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不好兩個字,讓白天重歸傅氏掌門人身份的傅羨冷了一張臉。
整日裡跟個地縛靈似的,透過監視器凝視著我。
嚇得劇組大氣都不敢出。
我裝作沒看見,繼續演我的戲。
隻要我熬到殺青,就能不用對著他這個資產階級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再怎麼的,我也不能跟錢過不去。
等到演完這部戲,我撈了這最後一筆,他愛封殺我封殺我。
我是窮過來的,沒有亂花錢的習慣,這幾年攢的錢,也夠我開個小本生意,養活自己。
可天不遂人願。
我尋求安穩,這危險反倒找上了我。
我被綁架了。
綁匪要我拿出八千萬。
我幹脆笑了笑,把脖子橫在了他的刀上:「來,殺了我,就現在!」
我這精神層面不太穩定的操作不光嚇到了綁匪。
也把傅羨嚇了個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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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皇打鬥間,他生怕我一言不合又想自盡一樣,死死地將我抱在懷裡。我像是老母雞懷裡的小雞仔,被捂得透不出一絲縫隙。
這也導致他伸展不開拳腳,被人捅了一刀。
當他滿身鮮血倒在我的懷裡時。
我是真的害怕了。
怕他因為我而死。
也怕自己以後會特別地後悔。
18
等到我在醫院裡醒來。
一旁守著我的顧曉曉突然驚喜萬分地看著我。
「寫意姐,你醒啦?」
「原來你真是那個林寫意啊,我還以為隻是同名,傅羨那個變態想把你當替身呢!」
「……」
我沉默了片刻,問她:「傅羨呢?」
顧曉曉沒好氣地翻了白眼。
「他守了你一夜,被醫生趕回去休息了!」
「守我?可他不是……」
「是啊,他刀口挺深的,但他非要來看你,誰攔著都不行!」
她跟我解釋完,便兩眼放光地盯著我看。
看得我直發毛。
我問她:「曉曉,你這麼盯著我是做什麼?」
誰想她興奮地抓著我的手說:「我仰慕你許久了寫意姐!原來你就是那個把傅羨折磨得欲生欲死的女人啊!」
我被她說得一臉蒙:「我怎麼折磨他了?」
而我這一問,更像是觸發了她的某種語言系統的開關。
顧曉曉當即便在我的床邊坐下,繪聲繪色地跟我講了起來:
「寫意姐,你都不知道!聽說你當初甩了傅羨之後,他整個人就特別的頹喪!不光打架酗酒,更是玩命似的天天熬著自己,不吃不睡的!」
「他這人,多傲啊,剛開始死硬著不去找你,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結果你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他都找你找瘋了!」
「後來他家裡知道這事後,看不慣他那臭德性,給他綁國外去了,你知道他幹了啥嗎?」
「這小子被家裡人扣了護照,竟然找了那種偷渡的船,想渡回來,人都差點進去了。」
我被她話語裡的信息弄得有點愣怔。
「不能吧,我和他談得也不久,感情也沒到你說的這個地步。」
「嗨,誰知道呢,幸虧他偶然在電視中看見你,一路找了過來,不然每年一到你們分手的日子,他就會發瘋,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嗎?
19
聽了顧曉曉東一句西一句的八卦,我著實消化了很久。
在我完全消化後,我最終決定一個人靜一靜,重新思索一下我和傅羨的過去。
醫生檢查完我沒有什麼其他毛病後,我趁著顧曉曉不注意從醫院逃了出去。
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曾經的那家市中心的會所。
我在馬路對面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轉身準備離開時,卻被人從身後叫住。
我回過身,看見來人有點眼熟。
等到他自我介紹,我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當年的那個經理。
我禮貌地與他互相交談了一下現狀。
臨行時他卻忽然感嘆:「我當初還以為您和傅少會長長久久,沒想到造化弄人,物是人非啊。」
我笑著安慰他說:「分手了,就代表我們沒有緣分。」
「可是傅少那麼喜歡您,我們都看在眼裡的。」
我一怔:「為什麼這麼說?」
「林小姐你怕是不知道,傅少他們是我這兒的常客,這些年,我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
「在您出現之前,傅少他雖然什麼都不缺,可總是過得渾渾噩噩的。
「自從和您在一起之後啊,他就正常了很多,那古怪的脾氣收斂了,人也更有他這個歲數該有的朝氣。
「我還記得有一次,他和人起了衝突,別人說什麼都沒有用,可有人一提到您,說您不喜歡他打架鬧事,本來那麼一個混不吝的人,愣是立馬忘了眼前的事,收拾起了東西,說是您要下課了,不能耽誤去接你的時間。」
經理邊說邊笑,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好玩的事一樣。
後來,他又與我說了許多。
每一個故事,每一個片段裡,都有著曾經那個脾氣很臭,卻很聽我話的傅羨。
20
而同時在發現我離開的顧曉曉,也用短信的形式,幸災樂禍地給我又講了一個故事。
「寫意姐,我給你講個更好玩的。」
「據說當你與傅羨分手後沒多久,他哭著在垃圾堆裡找一隻髒兮兮的布偶熊,當時被很多人看見,簡直遜爆了!」
「不過現在我猜到了,那熊是不是你送給他的?」
熊?
記憶中好像是有這麼一個物件。
聽聞當初與我分手後,傅羨一氣之下扔了所有與我有關的東西,那個熊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去找它。
還哭了?
記憶搜索間,我又突然想起了那個熊的來歷。
那好像是我超市買東西時的贈品。
也是我唯一送給傅羨的禮物。
因為他什麼都不缺,我當時鬧著玩隨口說送他。
他竟然……這麼在乎的嗎?
21
我決定和傅羨談一談。
我打了個車往醫院的方向走,並消息通知了顧曉曉。
在我低著頭往樓上走時。
本該在養傷的傅羨卻跌跌撞撞地從樓上下來。
見到我的一瞬間。
他眼眶瞬間泛紅。
三步並作兩步地疾步而來,將我死死地摟在了懷裡,像是生怕我消失了一樣。
「你怎麼——」
我話還沒說話,就被他略帶哭腔的聲音打斷:
「林寫意,我不逼你了,我不逼你重新和我在一起,你別走行不行?」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不辭而別了——」
我被他滿腹委屈哀求的話語弄得怔在了原地。
一時也任由他將我抱在懷裡。
直到時間飛逝,陽光刺眼。
我透過他身後的窗戶,看著窗外的豔陽。
突然間感覺那些曾經的煩躁都在這陽光的餘溫下被一一撫平。
那一瞬間,我突然想給曾經的自己,要一個答案。
所以我平靜地開口問他:
「傅羨,五年前有一天,你叫我去酒吧接你,我去了,可是你知道我聽見了什麼嗎?」
傅羨有些茫然地抬頭:「什麼?」
我將他推開,站在臺階上,與他對立而望。
「我聽見你說玩玩而已,不用當真。」
「你說沒指望我還你那筆錢。」
「我還聽到了,你要和秦雪訂婚。」
他的神情因為我的話,出現了短暫的錯愕。
隨後又像是什麼心事得償所願般突然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我本來嚴肅的心情都被他笑沒了,有些不滿地質問。
可傅羨卻又俯身,將我攬在了懷裡。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愧疚。
「對不起,寫意,是我不好,讓你這些年來受夠了委屈。
「可我現在也想告訴你,當年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很抱歉,五年前的我不夠強大,在那場聚會裡,有我爸派來盯著我的人,我無法光明正大地表達我對你的愛意。
「我若是不表現得對你不在意,我爸那個人做事不擇手段,我怕他會來找你。
「在認識你之前,我一直覺得,做一個隻會靠著祖上蒙蔭的人挺好,以至於後來我想要保護你的時候,卻弱得無能為力。
「也許我失去你的這五年,就是對我軟弱的懲罰。
「是我處理事情不夠妥當,讓你產生了誤會,對不起,寫意。」
雖然他解釋了所有,可我還是有芥蒂。
「那秦雪呢?她又是怎麼回事?」
誰想傅羨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是我的妹妹。
「我爸的私生女。」
私生女三個字讓我剛想發出的冷笑斷在了嗓子眼裡。
我驚到了:「那你怎麼不說?」
他摸了摸我被他抱住炸開的劉海,又是無奈地開口。
「寫意,你給你講講我爸吧。」
之後,我便聽了一個完全毀三觀,震驚掉我下巴的豪門故事。
我有些後怕地問他:「那你爸現在就不會插手了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傅家現在當家的人,是我。」
……
可給他厲害壞了。
22
但是我沒同意傅羨的復合申請。
我對他說:「不行。」
這回他倒是沒冷著張臉。
而是屁顛屁顛地在我上下戲的時候,默默地接送。
讓我恍然間有種錯覺。
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我們在大學裡的日子。
兩周後,我遭遇綁架的事,在傅羨的施壓下,終於被查了個水落石出。
指使人既在預想之內,又在預想之外。
是秦雪。
她被警察帶走時,還在一臉挑釁地看我。
「林寫意,等我出來,要你好看!」
看著她癲狂不已的模樣。
我才驚覺,原來傅羨告訴我的豪門機密中,近親結婚生子的危害,竟然如此嚴重。
怪不得他爸強制性讓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往常傅羨看在家人的面子上,都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她這次做得太過分了,讓傅羨怒到渾身寒氣。
為了安撫他,我又和她談了一下五年前和幾天前秦雪來找我的事。
結果傅羨更氣了。
「要不是她當年從中作梗,我爸也根本不會讓人跟著我!」
「我也就不會與你分開這麼多年!」
說著說著,他又低下了頭,像一隻喪氣的小狗。
「說到底,還是我當年太混了,我要早些接過傅家,就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我有些不解地問他:「我們不過就談了幾個月,你就這麼喜歡我嗎?喜歡我什麼?喜歡我的臉?」
傅羨傾身將我攬在了懷裡,他難得地詩情畫意了一句。
「在我荒瘠的土地裡,你是最後的玫瑰。」
23
決定和傅羨重新在一起的那天。
他高興得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
可我不行,我是明星。
我逗他:「我們要低調,你隻能當我的地下小情人。」
我原本以為以他的性子,肯定會黑著一張臉。
誰想他倒是挺樂滋滋的, 牽著我的手不停地笑。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寫意,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芥蒂, 能給我這個機會,我已是萬分榮幸。
「曾經的我,隻知道喜歡你, 覺得那是我少年時期全部的心意。
「等到年歲漸長,等到我入了社會, 我才明白, 安穩, 才是你的最終所求。
「我沒想到我曾經自以為是的行為會讓你造成這麼深的誤解,可我希望以後,我們所有事情都可以坐下來談,我會努力成為那個能讓你卸下心防和戒備的那個人,能讓你願意直接對我傾訴。」
他直戳我心事的坦白,讓我有些悵惘。
其實我一直芥蒂的根本就不是曾經他說的那些「難聽」的話。
而且就算是沒有當年的那些事,我們也注定會在年少時分開。
因為那時的我因為窮、自卑、敏感,缺乏安全感。
可傅羨卻肆意、灑脫、了無拘束。
我們互相喜歡,卻都隔著心裡的防線。
我怕他是在玩我,所以隨時準備著抽身離開, 想讓自己的最後不是那樣的難堪。
他自尊心強, 好面子,更是不愛與我訴說他的想法。
我們之間的這些隔閡, 早晚都會爆發。
直到現在兜兜轉轉了一圈。
他在社會裡學會了理解他人。
我在拼搏中學會了坦然。
一切又似乎回到了起點, 重合起了我們曾經斷裂的那個圈。
24
和傅羨復合後。
他就像是想要拼命地彌補我們失去的那些年。
我不睡, 他不睡。
我不理解。
他卻說:「怕我一閉眼, 這一切又是一場夢。」
看著他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我心軟地讓他陪我進了劇組,日日待在我的身側。
三個月後,這部讓我們重逢的戲終於殺了青。
可劇組裡人多眼雜, 難免會有眼紅的人。
有人用小號偷拍了我和傅羨,發到了網上,引發了不少人的熱議。
三線女明星,豪門掌權人。
加上之前女一號更換的事。
各種輿論甚囂塵上。
傅羨看著評論區辱罵我的言論, 當場就拿起手機想要按鍵。
我抬手攔下了他。
他隨口的一句話,卻讓我背對著他的脊背一僵。
「於這」轉身在鍵盤上敲了幾行字。
公開承認了他與我的關系。
傅羨整個人都呆住了,反應過來後開心地抱起我轉了幾圈。
等到我第二天醒來時,看見熱搜裡帶著我名字的標題都紅得發黑。
才恍然明白,他傅羨哪裡是個可憐的小狗。
這個狗脾氣的東西,又趁我睡著的時候去「打擊報復」了。
25
我和傅羨一起又走過了三年。
在我奪得最佳女演員獎的那天, 他作為贊助商的頒獎嘉賓, 在萬千人的注目下,向我求了婚。
出了會場,我戴著鑽戒挽著他的手, 全副武裝地在街上散步。
走著, 走著, 走到了我們曾經的大學。
傅羨突然問我:「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嗎?」
我疑惑地回他:「記得啊,不是在市中心的會所嗎?」
他唇角勾起,輕聲地否定:「不, 不是。」
「那是哪兒?」
他抬手指向緊鄰大門教學樓的一樓窗戶。
「是那兒。」
那年的林寫意在階梯教室裡上課。
不經意地回眸看向窗外。
像極了夏末裡最後鮮豔欲放的玫瑰。
這一眼,便讓路過的京城太子爺傅羨傻傻地怔在了原地。
於是一念,隨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