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慢吞吞地挑裙子,首飾,等到了鴻禧軒,已經超過了約定時間半個小時。
令人意外的是,季臨川並沒有走,依舊在等。
蘇蘿過去的時候,季臨川正在看一張報紙,高挺的鼻梁上架了金絲眼鏡,白襯衫配絲質領帶,薄身铂金腕表,氣質幹淨優雅,沒有絲毫怒容。
蘇蘿腦子裡驀然跳出兩個詞語來。
斯文敗類,衣冠禽獸。
心裡腹誹著,她走過去,對著他露出標準的微笑:“抱歉,季先生,讓您久等了。”
季臨川擱下報紙,摘掉眼鏡。
沒有鏡片的遮擋,男人眼睛中的銳氣展露出來。
下颌微微繃緊,沉鬱而英俊。
“沒關系,”他微微一笑,聲線低沉,“精致的女孩子值得花費時間等待。”
這麼一笑,百煉鋼成繞指柔。
蘇蘿的心髒劇烈跳了一下。
媽媽呀,這人笑起來,還、還有點叫她招架不住。
事先想好的話,被男人的這麼一笑,頓時方寸大亂。
“……您、您好。”
蘇蘿繃著臉,接過侍應生恭敬遞來的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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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胡亂點了幾道。
近距離看,這男人的殺傷力太大了。
男人的下一句話跟了上來。
“蘇叔叔應該告訴蘇小姐了吧?關於我們的婚約。”
季臨川說這話的時候平靜極了,淡漠到仿佛隻是在詢問她想要吃什麼,而不是婚姻大事。
蘇蘿點頭:“但我想說的是,這個婚約應該不算數吧?說不定是老人家隨口的一句玩笑話什麼的——”
“這不是玩笑話,”季臨川截斷她的話,雙手交疊,聲音低沉且溫和,“是認真的。”
認真個鏟鏟,假如當初蘇媽媽生下的是個男孩子,現在你也會這樣等他半個小時然後說一句“精致的男孩子值得花時間等待”?然後認認真真地齊齊奔赴英國登記注冊結婚?
蘇蘿瘋狂腹誹。
蘇蘿自知她的婚姻不可能十全十美,完全由著她性子來;但季臨川絕對不是一個好的丈夫人選。
先撇去工作狂這點不說,就是這麼個冷硬的性子,她就吃不消。
況且,還有風言風語,說季臨川其實性取向男,所以至今仍舊單身;私下裡,指不定玩的有多野。
她才不想過喪偶式的婚姻。
還不如現在,自由自在,揮霍無度。
她不想當男人溫室裡的金絲雀,隻想永遠當驕傲的小公主——啊不,女王。
蘇蘿隻好拿出殺手锏來。
她微微垂下眼睫,深深呼吸,又恢復了名媛式標準微笑:“季先生,可否讓我看看您的手?”
季臨川微微挑眉,顯然很意外她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但他依言照做,什麼都沒有問,平靜地把手放在她面前。
“我想看看手心。”
翻開手。
男人的手指蒼白而修長,指腹上有薄繭,手上有道小小的、白色的疤痕,像是個小小的月牙。
蘇蘿裝模作樣地盯著他的手心看了半天,嘆氣搖頭:“季先生,咱們不合適。您這手相呀……克妻。”
——這樣拙劣的暗示,他應該明白了吧?
——她不想訂婚啊。
季臨川表情不辨喜怒:“沒關系,我爺爺先前找人測過你八字,夠硬。”
蘇蘿險些爆粗口。
這是什麼深山老林裡面修煉出的絕世魔鬼狗男人啊。
反應能力這麼快!一句話把她按死在牆上。
手機鈴聲響起。
像擺脫了燙手山芋,蘇蘿如釋重負地站起來:“抱歉,我接個電話。”
季臨川收回手,抽出紙巾擦了擦,眉目淡然:“請自便。”
蘇蘿快步走出包廂,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倚在露天花廳旁接電話。
電話是任真真打來的,她神秘兮兮地問蘇蘿相親戰況如何。
蘇蘿斜斜倚著欄杆,回想起方才季臨川那副冰山臉,內心憋了一堆話要吐槽:“可別說了,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狗的人!不,往上數祖宗十八代,我敢肯定,沒有一個這樣狗——”
鼻翼間忽然又嗅到一股淡淡的雪松氣息,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天黑暗的停車場。
微微側臉,蘇蘿用餘光瞥見了男人的手腕,熟悉的铂金手表。
神經緊繃,蘇蘿的話立刻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狗年出生的絕世優秀好人才!千萬年難得一遇的天之驕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蘇蘿(驕傲):花樣彩虹屁一級選手,求生欲技能MAX!
第3章 三縷白月光
電話彼端的任真真,被閨蜜突然的噗噗彩虹屁模式驚住了,連連叫:“蘿崽崽,你怎麼了?撞到頭了?被人綁了?要是季臨川現在拿槍指著你的頭,你就趕緊吱一聲我去救你啊崽崽!違心話說多了是要遭天譴的!”
蘇蘿才沒有時間吱。
她沒回頭,真怕一回頭就看到季臨川對著她抽出刀子。
“就這樣吧,我先掛了,回頭找你玩呀。”
放手機,轉過身來,狀若不經意地撩了下頭發,假裝剛剛發現眼前的男人,“吃驚”地小小後退一步,繼而揚起了甜美可人的微笑來:“季先生,好巧呀。”
話一出蘇蘿就想當場去世。
天吶。
她這是說的什麼垃圾話。
“不巧,”季臨川微笑:“沒想到蘇小姐對我有這麼高的評價,我受寵若驚。”
寵、寵你個鏟鏟!
蘇蘿萬分悲憤。
“既然我們對彼此都很滿意,那就這麼愉快地說定了,”季臨川看眼手表,聲音淡然如水,“下個周天,我會拜訪令尊。”
“……我覺著我們不合適。”
“不合適?”
季臨川如同聽到天方夜譚,眉頭微挑,邁了一步。
蘇蘿後退,貼到欄杆邊緣。
涼風吹起她的頭發。
避無可避。
季臨川垂下眼睫看她,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眼眸中盛滿笑意:“蘇小姐都認為我是千萬分之一了,怎麼還會不合適呢?”
他說:“還有,蘇小姐,我不屬狗。”
-
蘇蘿無精打採地抱著抱枕,長籲短嘆:“人生吶,就是這麼無趣。”
毛毯上、茶幾上隨意堆著各類大牌的包裝盒,JACQUEMUS的包包被擠到茶幾旁很小的角落裡,可憐巴巴,搖搖晃晃地掉了下去,落到了長毛絨毯上。
蘇蘿看也未看一眼。
沙發上,溫念已經躺成一灘,聽到蘇蘿這麼一句話,有氣無力地抬起手:“真想給你甜蜜的一巴掌,叫你清醒一下。”
蘇蘿和溫念從小穿一條裙子長大,吵吵鬧鬧一直不曾斷了聯系的玩伴。
兩人隻絕交過一次,還是讀高中的時候。
那次蘇蘿無心考試,抄了溫念的試卷。
成績下來,溫念58,蘇蘿60,氣的溫念撕碎試卷,單方面宣布絕交。
任真真適時插進話來:“其實我覺著季臨川人還不錯,畢竟蟬冠‘最想嫁的男人’哎。”
蘇蘿興趣恹恹:“營銷號弄的野雞榜單而已。”
可不是麼,是個賬號都能投,還有不少大男人投給了季臨川。
溫念說:“那也總比江賢那個花心大蘿卜好太多了,嘖嘖嘖,圈內人誰不知道他男女通吃葷素不忌,也就林九蜜腆著臉上去招惹。”
任真真嗤笑:“到底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手機震動了一下。
蘇蘿拿過來看,季臨川發來的微信。
這人微信頭像用的是一串紫藤花,昵稱是他的本名,嚴格而板正。
蘇蘿剛加上他的時候,就瘋狂吐槽,這人不過比她大了五歲而已,怎麼審美這麼的……復古呢?
無趣的男人。
短信內容一樣的無趣。
[晚上一起吃飯嗎?]
蘇蘿咬著唇,盤著腿,坐正了身體。
[不想動]
[我去接你]
[不好意思,我暈車]
沉寂一分鍾。
[那就訂你公寓附近的店,步行過去]
[對不起,我腿斷了]
這句話的威力果然大,季臨川大概被她的心狠手辣給鎮住了,再也沒有發消息過來。
溫念不知道剛剛蘇蘿和季臨川之間發生了怎樣血雨腥風的一段:“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嘛,勉強不來的。真真,雖然大部分人都愛吃松茸海鮮,但也有不愛吃的呀;蘇蘿喜歡吃臭豆腐,咱們也不能攔著不是?”
蘇蘿:“……雖然你是在為我說話,怎麼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溫念大手一揮:“別在意這些小細節嘛。哎,蘿蘿,你和季臨川真的定下來了?”
“定個錘子。”
蘇蘿和蘇海華十分堅決攤牌,和季臨川無感覺,不來電,沒可能。
蘇海華也寵著她,不說什麼強硬的話,隻是叫蘇蘿再好好考慮一下。
聊到一半,聽得門鈴響。
蘇蘿還以為是點的飯到了,踢踏踢踏地開門,誰知道竟是送貨小哥。
“蘇小姐對嗎?”小哥咧開嘴一笑,推著一個大大的紙箱子,“您定的輪椅到了。”
蘇蘿:“……啥?”
小哥反復確認了下,地址沒錯,手機號碼沒錯,姓名也沒錯。
就是送給她的。
蘇蘿機械地籤收,瞥了眼訂貨人ID,姓季。
艹,這個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