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寫的有問題?”她挑眉。
他搖頭:“不是,寫得很有趣。”
“我沒白看那麼多言情小說。”她聳聳肩,笑眯眯地說,“诶,我可是特地按照你和寧玫的性格寫的,到時候本色演出就行了。同你好不好?”
莊家明笑了:“好,謝謝。我本來還發愁呢。”
“光嘴上說沒用,我想喝旺仔牛奶。”她趴在椅背上,眼鏡滑下來,說不出的俏皮有趣。
莊家明放在書桌上的手指動了動,想碰又沒敢動:“好。”說著,覺得語氣不太自然,生硬地掩飾,“你做編劇還挺有天分的,寫的真的很好。”
她眨眨眼:“再誇就要兩瓶了。”
他瞬間噤聲。
芝芝大笑起來。
平時的課程排得滿滿當當,排練隻能佔用周六、周日。天氣漸冷,在室外排練吃不消,音樂室和舞蹈房早被其他班級借走,莊家明跑了圈,找體育老師借到了兵乓球室的鑰匙。
周六上午有課,下午自習。一幹主演翹了自習課,齊齊到體育館裡排練節目。
乒乓桌挪一挪,留出空地,芝芝手一撐臺面,大模大樣坐在了球桌上,揮手宣布:“排練開始,第一幕。”
誰也沒動。
主演們面面相覷,都有點尷尬。
老阿姨欺負小朋友,那是相當有成就感。芝芝添柴加火:“你們是害羞嗎?又不演親嘴!放開點,為了班級的榮譽,上啊!”
莊家明卷起劇本,用紙筒敲了敲她的腦袋:“有本事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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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玫也說:“是啊,你是編劇,給我們做個示範吧。”
“我是編劇兼場記,又不是導演。”她推鍋。
程婉意也說:“不要浪費時間了,開始吧。”
對手在側,不能認輸。寧玫硬著頭皮上。
開場第一幕是女主角自我陳述女扮男裝進男校的理由,背景放到現代,自然不能是女子不能讀書。芝芝就改成了祝家父母認為女孩不比男孩要精心培育,送兒子進學費高昂的私立男校,卻隻打算讓女兒進普通高中。
女主不服氣,和父母打賭,如果自己能在哥哥的學校獲得更優秀的成績,他們將來就必須公平對待兄妹兩人。
“……這都什麼年代了,爹地媽咪居然還認為學歷隻是女生的嫁妝?我祝英臺要讓他們看看,女孩從來不比男孩差,什麼女生隻有小聰明,男孩比女孩更擅長理科,呸!今朝就看我拳打物理,腳踢化學,在這遍地男生的學校裡,闖出一番名堂來!”
這個劇本放到十年後,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滿篇寫的不是愛情,而是女權。
芝芝也考慮過,高中話劇需不需要這樣的內涵,但梁祝的故事之所以流傳千古,也並非僅僅因為悽美的愛情。突破門第的限制,反抗封建社會對女性的壓迫,追求婚姻自由,爭取與男性平等受教育的機會,才是更重要的內核。
她覺得,既然套了梁祝的殼子,就該應該保留故事裡的抗爭精神。
或許,演祝英臺的寧玫還不懂,協助寫劇本的程婉意也還不清楚,甚至,元旦觀看表演的一中學生們,十有八九隻當成了一個喜劇。
但火種在那裡。
十年後,就會燎原。
第24章 校園經典意外
16號班會表演過後,芝芝根據反響修改臺詞,調整節奏。而程婉意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梁祝的小提琴放在謝幕比較好,中間的獨白部分,我覺得可以用《化蝶》的合唱,但是原曲比較悠揚,我改的歡快了一點,到時候用鋼琴伴奏。”
芝芝對改編不太懂,感覺是件十分專業的事,不由問:“難嗎?會不會來不及?”
程婉意微微一笑:“我已經寫好了,你看看。”說著,遞過來一張五線譜。
芝芝跪了:“我看不懂。”
程婉意哼給她聽:“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頌生生愛,山伯永戀祝英臺。”
曲調歡快,又不乏纏綿之意。芝芝託腮想了會兒:“要不簡單點,中間部分還是你拉小提琴,比較能烘託氣氛,等到謝幕的時候再合唱。哦,對,你還是拉小提琴,鋼琴讓家明來彈,他會。”
“也可以。”程婉意同意了,又有點好奇,“班長會彈鋼琴?”
“會啊。”
正如關母所說,過世的舒沅阿姨是個才女,什麼都會。莊家明沒上過才藝課,全是由母親教的鋼琴,隻是後來莊家經濟拮據,鋼琴也賣掉了。
程婉意去問了莊家明,他有點訝異:“鋼琴?我不太會。”
“關知之說你會。”程婉意坦言。
莊家明頓住,改口說:“我彈得不太好,沒有正規學過。”
“你先看看譜子,音樂課上我們試一下。”程婉意眨眨眼,“這個節目大家費了不少心思,越完美越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哪裡容得下推辭。莊家明苦笑:“那我試試。”
音樂課上,音樂老師問起他們的表演,程婉意順勢提出了借鋼琴和小提琴的請求,老師當然很快同意了。
冬日的陽光下,程婉意調著弦,長發傾瀉下來,女神範十足。班上不少男生吹起口哨:“哇喔,合奏!”
莊家明就隻能嘆氣了。他走過芝芝身邊時,狠狠掐了她一把:“叛徒。”
“痛痛痛。”芝芝捂著胳膊叫屈,“你又沒說不讓說,鋼琴多刷顏值啊!”
想想看,萬眾矚目的舞臺上,光照下來,穿白襯衫的美少年彈著黑白琴鍵,還有什麼比這更像偶像劇嗎?絕對能報運動會上蕭野嘲笑的仇!
讓他看看什麼叫真男神!
莊家明不領情,瞪她:“我彈不好。”
“屁,你就謙虛。”
芝芝還是很了解他的。
誠然,莊家明一開始有點手生,但稍微練了一下後,悅耳的鋼琴聲流瀉而出,和小提琴悠揚的音色交織在一起,如夢似幻。
沒有比這兩種樂器更適合演奏《梁祝》的了。
一個段落結束,紀可人的歌聲加入,口齒之間滿是歡快之意,將新改故事的HE詮釋得淋漓盡致。
教室裡一片靜謐,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著,臉上渡著訝然和驚喜的光。
演奏完畢,程婉意說了合唱的事,問有沒有人報名。紀可人補充:“最好男生女生都有,我們可以分兩個聲部。”
音樂老師跟著湊熱鬧:“看來你們的節目安排得不錯啊。”她叫了幾個平時樂感比較好的學生嘗試,又親自指導他們。等到下課,幾乎每個人都蜜汁自信,覺得本班肯定能拿個好名次。
一開始興致不太高的男生,主動問還需不需要群演,他們可以演宿舍裡的ABCD。還有個女生問需不需要幫忙租借服裝,她認識一家租舞臺服的店,可以租各種樣式的演出服。
“肯定要借,雖然是校服,也不能是我們學校這種吧?塌臺。必須日韓的那種啊。”
這個建議得到一致贊同。
芝芝覺得,他們班到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成了一個集體。
*
新梁祝的臨時劇組拆成了三部分,演員組、道具組、音樂組。
芝芝負責演員組,程婉意負責音樂,莊家明、紀可人在演員和音樂兩處跑,道具組則分配給了其他班委。
這麼一安排,芝芝和寧玫的相處時間就多了起來。
寧玫作為女主角,卻前有芝芝寫劇本,後有程婉意演奏,C位不保,言語間就帶了點出來:“沒想到你會提議讓班長和程婉意合奏。”
“這有什麼沒想到的?”天氣越來越冷,芝芝捧著保溫杯,時不時呷一口,畫風格格不入,“養眼啊。”
寧玫半真半假地說:“其實,劇本是你寫的,或許你當女主角更合適。”
“編劇當演員的還是少數吧。”芝芝不上當,“術業有專攻,兩回事。”
寧玫擺了擺手:“關知之,你比我想的聰明,肯定知道我在說什麼。程婉意的心思又不難猜。”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不說,我咋知道你說什麼?”她老神在在,裝傻充愣。
寧玫不說話了,過了會兒,若無其事地說:“我排得差不多了,你幫忙去趟音樂室,叫班長和紀可人來和大家對一對戲吧。”
場地有限,音樂室隻借到了兩節課,大部隊還在兵乓室裡排練。而體育館和音樂樓不遠,芝芝沒推辭,就當松松筋骨:“行吧,我跑一趟。”
周日下午是自由活動,大部分學生都不在教室。男生們齊聚籃球場,大冬天也穿著單衣,打得熱火朝天,渾身蒸出白氣來。
今天風大,芝芝的臉被吹得發紅。她吸了吸鼻子,沒繞路,沿著籃球場旁邊的空地走,然而沒走幾步,背後有人叫:“喂!”
她下意識地扭頭,一個巨大的物體衝入眼簾。
咚,腦門傳來劇痛。眼鏡被撞飛,籃球落地,砰砰跳了兩下,滾遠了。
芝芝捂著額頭,眯著眼朝球場上看去。穿著籃球背心的蕭野大大咧咧立在那裡,揮手一笑:“诶喲,這麼巧哈。”
他踱著慢悠悠的步子晃過來,哼哼笑:“我叫你等著,你該不會忘了吧?”
“無聊。”芝芝翻了個白眼,早把這事兒給忘了,“還有事兒嗎?沒事我走了。”
蕭野抬起下巴,輕蔑道:“你打我一次,我揍你一回,兩清,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呵,還挺恩怨分明的。芝芝嗤之以鼻,撿起眼鏡瞧了瞧,見沒摔壞,懶得和他計較,轉頭就走。
到了音樂教室,莊家明一眼便看到她通紅的腦門:“你頭上怎麼了?”
“被籃球砸了一下。”她四處找鏡子,“腫了嗎?很明顯??”
莊家明離開鋼琴,走過去扳住她的頭:“別動,我看看……怎麼都是灰。”
他靠過來,輕輕吹氣,熱乎乎的氣息撲在芝芝的額角,搞得她渾身不自在。垂下眼眸,看到的又是他微微滾動的喉結。
鄰家少年初長成,可惜與她毫無關系。
那一剎那,芝芝忽然生出無盡的委屈,鼻酸眼脹,泛出些許淚意。
莊家明餘光瞥見,還以為她是疼的,趕緊抽了兩張紙巾沾湿冷水,敷在她的額頭:“忍一忍,我陪你去醫務室。”
“不用,皮都沒破。”芝芝假裝沒事。
程婉意一直默不作聲看著,此時卻道:“都腫起來了,去醫務室噴點雲南白藥吧。”
“哎呀,真的不用,一會兒就好了。”芝芝轉移話題,“寧玫叫你們去排練,他們差不多了。”
程婉意看看表:“差不多到時間了,下節課要借給十班,一起走吧。”
練習合唱的姑娘齊齊道“好”,一塊兒收拾走人。
莊家明說:“你們去,我帶芝芝去醫務室上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