心一樣,是遮不住的,越想遮蓋,就會越適得其反。」
秦雪氣得無法回嘴,最後捂著自己的臉,踩著高跟憤恨地走了。
雖然她照樣說話不是個中聽的。
可她有句話卻與我的擔憂不謀而合。
傅羨他啊,真的是要報復我嗎?
16
要不老人常說,凡事經不起念叨。
我回房車的路上又遇到傅羨。
他似乎是刻意在等我。
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直到聽見的我腳步,才緩緩地抬起頭。
我沉默地走了過去,不是很想跟他打招呼。
可他是投資方,我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於是我禮貌性地問他:「傅少,是找我有事嗎?」
而傅羨卻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啞著嗓音問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呢?」
?
什麼他呢?
我剛開始根本沒想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
直到看見他看著我頗帶些委屈的表情時,方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問的是,我當年騙他,說我喜歡上別人的那件事。
沒想到時隔五年,為了圓自己當初的謊,我還要硬著頭皮繼續瞎編:「分了。」
傅羨聽後,卻輕扯嘴角,雙眼死死地盯著我:「撒謊。」
「林寫意,你撒謊,你這五年根本就沒有跟任何人交往,你還要狠心到什麼時候!」
謊言被一朝戳破。
我沉默無言。
突然就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了。
轉身就想走。
可傅羨卻突然步步逼近,抓住了我的手。
說出的音色中帶著哽咽的沙啞,似乎是想要哭了一樣。
「你還要扔下我去哪?
「是我後悔了,林寫意。
「你回來好不好?」
……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