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的遺憾和不甘,會不會跟這些建築物一樣,被掩埋在厚厚的塵土下?」
這三天裡,他或許想了很多很多。但在最後的節點,他還是選擇了我。
像我也選擇了義無反顧地奔跑。
「找到了!」江喚的聲音格外興奮。
他手裡,是一對做工精美的小木牌。
有段時間,我們盛傳玄學。
聽說隔壁山頭的廟非常靈驗,便經常趁著放假去拜一拜。
我和江喚也不例外,除了求學,還偷偷摸摸求愛情。
學校的相思樹上,密密麻麻掛滿了這種小木牌。
我很驚訝:「不是說幾年後,新上任的校長就清理幹淨了嗎?」
當時還給了個特別官方的說法,叫保護樹木。
江喚笑得狡黠:「我特意回學校撿了,然後埋在樹根下,求它多多保佑我們。」
「這不,在最後一天,它保佑我們相見了。」
他把泥土拍幹淨,露出青澀刻就的名字:
【江喚。】
【餘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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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寫著我名字的木牌,後面多了個筆跡疏狂的熟悉稱呼:
【 A 小姐】
我鼻尖一酸,忍不住模糊了眼睛。
「這幾年,我一直有在努力引導粉絲,希望她們能在追星的過程裡學會堅持,學會勇敢,而不是被網絡的戾氣和偏激侵染。」
我聽說過這件事。
江喚和私生飯硬剛,在微博上陰陽怪氣地 diss,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江喚偷偷碰了碰我的手,眼含希冀:「夏夏,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沒拒絕他的靠近。
臨走前,江喚把小木牌塞進我懷裡,開玩笑道:
「事不過三,你別讓我太難堪。」
9
他並Ṫŭ̀₆沒有強求我,必須現在給出回答,而是給我了足夠的時間去理清思緒。
但首先,我得去問問謝成瀾。
他憑什麼自作主張,替我擋掉江喚的邀請。
舒舒服服的 SPA 做完後,謝成瀾一臉皮都展開了的表情:「餘老板,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我點了兩杯卡布奇諾,旁敲側擊:「你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謝成瀾一怔,臉色明顯不對勁起來:
「你,都知道了?」
他一臉煩躁地揉了揉小卷發:「我媽催婚催得緊,我實在扛不住了,便說女朋友是你。」
「然後他們要我帶你回去,夏夏,你就幫幫我吧。」
我有些沒回過神來: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我和他還見過面呢。」
謝成瀾心虛地避開我的目光,我終於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怒火也跟著炸開。
我咬著牙,試圖冷靜下來:「下一步,是不是還要我配合你形婚?」
他故意放江喚的鴿子,大概也是出自私心。
我從沒想到多年的好友,還能如此背刺我。
讓我忍不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的一舉一動。
謝成瀾自暴自棄地冷笑:「是又怎樣?」
「你和我做朋友,不也是看我性取向安全嗎?」
我攥著溫熱的杯壁,指尖用力到發白。
半晌後,我急促地笑了笑:「謝成瀾,我和你做朋友是因為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性取向。」
「你別把我想得太庸俗,也別把你自己想得太可憐。」
我轉身就走,卻被謝成瀾驀地抓住衣袖。
他聽懂了我的意思,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離譜。
他一臉後悔:「夏夏,我錯了,是我的嘴沒個把門,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們繼續做朋友,好不好?」
我嘆了口氣,把袖子扯了回來,隻覺得眼前熟悉的好友開始變得陌生:
「可是,是你先不想做朋友的。」
一塊鏡子,有了一條彌補不回來的裂縫,還能自欺欺人當成沒摔碎時的模樣嗎?
我狠下心,再也沒回頭。
10
回答江喚的復合請求前,他提出和我一起去看望媽媽。
她恢復得很好,知道我要回去,大清早地就去超市掃蕩,買回來一大堆我愛吃的菜。
我攥著江喚的手微微出汗:「媽媽,這是……」
我還沒想好怎麼介紹他,媽媽便老神在在地接過話頭:「男朋友,對吧?」
「小江是個好孩子,媽媽知道。」
我有些懵:「你們認識?」
媽媽笑了,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還很熟呢。」
原來,在我努力跑工作麻痺自己的幾年裡,江喚每隔一兩個月都會抽出時間,來看望她。
一來二去,兩個人也混成了忘年交。
「所以,隻有我被蒙在鼓裡?」我又好氣又好笑。
江喚眼神躲閃:「我以為你恨我,所以不敢去找你。」
媽媽也嘆了口氣,像小時候一樣安慰我:
「夏夏,媽媽知道你的心結,不想給你壓力。」
「但媽媽更希望你能幸福,不要錯過愛的人和愛你的人。」
對上她鼓勵的目光,我忍不住鼻尖一酸:
「好。」
幾個月後,謝成瀾小心翼翼來找我。
他說已經和父母說開了,也對損害我的名譽感到抱歉。
畢竟是多年的好友,我沒為難他。
但我知道,我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11
江喚聽完來龍去脈後,氣得險些想套麻袋暴打一頓謝成瀾:
「我就知道這丫不靠譜!特麼還想跟我搶媳婦?沒門!」
我撞了撞他胳膊:「喂喂喂,誰是你媳婦?」
江喚黏黏糊糊地親了上來:
「誰應了,誰就是我媳婦。」
說好的純情呢?
兩三年沒見,他無師自通走上了妲己的路子。
吻畢,我喘著氣推開他的臉:「你別打岔。」
「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非得借第三人的嘴對吧?」
江喚委屈巴巴地湊過來,又想用親我來蒙混過關。
我快氣笑了,惡狠狠地在他唇角咬出一個印子,威脅他:「你可以不長嘴,但我也可以長腿自己跑路。」
江喚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分手的時候,誰沒長嘴。」
他還在介意我三年前的逃避。
我自認理虧:「都長嘴,我們都長嘴。」
江喚低低嗯了一聲,又纏了上來:
「老婆,親親。」
「嘴不僅是用來說話的,也是用來親的。」他理直氣壯地胡扯。
受不了了。
當初親個嘴還要捂眼睛,怎麼現在變得一肚子壞水了?
而且,我是讓你長嘴,沒讓你長床上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語氣涼涼:「我想,我還需要重新考慮一下這段關系。」
江喚明顯信了,垮著張臉地在我側頸處亂蹭,用力得像是要把自己的味道都標記上去:
「我現在長嘴了,你可別後悔。」
聽著他如出一轍的軟綿綿的威脅,我忍不住笑了。
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我主演的新劇開始宣傳,工作室的意思是和男主陳林營業炒 cp。
於是,我們兢兢業業地造糖。
綜藝上的相視一笑尚且初級,似是而非的同款才是頂級。
正在這時,江喚出來橫插一腳。
我發日出,陳林發日落。
江喚發 diss:【好好看日落,別搞什麼小動作。】
我穿白衣,陳林穿黑衣。
江喚穿綠衣:【愛是一道光,綠到我發慌。】
我帶單蛇項鏈,陳林帶雙頭蛇項鏈。
江喚帶美杜莎:【敢問心無愧地直視我嗎?】
……
自己氣跑的人,也得自己哄回來。
我用身體上的疲憊,詮釋了什麼叫不要輕易得罪小心眼。
12
我的新劇一經播出,成功衛冕收視率冠軍。
我也因此被金鳳獎提名最佳女演員。
這時,我的黑熱搜被炒了起來:
#餘知夏 腳踏兩隻船#
#餘知夏 陳林 江喚#
#餘知夏 滾出娛樂圈#
各種抹黑造謠我的通稿滿天飛,甚至還有人在私信辱罵我。
經歷了這三年,我再也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隻會內耗自己的新人了。
工作室的動作很迅速,追根溯源查到是對家小花幹的。
汪可菡。
一聽到這個名字,我還有些迷茫。
王姐提醒我是上一部劇的女配,我才回想起來。
當時我們在綜藝上,還鬧了些不愉快。
不過,以她如今的名氣和地位,也隻能像隻下水道的老鼠,暗戳戳地潑我髒水了。
站到我面前,她根本沒有資格。
江喚一如既往地剛:【勿 cue, 還在追, 再罵你性命垂危。】
這麼會押韻,你不要命啦?
「按法律途徑走就可以了。」我淡淡跟王姐說。
很快,幾個罵得很髒和造我黃謠的營銷號都被帶走, 理由是誹謗罪和損害名譽權。
汪可菡也被連帶著挖了出來。
可惜鋪天蓋地的罵聲不會消失,隻會轉移到她那邊。
不久後,汪可菡實在受不了了, 公開出面道歉。
視頻裡,她小臉素白, 一副楚楚可憐的委屈模樣。
我隻聽了幾句就劃掉, 這夾子音還不如江喚的自然。
我突然想起什麼:「江喚, 當時在綜藝上, 你怎麼對汪可菡那麼雙標啊?」
還誇她唱得不錯, 還沒和她避嫌。
我越想越不爽, 狠狠嘖了一聲。
江喚連忙放下手裡的遊戲:「老婆,你聽我解釋。」
「晨星娛樂是我工作室的老東家, 他們要求我幫汪可菡造勢。」
「當時我一把就推開他們, 說這是另外的價錢。」
我一頭黑線。
江喚還在喋喋不休:「你記得我前不久給你的卡嗎?」
我點點頭, 江喚遞給我的時候,說這是自己這幾年賺的錢,密碼是我的生日Ṱù₍。
沒想到, 「賣身錢」也在裡面了。
他一臉求表揚:「老婆,我做得對嗎?」
我忍著笑揉了揉他的毛:「以後別接這些了, 要造勢就來幫我造勢,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喚還真開始設想起來:
「那以後什麼劇要我去唱 OST, 我就說必須要你進去當主演。」
他越說越興奮,我連忙制止。
確定這麼做,不會讓我倆都上了導演的黑名單嗎?
我深沉地嘆了口氣:「算了,我突然想起來, 我是個走實力派路線的藝人。」
江喚悶悶地哦了一聲。
我忍笑親他:「謝謝你。」
窗外天氣正晴,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
13
江喚的新歌正在籌備。
我借機問他, 網上對歌名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復合吧, 我真的好想你。】
這個小細節, 讓很多網友直呼被虐得嗷嗷哭。
江喚挑了挑眉:「是, 你終於發現了?」
我揉了揉他帥氣的臉:「早就發現了。」
隻是不太相信而已。
「那你新歌還玩這一套嗎?」
江喚理直氣壯地搖頭:「老婆都追回來了,自然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快樂。」
「歌名我都想好了, 一首叫《今天我復合了》,一首叫《今天我求婚了》, 還有一首叫《今天我結婚了》。」
這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樣, 讓我沒忍住撓他痒痒肉:「別亂來!」
粉絲不得撕了他這個戀愛腦?
最後, 江喚終於放棄了這個大膽的提議。
他還挺鬱悶,我又哄了一晚上才好。
……
我捧得金鳳獎當晚,江喚和我求婚了。
漫天星辰下,他依稀和十七歲的青澀模樣重疊。
變的是時間,不變的是我們。
「我曾經, 從不渴望什麼白頭偕老。」江喚看著我, 「但遇到了你,我突然開始貪心起來。」
「夏夏,一輩子太短, 我隻想和你天長地久。」
我接過戒指,攏住他脖子,踮起腳親了上去: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