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我縮頭縮腦地走出侯府圈的範圍,迎面就撞到一堵人牆上。
居然是宋錚。
他身上積了厚厚一層雪,眼珠子通紅地盯著我,啞聲道:「你剛才,跟單瑾睡在一起?」
我心一慌,跳起來捂住他的唇:「閉嘴,你不要胡說八道。」
要死,這要是被單瑾聽見,我豈不是要死翹翹。
他耷拉著腦袋,像是被遺棄的狗:「我在這裡站了兩個時辰,等你從他營帳裡出來。」
「我好冷,你陪我坐著烤一會火吧。」
夜半時分,除了巡邏的侍衛別無他人。
所有人都在酣睡。
我不敢再進去單瑾的帳篷,又不能大半夜將其他人鬧起來,索性就跟宋錚坐在火邊。
篝火將熄,宋錚一邊往裡面添柴,一邊苦笑一聲:「剛才我若是不顧侯府侍衛的阻攔衝進去,你會不會……」
「不會……」我打斷他的話,「對不起啊,宋小將軍,其實我不準備嫁人,我隻想找個人生個孩子。」
「從小到大,我生病的時候,我跟娘被欺負的時候,我們餓肚子的時候,爹都是缺席的。」我偏過頭看了宋錚一眼,「我娘說,爹曾經也信誓旦旦,說一輩子隻愛她一個,可最後呢……」
宋錚神色復雜:「那你跟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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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咬牙:「他喝醉了,應該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請你也不要多嘴。」
在我灼灼的目光裡,宋錚讓步:「好吧,我聽你的。」
我很累。
不止是身體,心也很累。
暖暖的火光烘著我,我頭暈乎乎的,漸漸跌入了夢鄉。
我又做夢了。
夢見單瑾得知了我們之間的荒唐,勉強娶了我,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厭惡,而且半年後就把沈櫻迎進門。
「宋明月,這都是你自找的……」
夢裡他對我橫眉冷對,我一個激靈被嚇醒,一睜眼就對上一雙冰冷的眸。
朝陽已經躍出了地平線,可他俊臉依舊冷得像冰塊。
我被他盯得心虛,下意識往後一仰,落入宋錚的懷裡。
他扶著我的肩膀,看向單瑾的目光充滿了挑釁:「單世子,你嚇到明月了。」
我的小心肝的確「嘭嘭嘭」跳得厲害,重重吞了下口水,幹巴巴地道:「你……你醒了……」
「昨夜,你……」單瑾耳根泛著微紅,神色遲疑地開口。
宋錚打斷他的話:「昨夜明月陪我烤火聊天,我們聊得太過投機,一不小心就到天亮了。」
單瑾的眉頭蹙緊,垂落在身側的手指蜷曲起來,一瞬不瞬地看我,聲音暗沉:「真是如此?」
我還沒回答,就見晨光中,一身淡粉的沈櫻快步走來,她粉面含春,語氣嬌嗔:「表哥,你怎麼起來了也不叫我一聲?」
說著,她輕輕活動了下自己的脖子。
我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那一顆深紫色的印記。
21
我腦子「嗡」地狠狠蕩了一下。
那個印記我再清楚不過,因為我現在胸口、手臂、被遮掩住的脖子上,也有許多。
單瑾避開沈櫻,大力鉗住我的手臂,黑眸裡燃著怒火:「你昨晚,真的跟宋錚烤了一夜的火?」
沈櫻嘟囔著:「我後半夜進你帳篷的時候,的確是見他們兩個坐在火邊的呀。」
後半夜,進帳篷……
我都忍不住笑了。
病秧子體力還真是好,居然無縫銜接。
我深吸一口氣,堆起一臉的笑迎上他的眼睛:「是,不可以嗎?」
單瑾退後了一步,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上身弓著,像是肚子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樣。
沈櫻關切地上前,又是拍背又是撫胸口。
單瑾臉色慘白,失魂落魄,任由她上下其手。
我睡了整整一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營帳內燭火黯淡,沈櫻坐在床邊,修長的手正在剝橘子。
見我醒來,她將剝好的橘子遞給我:「嬤嬤說你睡了一整天,表哥讓我來看看。」
「說來咱們也是有緣,其實我以前不叫沈櫻,叫挽月,小時候,表哥都叫我月兒……」沈櫻笑容燦爛,「明月挽月,聽著很像一對姐妹。」
我狠狠地抖了下。
昨夜情動之時,單瑾的確叫過幾聲月兒。
我坐起來,推開沈櫻執著遞給我的橘子:「不用在我面前演戲,放心,我不會跟你搶。」
沈櫻的笑容收了,目光寸寸在我臉上打量,然後森森笑了笑:「你也搶不走,不過我是個大度的人,如果你真的要表哥負責,我可以讓他娶你當個貴妾。」
我冷笑一聲:「趕緊滾,不然我就要跟你爭爭看,誰是妻誰是妾。」
沈櫻走了。
我繃緊的身體慢慢放松。
細密的痛在五髒六腑裡亂竄。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咋的?
借個種而已,你還當真了?
從小經歷的種種,難道還不足以讓你對男人死心?
可我到底還是希望單瑾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所以我偷偷問了嬤嬤和婢女,得知沈櫻一開始的確叫挽月。
後來說是名字沒取好,所以體弱,才請大師批的櫻字。
而根據單大告訴我的時間,的確是我前腳剛走,她後腳就進去了。
多可笑。
我宋明月活了十八年,竟給旁人當了替身。
冬獵結束後,一個消息在侯府漸漸傳開:單瑾要跟沈櫻成婚了。
22
侯府對奴才們約束得嚴,這個消息卻沒被打壓,這本身就說明它具有一定的真實度。
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天氣越發寒冷,年的腳步越來越近,府內府外,除了白雪就是喜慶的紅色。
這一日我帶著嬤嬤出門,剛走出侯府的小門,迎面就撞上了單瑾。
又是個雪天,他的狐裘上還蓄著未來得及消散的雪花。
我對他點點頭算是招呼,然後朝著馬車邊笑容燦爛對我揮手不止的宋錚走去。
隻是才走兩步,手腕就被單瑾一把握住。
他低低咳嗽著,語氣壓抑:「我說過,他並非良人。」
我抬眼看他,目光逼迫:「他不是,那你是嗎?你都要跟沈小姐成婚了,也沒資格來管我吧……」
單瑾的眼裡暗流湧動。
這一刻,我仿佛讀到了無盡的痛苦和掙扎。
「咳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白玉一樣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我等著他一句解釋,一句否定,可他隻是長久地沉默。
我深吸一口氣,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對他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單世子,那我先去了。」
我一下臺階宋錚就迎上來,從懷裡拿出個暖爐塞給我:「快拿著,京都比你們文縣要冷得多,別涼著了。」
宋錚知道我愛吃,帶我去了京都口味最好的千味閣。
還點了一道熊掌做大菜。
我本來就沒什麼興致,看到熊掌,不由就想起那一夜。
心裡堵得慌,胃裡也翻江倒海,我「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宋錚嚇得不輕,不顧我的反對,抱起我就往隔壁的回春堂跑。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左右手交替,反復把脈了數次。
我一向身體好,一點也不擔心,反而宋錚急出了一頭汗,連聲問:「如何?」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恭喜公子,恭喜夫人,夫人這是有身孕了。」
23
懷孕了?
一次就懷了?
我心情復雜,宋錚更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回到侯府時,天色已經擦黑。
侯府門口的紅燈籠搖曳,在單瑾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見我下車,他朝我淺淺一笑。
就像是春日破開寒冰的第一縷陽光,這笑讓我慌亂的心找到了方向。
告訴他吧。
心裡有一個聲音吶喊著。
他是孩子父親,他有權知道這一切。
或許……
他已經從臺階上走了下來,伸手過來牽我,眸光復雜語氣急迫:「明月,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其實一開始我帶你來京都……」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婢女從府內匆匆出來,一邊跑一邊大聲道:「世子,世子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府醫剛才診治,姑娘她有了身孕。」
單瑾整個人都呆了。
過了好幾個呼吸,他慢慢轉身,語氣啞得厲害:「你說什麼?」
婢女嗓門奇大:「我家姑娘有身孕了,恭喜世子。」
單瑾臉上不多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他目光緊緊盯著我,嘴唇反復顫抖,最後「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門口頓時亂作一團。
我慌得不行,想上前幫忙卻被單大一把推開。
他看我的眼神帶著敵意:「縣主若是為了世子好,就離他遠些吧。」
單瑾今年已經二十有一,侯爺和夫人一直在為他的婚事操心,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
此番得知沈櫻懷孕,侯爺和夫人臉上也不見喜色,侯夫人更是沉沉地嘆口氣:「命中注定,唉……」
單瑾是急怒攻心加之體虛,才會吐血,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隻是也需好好靜養。
心上人懷了他的孩子,他應該感到高興,怒什麼。
我躺在床上,看著頭頂蚊帳上繁復的花紋,輕輕地笑了。
我側過身,看著趴在床邊的小花,道:「小花,我懷孕了,你很快要有小主人了,我特別開心,你開心嗎?」
「滴答!」
一滴眼淚砸在小花頭上,它醒了,很不耐煩對著我翻白眼。
我一巴掌呼在它頭上:「狗東西,你瞧不起誰呢,我這是喜極而泣,等我把娃娃生下來,讓他跟你搶骨頭吃。」
小花「嗷嗚」了一聲,湊過來用狗頭蹭了蹭我的手心。
一直以來追逐的夢想實現了,我要有個自己的孩子了,我特別開心。
真的!
當晚我睡得不好,第二日陛下派小桂子公公來找我了。
他此行主要有兩件事,一是陛下賞賜的宅子已經修葺好,可以挑個合適的日子搬過去,免得寄住侯府,多有不便。
二是上回冬獵,我沒有找到合眼緣的,陛下一直關心著這事,五日後,會遍召京都俊傑,任我挑選。
務必讓我找到滿意的壯男。
24
……
當初我的確很需要,可眼下情況不一樣。
我已經有身孕了,不需要壯男了啊。
可這事不能說,說了追究起孩子父親是誰豈不是麻煩。
我將小花的狗頭揉了幾百遍,決定花錢僱個人混在這些所謂的才俊裡面,到時候讓他喜當爹。
唔,完美的計劃。
說我是京都智商最高的縣主大家沒有意見吧。
小花大大「汪」了一聲:「是,畢竟京都就你一個縣主。」
我一巴掌拍在它腦袋上。
閉嘴,我讓你發言了嗎。
我跟侯爺和夫人拜別,光速搬出侯府。
沈櫻的胎像據說不太穩妥,侯爺和夫人愁眉苦臉的,也沒多說什麼。
侯爺夫人多叮囑了一句,說京都不比文縣,讓我今後謹言慎行。侯府以後也算是我的半個娘家,還把服侍我那個嬤嬤的賣身契給了我。
奴才們把我的行李搬上馬車,我最後回望了一眼侯府的大門。
嬤嬤低聲問:「縣主不去跟世子告別嗎?」
我咧嘴笑了笑:「不必了!」
我在心裡已經認真告別過了。
再見了,單瑾。
再見了,孩兒他爹。
搬家的第三日,就到了陛下定的為我選男人的日子。
好家伙,這些男子應該都是從軍中選的,個個身強體壯,英武不凡。
這要擱以前,我口水恐怕得流一大碗。
現在嘛……
壯男們個個目光灼灼,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塊大肥肉。
小桂子公公在一旁殷勤開口:「縣主,這些個候選人可是陛下親自挑的,縣主準備怎麼選?」
意思是我別辜負陛下一番美意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