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他還可以和芝芝傾訴一下,倒倒苦水,和現在怕她誤會,守口如瓶,全都悶在心裡。男生?他試過,他們都不理解,隻是羨慕。
隻有片哥抒發了一堆“假如是我做夢都要笑醒”之類的廢話後,說了句人話:“你要是真覺得麻煩,交個女朋友不就好了。”
“對,至少能減一半。”其他室友加入話題,擠兌他說,“她們現在是覺得自己有希望,所以才拼命接近你的。”
莊家明心中一動:“女朋友?”
似乎聽出了他語氣的松動,室友們來了精神,壞笑著說:“這個可以有,你考慮下。正好,你有了女朋友,我們就有希望了。”
“沒錯,不然她們都還做夢想當你女朋友呢。”明明都是單身狗,這群高中男生聊起來卻一套一套的,好像個個經驗十足。
莊家明覺得他們一向不靠譜,思來想去,含糊其詞:“我考慮考慮。”
這話聽在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耳朵裡,四舍五入那就是同意了啊!他們開始物色人選,點評學校裡的女生。
莊家明聽到其他人還能勉強忍住,免得被誤解,等他們說芝芝“長得還挺可愛的就是脾氣比較大”,憋不住了:“夠了啊。”
“幹什麼?你真喜歡關知之啊?”別說男生遲鈍,該八卦的時候,他們的嗅覺一樣敏銳,君不見第一狗仔就是個男人啊。
莊家明既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頓了兩秒,說道:“這樣背後說女生不好。”
“你又來了。”一個室友不以為然,“女生在背後也說我們呢。”
片哥:“你想得美,哪來的我們,就他一個。”
其他人哄然大笑。
“幹什麼?”木門被砰砰敲響,宿管阿姨冷著臉,“熄燈了還說話,嫌扣分不夠多是吧?”
八個男生安靜如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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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電光下,宿管阿姨冷漠地扣掉了他們寢室的分。
待腳步聲遠去,莊家明輕聲說:“完蛋了。”
眾人如喪考妣。
*
隔日,副班主任把莊家明叫去,和顏悅色地問起了扣分的原因。
莊家明作為始作俑者,無話可說,低頭認錯:“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老師們很疼愛這個學生,看他老老實實承認錯誤,也不為難,說了幾句“你是班長要以身作則”之類的話,就把他放回去了。
芝芝正好來辦公室交植樹節的徵文,聽到很是稀奇,忍不住問他:“居然把你叫到辦公室來罵,你做了什麼?”
莊家明一時沒忍住,出賣了小伙伴,告訴了她“交女朋友免得被騷擾”的主意,還作死地問他:“你覺得怎麼樣?”
芝芝呸他:“無恥!”
莊家明一懵,他還想拿這個做借口試探她一下呢,無恥??
“別人對你多熱情,對你女朋友就會有多挑剔。”芝芝冷笑,“你這麼做,隻是把自己的壓力轉嫁到她身上了而已。”
“會嗎?”莊家明嚇了一跳,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
不是應該覺得他有女朋友了,就死心了,再也不回來找他了嗎??
“不為什麼,愛信不信。”芝芝扭過頭,嘟囔道,“馬上要高三了,你自己想清楚,別害了人家。”
莊家明還沒理清她的思路,但被她一唬,馬上道:“你當我沒說過,我絕對不這麼幹,別生氣行不行?”
“我沒生氣。”她斷然否認。
莊家明識趣地閉了嘴。
過了會兒,她陰森森地問:“說起來,你喜歡的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莊家明心裡一個咯噔,但很快找到了應對之策,慢慢說:“我覺得你剛才說得有道理,為了不給她添麻煩,我……以後再說吧。”
芝芝看著他,心裡“……”。
再一次坑死了自己。
莊家明也看著她,心裡同樣“……”。
又一次告白胎死腹中。
但這也不算是件壞事。
2012年4月17日,星期二。
升旗儀式結束後,校長上臺,開始國旗下講話,重點批評了“男女同學來往過密”的行為,宣布某些學生“行為不當,口頭警告”的處分,要求全校男生女生“注意保持距離”。
一場轟轟烈烈的嚴打(?)行動,開始了!
學校當做大事來做,班主任們自然耳提面命。寬松些的如李老師、林老師,都是半認真半玩笑地說:“要你們保持距離,不是說男生女生不能正常來往,但是要注意尺度,平時討論討論題目什麼的沒關系,但是單獨相處的時候就要注意一點了。”
他們意味深長地看著青澀的學生們:“畢竟,有什麼話不能在教室裡說,非要躲到樓梯口、小路上說,對吧?”
偷偷談戀愛的學生們瞬間緊張起來。
嚴格一點的老師更狠,放話說:“以後別讓我看見男生女生單獨走在一起,啊,你們別以為沒人知道,回寢室就五分鍾的路,走上十分鍾十五分鍾的人在幹什麼,自己心裡有點數!”
第72章 消消樂
一中開始了嚴格的掃黃打……呃,不是,消消樂行動。
對此,大家反應不一。
戀愛中的小情侶惴惴不安,牽手搞得和地下黨接頭一樣,有任何風吹草動就驚得心髒砰砰亂跳,生怕被逮個正著,附贈叫家長套餐。
也有人公開嚷嚷著學校封建,大放厥詞,說什麼男生和女生還要保持距離,和古代人有什麼區別?反抗,必須堅決反抗!
問題是,說這些話的基本上都是單身狗。
腐女們則另闢蹊徑,在背後說:“和異性要保持距離,和同性就不用了?天真。”
大家都很懂。
但不在乎的人也不少。晚自習下課,浩浩蕩蕩的人流裡,依舊有數對小情侶手牽手,在路燈照不到的地方麼麼噠。
芝芝和莊家明作為鎖門黨,天天最晚走,目睹了很多捉奸現場。
比如今天。
他們倆剛走出教學樓,就看到綠化帶和圍牆中間的小路上,腦門光亮的副校長攔住了一對偷偷摸摸幽會的小情侶,大聲呵斥著:“高三了,居然還有闲情逸致搞對象,你們怎麼對得起父母、老師……”
芝芝揉了揉眼睛,嘆為觀止:“這麼暗的光線,這是怎麼抓到的?那個女生還是短頭發诶,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春季,大家的校服都是松松垮垮的運動裝,完全遮擋曲線,女生要是剪著短發,昏蒙蒙的壓根分辨不出性別。
這校長平時還要戴著老花鏡,怎麼逮人這麼準?
莊家明剛想說話,他們背後就冒出個聲音,同時,一道明亮的電筒光晃到了他們臉上:“就是這樣看出來的!”
“啊!”芝芝嚇得差點跳起來。
“錢老師。”莊家明也抬起手臂擋住臉,雙眼被電筒光照得睜不開眼睛。
錢老師,高二的教導主任,同樣在禿頭邊緣徘徊的中年男人,拿著電筒在他們身上照來照去:“你們兩個,幹嘛?”
“回寢室呢。”芝芝避開幾步,心裡嘀咕,不會連他們都抓吧?
錢老師和顏悅色地問:“哦,那怎麼這麼晚回啊?”
莊家明解釋說:“我們要鎖門,就一起走了。”
“為啥要一起走?”錢老師發出靈魂拷問。
但莊家明非常正直地說:“讓女生單獨走夜路,不太好。”
芝芝點頭。作為曾經的獨居單身女性,住酒店檢查攝像頭、坐出租車拍牌照並且與人通話、走夜路最好找人結伴,是必備的生存法則。
雖然校園裡理論上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萬一呢?校園暴力也不是沒有,聽說還有人遇到過蛇,她不能和大部隊一起回寢室,就一定要等莊家明一起走!
他們倆的表情看起來都很正直。
錢老師狐疑地掃視著,語氣卻很溫和:“男生女生還是應該保持距離,知道嗎?你們都是實驗班的學生,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教導主任都這麼說了,不聽不行。
莊家明和芝芝互相看了眼,然後說:“你走在前面,我走後面。”
“行。”
他們達成共識,和錢老師告別,在他的注視中一前一後往宿舍樓走去。
*
下一周的升旗儀式,副校長上臺,公布了這一周的嚴打成果,抓住小情侶十一對,地點包括綠化帶、操場、樓梯間等多個場所。
“……經過慎重考慮,給予以上同學口頭警告處分,希望同學們引以為戒。”
場下鴉雀無聲,同學們都被學校的雷霆手段震懾到了。
但還沒完。
吃過午飯,部分消息靈通的同學帶來了新消息:有幾對情侶被叫家長了。其中包括高一就在一起的張霖和楊榕榕。
他們倆一個在文科班,一個在理科班,隻隔了一道牆,來往很方便。而且,小別勝新婚(?),不在同個班裡,反而更加親密,有空就去樓梯間聊聊人生,下了自習就拉拉小手,據說周末還約好了出去看電影。
當然,這些都是瞞著家裡的。
雙方家長一來,小甜餅就成了人間慘劇。
張霖被他爹揍了。
楊榕榕被父母當著老師的面批評了。
他們被迫分手了。
是夜,莊家明他們寢室聽了大半夜的感情傾訴。
少男少女失戀,都是認真的。張霖要面子,忍著沒哭出聲,但聲音沙啞,第二天起來兩個眼圈都是烏青的。整個人頹得不得了,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楊榕榕是女生,對哭沒什麼負擔,據說哭了一個晚上。
芝芝因為成績上浮,沒和她一個寢室,所以隻是聽二道消息,但看她上課沒精打採,眼皮發腫,就知道大概是真的。
作為班長,需要關心同學的心理健康。她約楊榕榕一起去小賣部買酸奶,回教室的路上,特地選了偏僻的小路和她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