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衣服袖子撸起來:「掰手腕吧,誰贏了我,我就嫁給誰!」
主要這樣方便我作弊。
人群一陣騷動。
壯男們看我的眼神像在關懷智障。
男人,你們還是太年輕。
當我不費吹灰之力一連掰贏了二十個男人時,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下一個……」
「下一個……」
我活動了一下手腕,抬眼看向對面,怔了下。竟是宋錚。
他瘦了許多,眼窩深陷,眼球上全是血絲。
我壓低聲音:「你來湊什麼熱鬧?」
他嗓子是啞的:「我不是湊熱鬧,實在是家裡逼得緊,我又不想娶個夫人回去約束我,咱們就建個盟約,解決彼此的困境吧!」
他看我的目光又熱又痛:「明月,讓我贏吧!你看看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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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一看,就見一身白色狐裘,用帕子捂著嘴唇正在咳嗽的單瑾,目光越過無數的人頭,正直勾勾地看著我。
看得我的心狠狠地打了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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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做什麼。
宋錚壓低聲音:「如果你不讓我贏,你有把握可以掰得過他嗎?」
「還是你願意去他身邊,與沈櫻共事一夫?」
我垂下眼睛,躲開單瑾那蜘蛛網一樣的眼神,慢慢將手放在桌上,對著宋錚擠出一個笑:「來吧!」
宋錚深吸一口氣,握住我的手。
他是馳騁沙場的少將軍,力氣比之前的男子要大很多。
我的手糾結搖擺,目光一抬,看到沈櫻身邊的婢女出現,焦急地跟單瑾說著話。
我輕輕笑了笑,松了力道。
「啪嗒!」
我的手被宋錚按倒在桌面,他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愣了好幾秒,突然繞過來一把抱住我,喜不自勝:「明月,你是我的了,你是我的了!」
我木然地被他抱著,隔著人群觸到了單瑾的眼神。
銳利,痛苦,像是有無數的話要說。
我伸手撫在肚子上,收回了目光。
塵埃落定,大家都走了。
府內恢復了安靜。
我抬腳要入後院,手腕卻被單瑾緊緊握住,他目光燙得像一把火:「宋明月,你真的就這麼草率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宋錚他……」
我心肝膽都在顫,垂在袖子裡的手捏成拳,笑著打斷他:「我不跟宋錚在一起,難道要給你做妾?」
單瑾臉色霎時一白。
「我自不可能讓你做妾!你給我一點時間,這件事我一定……」
「那便做妻,沈姑娘做妾?」我哂笑一聲打斷他,「我是個鄉野女子,可我娘自小說,要麼不嫁人,若是非要嫁,那夫君這輩子絕不可再有其他人。」
我從胸口摸出那塊玉佩遞給他:「前幾天才知道,這是侯府的傳家玉佩,給我不合適,世子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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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冷峻而痛苦:「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
「可我不想要!」
更是要不起。
我把玉佩強行塞給他,他冷著臉避開,推搡間,玉佩掉在地上。
「啪嗒」一聲脆響,玉佩成了兩半。
我跟單瑾均是一怔。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碎了,我們誰都別要了。單世子,我們很快就要各自婚配,以後還是少聯系為好。」
我站在府內最高的閣樓,看著單瑾咳嗽著上了馬車。
風大雪大,他的白狐裘烈烈翻卷,似乎要裹著身形瘦削的他乘風而去。
嬤嬤上前,將碎成兩塊的玉佩遞給我,嘆息道:「縣主,您別哭了。」
我哭了嗎?
我伸手一擦,臉上湿漉漉的一片。
是風太大了。
我把玉佩接過來,緊緊捏在手裡。
完整的,我不能要。
碎了的,我倒是可以好好收著。
我大手一揮,笑容燦爛:「嬤嬤,當縣主可真好,多找些人來陪我開心開心。」
有錢有闲還有點權,這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嗎?
很快,京都就有了八卦,縣主府夜夜笙歌,縣主的準未婚夫婿宋小將軍非但不阻止,還幫著從翹楚閣叫人。
這一對夫妻,可算是臭味相投。
期間嬤嬤也跟我說,單瑾那日回府後就病倒了,一直纏綿病榻。
沈櫻去瞧過很多次,結果連面都沒見著。
嬤嬤偷偷瞧了我一眼,低聲道:「奴婢聽說單世子放了話,娶沈櫻可以,隻是他此生絕不會再踏入她的房間,你說這……」
我拔下頭上的簪子,翻了個白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嬤嬤,這話你也信?」
很快就到了小年夜。
宋錚被我趕回將軍府,那些吹拉彈唱的也不在,府內難得清靜。
這麼開心的日子,沈櫻這個不識趣的卻上門來找人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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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裹得嚴嚴實實,衣服也穿得很寬松,算算日子,我與她應該是同一天有的身孕,可她的孕味卻比我要足很多。
我按她要求屏退婢女後,她驚惶地拉住我的手:「明月妹妹,你趕緊離開京都吧,不然恐有殺身之禍!」
不知道她鬧的什麼把戲,我皺著眉沉默不語。
她身子前傾,聲音越發壓低:「陛下對你青眼相加,是他以為你是他遺失在民間的女兒。」
「表哥將你帶回京都,就是因為你母親姓宋,而你自小沒有父親。」
我琢磨了下,問:「如果不是我,那陛下的女兒現在在哪,單瑾他又為什麼要犯欺君之罪?」
沈櫻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我才是陛下的女兒。」
從她的講述裡,我知道了前因後果。
多年前,陛下還是皇子,去江南辦差時,與沈櫻的母親私訂終身。
等回京都後,先皇已為他定下了王妃人選,也就是單瑾的姑姑。
為了順利爭奪皇位,陛下選擇了接受,隱瞞了自己與沈母的風流韻事。
大婚前夕,沈母帶著沈櫻找來京都,好巧不巧,恰好被當今皇後搭救。
若是沈母的事情敗露,那肯定會被政敵攻訐,而為了鎮北侯府的顏面,婚事可能也要告吹。
權衡下,老侯爺告訴沈母,她的心上人即將娶妻,若她願意,可以等上幾年做個妾。
沈母不願,於是留下沈櫻和一封信,自此離開了侯府。
而這許多年,侯爺也沒有跟陛下說過沈櫻的存在。
這兩年政局穩定,內外無患,陛下突然想起年少的戀人,深覺愧疚,要尋一個下落。
若是將沈櫻推出去,侯府極有可能就要被貴妃一派攻擊,說他們惡意欺君。
所以,單瑾才下江南,就是為了找個合適的女子,來掩飾當年的過錯。
按照她這個說法,陛下對我的種種眷顧,就說得過去了。
沈櫻握著我的手,急急道:「你上回得罪了慶世子,他最近沒有動作,其實一直在找你的錯處。」
「而且若是你的身份敗露會牽連到侯府,表哥他也不會放過你的,若不是我,你也不用落入這個漩渦裡,所以,趁還可以回頭,你趕緊走吧,拿著錢,天南地北,哪裡去不得,多少美男可以任你享受。」
我將手抽回來,呵呵笑了笑:「你的話雖然很有道理,可我不信任你這個人。」
我站起來,直勾勾地看她:「放心,隻要你不招惹我,我也不會去招你的未婚夫。」
「嬤嬤,送客!」
沈櫻走的時候,臉色難看極了。
她那雙溫柔的眼睛裡全是惡毒的光:「宋明月,偷來的身份是不可能長久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送你兩個大白眼。
我一個鄉下姑娘,這輩子來了京都,進了皇宮,當了縣主,玩了美男,肚子裡的孩子他爹還是個世子。
我要是有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後悔個屁哦。
不過到底還是被她影響了心情。
闔府的人一起用過晚膳,我感覺困困的,就讓婢女小廝們玩個盡興,自己早早回了房間。
隻是沒想到剛推開房門,發現一身黑衣的單大站在屋內。
「世子讓我來給縣主送份禮物。」
說著,他一邊伸手摸向腰後,一邊朝我走來。
小花窩在炭火邊睡覺呢,見他走近我,突然坐起來對他「汪汪汪」地叫。
我心內一個咯噔,臉上卻笑著踹了它一腳:「這是熟人,你去一邊玩!」
單大已經走到我對面,他的手也從腰後抽了出來。
哪是什麼禮物,赫然是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
他眸中閃過痛苦之色:「對不起,我也是奉世子之命!」
我連連後退,腦子飛速旋轉。
白天沈櫻說單瑾容不下我,晚上單大就來滅口。
讓人不信都不行。
我冷哼一聲:「你放屁,單瑾他不會殺我!」
屋子裡障礙眾多,我的速度根本沒有優勢,第一擊躲過,單大毫不停頓,短劍朝著我的喉管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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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就要命喪當場,房間被一腳踹開,眼前白影一閃,緊跟著有紅色的血點,高高飛起,濺到我的臉上。
灼熱,甜腥。
單瑾一手緊緊握著短劍的劍刃,一手把我的頭緊緊按在他胸口,嗓音前所未有地溫柔:「對不起,我來晚了!」
鮮血一滴滴,順著劍刃滑落,「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你的手……」
「沒事!怕就閉上眼睛!」
我咬緊牙,搖搖頭:「我不怕。」
我隻是怕你會痛。
單大的臉色煞白一片,渾身都在抖。
單瑾手不斷用力,短劍的劍刃竟然活生生被他掰彎,他的手也流血不止。
他看向單大,眉目森寒:「真的是你。沈櫻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你的?」
單大「噗通」一聲軟倒在地,雙手掩面,痛苦地嗚咽:「我一直喜歡她,那次我們都喝多了,就……可她隻愛你,說孩子的父親隻能是你!」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所以單大一直努力撮合我跟單瑾,因為他不希望沈櫻繼續痴心。
而那次他明知單瑾喝多了,卻還留我跟單瑾單獨相處,更是刻意在單瑾面前模糊了我的離開時間。
好讓單瑾以為與自己春宵一度的是沈櫻,順理成章地讓單瑾喜當爹。
不得不說,真是個良策。
單大癱軟在地上,涕淚齊下:「世子,是……是何時發現不對的?」
單瑾睨了我一眼:「從知道她有身孕開始。」
我眼珠子登時圓溜溜。
他知道我有身孕?
他怎麼發現的。
單瑾語氣淡淡:「平日一頓能吃一大盆的人,突然間變得那麼挑食,總歸是有原因的。」
我是豬嗎?我什麼時候吃一大盆,我也就吃大半盆好嗎?
單瑾語氣帶著歉疚:「我身邊有了內奸,可我一時沒萬全的把握,為了你的安全,此時讓你離府反而更好。」
「你這些日子找的男人,有一半是我安排的。」
我……
我全家都很謝謝你。
謝謝你的好肚量,給孩子他娘找野男人這麼盡心。
單大跟隨單瑾多年,曾數次護單瑾於險境,最後單瑾沒有處死他。
隻廢了他武功,讓他帶著沈櫻一起去了遠離京都的莊子。
有人日夜看守他們,他們會在一個宅子裡,生兒育女,恩愛白頭。
單大幸福與否我不知道,可這對於沈櫻來說,餘生每一日絕對都是折磨。
她被帶走的時候,悽厲地吶喊:「單瑾,你會後悔的,你們侯府欠我的,遲早要還。」
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風刮得四處亂飛。
單瑾抱著手爐,問:「你覺得侯府欠她嗎?」
我勾了勾嘴角:「如果我是皇後娘娘,當初會有兩個選擇。」
「一是把她和沈母送給陛下,陛下有了汙點,就算曾經愛得很深,後面也會怨恨她們母女吧。」
「二是直接殺了她們,一了百了,永絕後患。由此可見,你們鎮北侯府的人還是太心善。」
單瑾意外地看我:「你倒是懂得多。」
「嗯!」我點點頭,目光悠遠,「我娘偶爾會教我一點這些東西。」
我拂拂衣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點累了,我先回府,有什麼事我們改日再聊。」
我眼珠子一轉就要開溜,沒想到走出幾步,後衣領子被單瑾一把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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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空餘的那隻手往我衣袖上一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