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清冷的聲音響起,我猛地回過神,低低道:「……林照。」
「你怎麼回來了?」
他往門縫裡的曖昧風景看了一眼,語氣冽然:「聽說,你要訂婚了。」
「我回來,參加你和我弟弟的婚禮。」
7
虛掩的門遮不住越來越粗重的曖昧聲響。
我輕聲開口:「我們先下樓吧。」
他頓了頓,看我的目光中多了些莫名的情緒:「不打算進去?」
「……沒必要。」
「真能忍。」
他表情越來越冷,「就這麼喜歡他?」
熟悉的嘲弄語氣,一下就把我拽回記憶裡。
三年前,那個錯亂顛倒的夜晚。
林照身上的檀木香和酒氣混成一團,按著我在鏡子前親了又親。
浴室水汽蒸騰,給鏡子也凝了層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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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意上腦,我模模糊糊地開口:「看不清……」
身後動作忽然一頓。
幾秒後,林照用他腕上那串檀木珠,縛住我雙腕,一點點拎起來。
語氣帶著誘哄:「乖孩子。」
「……那就自己想辦法擦幹淨。」
……
天亮後我醒過來。
渾身酸痛,房間裡一片狼藉。
林照還在我身邊沉沉睡著。
我轉頭看了看他漂亮的側臉,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幹脆逃了。
躲了好幾天,終於在去畢業典禮的路上被逮到。
當時,他一貫冷冽的眼睛難得染上溫和。
叫我:「那天晚上……」
話音未落,就被我打斷。
「對不起,哥哥。」
我說,「是我的錯,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什麼都沒發生?」
他輕輕重復了一遍。
「姜瓷,你是想翻臉不認人?」
我硬著頭皮說:「是。」
「因為林奕?」
「……」
我沒有出聲,隻是沉默。
林照端站在那裡,半晌沒說話。
溫和的表情好像一瞬間結冰,碎裂,消失無蹤。
片刻後,他冷冰冰地開口:
「好,你好得很。」
丟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畢業後,我就聽林奕說,他出國了。
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8
從記憶中回過神。
林照帶著譏諷的冰冷目光,讓我憑空生出一股勇氣。
笑了下:「你說得對。」
然後推開衣帽間的門,走了進去。
眼前畫面不堪入目。
「啊——!」
白舒雅一聲尖叫,慌亂地抓起禮服裙遮擋自己。
林奕看向我的眼神,在接觸到我身後的林照時,陡然多出幾分怒火。
他怒氣衝衝地質問我:「姜瓷,你這是幹什麼?」
「你自己不開心,就要帶個外人來看我笑話嗎?」
林照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關系並不好。
他最無法接受的事,就是在林照面前丟臉。
聞言,林照輕笑一聲:「你臉都不要了,還怕我看?」
我對他的質問置若罔聞,目光下移:
「問我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解釋一下,你們在幹什麼?」
白舒雅哭著說:「對不起,姜瓷,我們隻是情難自禁……」
林奕把她護在身後,呵斥我。
「還不趕緊出去,姜瓷,你不嫌丟人嗎?」
「到底是誰丟人,那麼多人還在樓下,就敢做出這種事?」
我走過去,拎起椅背上亂成一團的衣服,
「先穿上衣服吧,你倆真不嫌惡心。」
林奕臉色一冷,扣住我的手腕:「你說什麼?」
「我說,真惡心。」
「姜瓷!」
他抬手想打我,卻被身後的林照一拳砸在臉上,倒向一旁。
臉頰磕上桌角,鮮血直流。
一旁的白舒雅驚呼一聲,不顧自己還衣衫不整,就撲了上去。
林照毫無愧意地看著我:「抱歉,姜瓷。」
「弄傷了你未婚夫的臉,會影響你們明天訂婚嗎?」
……
這場鬧劇,最終在其他人叫來林奕他爸之後,宣告結束。
他把兩兄弟叫進書房。
白舒雅端著一杯酒,湊到我身邊。
自顧自地開口。
「姜瓷,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我重生這件事。」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前世我死後,林奕就是為我發了瘋。他殺掉了所有欺負我的人,在我的墓碑前自殺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父母雙亡,結果好運被林家收養,見識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貴,就想永遠留在這裡。」
她苦口婆心地勸我,「林奕是個真心又熱烈的人,不該這樣被你踐踏。」
「白小姐。」
我倏然打斷了她,「你重生了,臉沒跟著重生?」
「不知道什麼是廉恥嗎?」
她愣住,目光落在我身後,忽然掉下眼淚來。
下一秒,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推倒在地。
膝蓋磕在地磚上,蹭破一大片。
林奕把白舒雅護在身後,冷冷地看著我:「姜瓷。」
「我都答應讓你嫁進林家了,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是什麼身份,你也敢讓舒雅掉眼淚?」
他緊緊握著白舒雅的手,對我橫眉冷對,生怕她受一點傷害。
而我跌坐在地上,形容狼狽。
面對他居高臨下的眼神,忽然笑了。
「對,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和我退婚呢,林奕?」
「我這個用來刺激白舒雅的工具人,要用到什麼程度才算夠?」
9
林奕無論如何都不同意退婚。
他冷冷地看著我:
「姜瓷,林家養了你八年,要不是我,你在學校就被那群人霸凌死了。」
「你沒資格跟我提任何要求。」
「我和舒雅的事,我自己處理。」
「至於我們的婚事,既然定下了,我就不會取消。」
他抱起眼泛淚花的白舒雅,轉頭就走。
我站在門外,低頭看了看自己膝蓋上的傷口。
正要離開。
書房的門又一次打開了。
這次走出來的,是林照。
他目光掃過來,落在我身上,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嚴厲。
「……哥哥。」
我抿了抿唇,打了個招呼,正要離開。
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就這麼走,腿不想要了?」
於是本來要走的我,就這樣被林照帶回房間處理傷口。
……
被林家收養快九年。
這還是我第二次進林照的房間。
上一次的收場並不愉快。
所以坐在沙發上時,我有些局促。
林照去找了藥箱,捏著棉籤蹲在我面前,握住我一隻腳踝。
「會痛。」
他抬眼看了看我,「我會盡量輕一些,姜瓷,你忍忍。」
我點點頭。
其實林照的動作很輕柔,幾乎沒讓我感受到疼。
甚至讓我想起了剛到林家的時候。
剛來時,我認識的第一個人,其實是林照。
那時候,我手足無措,不小心打碎了一個印花盤子。
旁邊的佣人驚呼:「哎呀,這是太太最喜歡的盤子。」
我嚇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又怕掉眼淚惹人不高興,連忙蹲下身收拾碎瓷片。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收拾好,我會賠……」
佣人輕蔑地說:「賠?這可是愛馬仕,你爸媽的死亡賠償金加一塊兒都不夠賠的。」
「別碰這個,會受傷。」
突然響起的,是林照的聲音。
那時候他十九歲,芝蘭玉樹的少年,像一枝清冷的修竹。
他從長長的旋轉樓梯上走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佣人:
「不會說話,就重新回去學。」
「你被辭退了。」
我仰頭,愣愣地看著他。
直到指尖傳來一陣刺痛。
手還是被碎瓷片割破了。
林照眉心微跳,牽著我的手去他房間,很耐心地幫我上了藥。
見我手足無措,他好像思考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在我發頂輕輕揉了揉。
「不要怕。」
10
最初,我更親近的人,其實是林照。
他身上那種從容不迫的氣質,我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靠攏。
所以每天晚上放學後,總是默默地在書房門口等他。
「怎麼了?」
林照路過的時候,停下來看著我。
我用盡生平所有的勇氣,微微仰頭看著他,開口:「我想跟著你學習,哥哥。」
「學什麼?」
我糾結了一下:「就是……想變成你這樣了不起的人……」
林照看了我片刻,挑挑眉,拉開了書房的門。
「那,進來吧。」
那段時間,我跟著他學了不少學校以外的知識。
他甚至帶著我,去他跟人創立的小公司考察過。
隻是林奕跟他的關系一直不好。
後來,林照去外地談生意的那三個月。
學校裡的人忽然開始霸凌我。
他們撕掉我的試卷,在我的椅子上倒墨水,誣陷我偷班費。
是林奕幫了我。
回家的路上,他要求我:
「姜瓷,我對你有救命之恩。」
「現在你的恩人要求你,離林照那個虛偽小人遠一點。」
「你可以做到吧?」
回家後,就連林奕的父母也旁敲側擊地暗示我。
——既然受了他們家的恩情,就該跟他們的兒子站在同一陣線。
「姜瓷,你是個懂事的女孩,知道什麼是知恩圖報。」
「我們林家也不會資助那種不知恩的白眼狼。」
所以後來。
在那個荒唐的夜晚之前。
我已經快兩年沒跟林照說過話了。
「好了。」
林照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低頭看了看,才發現膝蓋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
他合攏藥箱,平靜地看著我:「你和林奕的事情打算怎麼處理,想好了嗎?」
我抿了抿唇:「我一定要退婚。」
「嗯,還有呢?」
「還有……什麼?」
他放好藥箱,撐著單人沙發的扶手,一寸寸俯下身來:
「姜瓷,我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那種。」
「我幫你退婚,你想好給我的報酬是什麼了嗎?」
灼熱的呼吸越靠越近。
房間內光線昏暗,窗戶開了一線。
夜風吹拂,月光墜霧。
我幾乎被吞沒在他湖泊般冷澈的眼睛裡。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微微向前,貼在林照的嘴唇上。
一個有點生澀和局促的吻。
他唇齒間傳來的,是和三年前一般無二的,熟悉的清冷薄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