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寬大的手掌摩挲我的後背,深深地嘆了一聲:「好了,我隻給你一分鍾的時間難過。
「你和陳在,該翻篇了。」
我知道靳朝有他大少爺的自尊心,面對這樣混亂的場面,他對我已經有了足夠的耐心和包容。
「那就繼續吧。」我伸手回抱了他一下,「不然你爸媽該把我轟走了。」
「他們不會。」
靳朝失笑:「婚姻大事,我能做主。」
他說一周後訂婚就一周後訂婚,說要娶誰就能娶誰。
他說訂婚繼續,那就繼續。
最後賓客散去,回到家時,靳朝的母親單獨叫了我去談話。
臨走前,喝酒喝得臉頰通紅的靳朝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媽~」
他下巴枕著我的肩膀,說話時熱氣噴在我的耳垂上,很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今天能和我喜歡的人訂婚,我很開心。」
「知道了。」靳媽媽衝他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會吃了她,讓你這麼護著。」
她語氣生硬,帶著我單獨進房間時,態度卻軟了下來。
「酒兒,我從來沒有見阿朝這麼高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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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包裡掏了個玉镯塞到了我的手心:「這是我結婚的時候,阿朝的奶奶傳給我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以後,你就是我們靳家的一員了。
「阿朝從小嬌生慣養,有哪裡惹你生氣了你多擔待一些。
「不過,若是實在生氣,也是可以打、可以罵的。」
9
明明她沒有說任何重話,我心底卻像是壓了千斤重。
有陳在的前車之鑑,這條往前走就注定會傷害別人的路,我走得更難了。
「晚上你就住這裡吧。」靳朝說,「我怕陳在去你家找你。」
「好。」
我沒拒絕。
既然更換了攻略對象,那麼每一個增進感情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
靳朝喝了不少酒,我給他衝了一杯蜂蜜水。
把水杯遞給他後,他順勢將我拉到了懷裡。
「酒兒。」
他埋頭在我肩膀上,淡聲道:「你能來找我,真好。」
「我知道讓你現在就忘記陳在不切實際,但我願意等。」
「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
喝醉的靳朝,果然比清醒時多了幾分柔軟。
相比於攻略陳在的那些年。
和靳朝這短短幾日的相處,實在算得上輕松愜意。
但我絲毫不敢松懈。
「頭痛嗎?」我溫聲問他。
靳朝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把水喂給他喝完,伸手替他輕輕地揉太陽穴。
手指剛放上去的一瞬間,靳朝微闔的眸便突然睜開了。
「不用。」
他抓著我的雙手,用一隻手輕輕松松就捏住了。
「不用你做這些,酒兒,我不是陳在,你不用這樣討好我。
「你以前,追著陳在跑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
「你是女孩子,酒兒,和我在一起,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好好享受就行。」
我微微一怔。
靳朝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時間不早了,你去洗漱吧,不用管我。」
「好吧。」
今天實在很累,我俯身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那你也早點休息吧,未婚夫。」
「恭喜宿主,目標人物愛意值+5。」
系統突然提醒,我心中頓感欣慰。
靳朝對我的愛意值增長神速是我沒料到的。
我想過會比攻略陳在容易,但沒有想到會這麼簡單。
根本不需要我做什麼。
他好像單單看到我,愛意值就會往上升。
可我在那個晚上仍舊睡不著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逐漸習慣性地失眠。
10
夜裡,陳在的電話又不依不饒地打了過來。
我不接,他就不停地打。
後來我去浴室洗了一把臉,出來後才接陳在的電話。
陳在說:「黎酒兒,你好狠啊。」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
「我們這些人的存在對你來說,就是個笑話是不是?你看著我愛你愛得要死要活,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你怎麼能……」
他的聲音逐漸哽咽,終於崩潰:「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在電話這頭聽著他的哽咽聲,突然間心如刀絞。
我攻略陳在時,從來沒有想過他的退路。
我知道他從小長在孤兒院,直到 20 歲那年才知道自己是個遭人唾罵的私生子。
他從小就沒有感受過太多的愛,是我,將他從泥沼裡拖出來,又將他拉入了更深的深淵。
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陳在。」我嘆了一口氣,心硬如鐵,「攻略任務失敗,我會死的。
「在你沒有和我商量,自己一個人自作主張地去做催眠想要留下我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問我到底想要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要和我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你一意孤行地想要留下我的時候,想過進度清零,我會死嗎?
「我隻是想要活著,想要活著回去,我有什麼錯?」
鼻子一酸,我用力眨了眨眼,把委屈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委屈,可我們之間是『必死題』,選 A 選 B 都是錯,我隻能連這Ŧû⁾個題目一起劃掉,攻略下一題。
「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電話那頭,陳在瞬間號啕大哭。
「對不起。」
他哭著說:「酒兒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會害死你,我隻是……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哪怕再多一秒,對面就能聽到我的哽咽聲。
掛斷電話後,我去浴室洗了一把臉。
鏡子裡的我,依然是那個眼神堅定的我。
支撐我走到今天的,隻有「回家」這一個信念。
11
後來,陳在再也沒有給我打過電話。
我每天Ṱű̂¹對靳朝噓寒問暖,偶爾去他公司探個班。
靳朝很喜歡這樣的小驚喜,他會專門跑到樓下等我,然後提著我給他準備的愛心午餐,炫耀似地攬著我在公司裡面走一圈。
7 月來臨,出門就是一身汗。
靳朝的愛意值噌噌噌地往上漲到了 95。
他說:「酒兒,跟你開玩笑而已,哪裡會真讓你來追我。
「我追你,好不好?」
他用訂婚套牢我,然後再慢慢追。
我覺得他的手段很高明,溫水煮青蛙,容易死。
我比和陳在在一起的時候繃得更緊。
我早起時總會收到最新鮮的花兒,住家阿姨做早餐時會刻意放輕動作。
因為靳朝讓她不要吵到我睡覺。
他也會在下班的時候專門開車繞道去城北買我最愛吃的炒慄子。
或者帶回我愛吃的小龍蝦。
他從小被愛包圍著長大,他也這樣愛著別人,如熊熊烈焰。
一切美好得不真實。
就如同我當初沒有緣由地追著陳在一樣,靳朝沒有緣由地寵著我。
實在忍不住,我問他:「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他居然很認真地坐在沙發上想了想。
「大概是喜歡你的百折不撓,不管失敗多少次,都能夠重新開始吧。
「尤其是你的這雙眼睛,目光總是很堅定,像偷偷藏了一束光。」
他望著我萬分感慨:「黎酒兒,我這一生走的都是父輩們鋪好的康莊大道,隻有你,是個意外。」
他說完又有些吃味,合上手裡的書輕輕敲了敲我的頭頂。
「你呢?你打電話的時候就說喜歡我,現在有一點喜歡了嗎?」
「你在說什麼啊?」
我撇了撇嘴,幹脆跑過去坐在了他腿上:「喜歡你啊,要說多少遍,喜歡。」
「嘖。」
他唇角壓抑不住地往上揚:「你真是個撒謊精。」
他看出我拙劣的謊言,卻還是甘之如飴地沉溺。
「算了,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吧。」
他把我從沙發上抱起來,眼神暗暗沉沉:「那晚上可以一起嗎?」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心跳聲淹沒了世間萬物。
靳朝的唇落了下來。
我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腰上的手忽然收緊又放開,靳朝用力推開了我。
「算了。」
他眸色潮紅,「還是等你愛上我再說吧。
「就抱一會兒。」
他又拉過我,緊緊地抱在懷裡。
「咚咚……咚咚。」
我聽見他的心跳聲,如同擂鼓。
12
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攻略靳朝的第三個月,愛意值停留在了 97。
我突然接到了姜婉打來的電話。
「你來見一見陳在吧。」對我厭惡至極的女人,語氣裡充滿著祈求,「他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吃飯也不睡覺。」
「我怕他死了。」
我沉默了。
我不想見陳在,我知道每一次見他,都是對他的又一次傷害。
可他心底的結,好像隻有我能解。
「黎酒兒!」姜婉咬著牙,聲音發著顫,「你真的就這麼狠心,連見一見他都不肯嗎?」
這個世上大概最不想讓我見陳在的就是她了。
恐怕陳在的情況真的很不好。
我嘆了一口氣,讓她把地址發給了我。
陳在不在家,他把自己鎖在曾經和我住過的小房子裡。
猶如作繭自縛的困獸,一個人獨自舔舐著傷口。
我進門時,屋子裡黑漆漆地看不到一點兒光。
陳在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地躺在地板上。
我去浴室接了一盆水,兜頭從他頭頂澆了下去。
他的意識終於清醒了那麼一絲,眯著眼睛極不耐煩地嘟囔:「走開。」
我刷的一聲拉開窗簾,陽光爭先恐後地鑽了進來。
陳在終於生氣了。
「滾,把窗簾拉上。」
他閉著眼,看也不看站在面前的我,翻了個身,又爬進了黑暗的角落。
我眼眶酸澀,聲音發啞:「陳在,你想幹什麼?」
聽到我的聲音,陳在的身體一僵。
他不肯轉過頭,聲音發著顫叫我的名字:「酒兒?」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做夢了。」
我知道他是在自欺欺人,於是順著牆角陪他坐在地上。
「對不起陳在,我欠你一句道歉,是我太自私了。」
我跟他一五一十地講了我必須回去的原因和頭發花白的等著我回去的母親。
陳在繃緊的脊背終於一點點地軟了下來。
他仍舊閉著眼,輕聲問我:「酒兒,你有沒有哪怕一刻,不是因為任務,而真心愛過我?」
「有。」
「但這世上任何東西我都可以舍棄,哪怕死,我也會回到媽媽身邊。」
所有的心軟、自責和卑劣,它們可以傷害我。
但不會成為我的阻礙。
陳在立刻伸手拽住了我:「那你把攻略對象換回來,我不喜歡最後和你在一起的是別人。」
「不可能的。」我衝他搖了搖頭。
陳在目光偏執地瞪著我:「那你猜,要是靳朝知道了真相,他會怎麼做?
「酒兒,我現在真的很好奇,靳朝是會成全你,還是會和我一樣的瘋狂?
「讓一個愛你的人,眼睜睜地看著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你沒有心。」
我愣了一下:「我不知道靳朝會怎麼選,但我覺得,愛就是成全。」
「那我倒真想看看,隻剩下最後三個月,靳朝能不能成全你。」
他似在威脅,我無奈地嘆了一聲:「更換攻略目標的機會隻有一次,我沒有辦法。」
「陳在,其實我跟你一樣,從來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房間陷入詭異țŭₓ的沉默。
良久,陳在拽著我的手才一點點地松開:「你走吧,黎酒兒。」
「我真希望,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