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個巫師,把我化作女兒身,好代替我姐去做河神的祭品。
我計劃好一切,卻在喜轎抬入的那一刻,看到了巫師倉皇出逃的身影。
人們大喊:「抓住這個騙子。」
我下意識覺得不妙,這巫師居然是假的?!
伸手一摸。
我胸變平了,喉結也出來了,而花轎已經往河中央沉下去。
我剛希望河神是個瞎子,眼前忽然變幻,憑空出現的男人出聲問:「你脖頸前面怎麼跟我的一樣?」
我:「那是我的喉結石。」
1
「抓住那個裝巫師的騙子!」
我望著巫師如風的背影,和地上那隻被跑掉並被無數人踩踏的鞋,蒙了。
誰,他們說誰是騙子?
我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脖頸,凸的,有喉結。
說好的不會被發現的超絕巫術呢?
此時的我就一個想法,完了。
在我發愣的間隙,我穿著大紅喜袍,被幾個大叔架上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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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船筏窄得很,隻容一人乘坐。
幾人輕輕一推,我就坐著筏板向河中央漂浮而去。
傳說,巫鎮裡有條百年不枯、千年未朽的河,名為烏河。
巫鎮數萬生靈,都是靠這條河流供給。
人們為了反哺,每到旱季,就會從適齡女子中選擇一位作為新娘,讓她成為供奉河神的祭品。
聽說河神選新娘有一套嚴格的準則,他要是沒看上,小船就能順順當當地漂向對岸。
他要是看上了,船就會沉。
幸運的是,幾百年來,船都沒沉過。
以防萬一,我拿蓋頭遮住露出的喉結,心裡祈禱,別看上我別看上我。
一低頭,發現竹子做的筏板正向外滲水。
而我正往下沉。
該死,早知道來之前就不偷吃我姐的燒雞了。
這下好了,重得要落水了。
2
「救……咕嚕嚕嚕……」
跌入水中的那一刻,窒息感撲面而來。
河水爭先恐後地鑽入口鼻,吞噬著我的理智。
耳邊傳來岸邊人的禱告聲,密密麻麻仿佛螞蟻似的往腦中鑽,我對他們的迷信嗤之以鼻。
然而,當我使了吃奶的勁兒往岸邊遊去時,我忽然察覺有東西纏上了我的腳踝。
我越蹬,那玩意兒纏得越緊。
這一刻,我承認我慌了。
他娘的這世上不會真有水鬼吧?!
還是說,這是河神發現我男扮女裝,故意懲罰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被疑似水鬼朝下拖拽,整個人逐漸被水淹沒。
忽然,我感覺腰間多了一隻手,輕輕將我託起。
他念了一串神秘莫測的咒語,唯有一句能聽懂。
「張嘴。」
我聽話地張開唇,一根手指探進口中,在我的舌頭上摩挲,搜刮著舌苔上的軟肉。
好痒。
緊接著,他往我嘴裡塞了什麼東西。
之後。
我的眼前漸漸清明。
看清面前是個身穿古袍、插簪束發的男人。
男人皮膚白皙,橫眉入鬢,朱唇玉面,長得還挺俊。
不過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銳利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男人問:
「你就是我的祭品新娘?」
我腦一抽,說了句:「你就是我的河神老公?」
3
河神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我覺得自己這樣很奇怪,像是很期待有個老公似的。
我抬起頭:「不,你誤會…」
話說了一半,我又覺得不對。
雖然我是替我姐來做新娘,可這段關系名義上確實如此。
若是否認,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於是我忍痛點頭,從喉嚨裡「嗯」了一聲:「對,我是。」
他的視線順著我的眼睛向下移,路過鼻梁,落在唇瓣,最終停在我的喉結處。
我當即反應過來,淦,現在巫術可是失效的。
接著,我就聽到河神致命的一問:
「既然是新娘,你的脖頸前面怎麼跟我的一樣?」
我大腦飛速旋轉,急中生智:
「這是我的喉結石!
「你知道肺結石、肝結石、腎結石、膽結石嗎?這是社會上的一種通病,吃多了垃圾食品都會得。」
河神:「所以?」
我指著喉結:「所以這不是喉結,這是我的結石。」
河神古井無波的眼底出現龜裂。
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你覺得我是智障嗎?」
4
河神不是智障。
我覺得我挺智障的。
我為什麼要男扮女裝替我姐做新娘呢?難道就因為我姐有了心上人,心裡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了嗎?
猶記得,我姐拍著我的肩膀,一臉誠懇地說:「沈知無啊,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肯定舍不得看你姐我淪為河神祭品,被活活淹死吧?
「是的,你舍不得。所以我想了一個絕佳的方法,你,代替我去做新娘。
「對,不用看了,沒別人,就是你。
「放心,弟。姐打聽過了,那些人都是胡謅的,什麼送新娘做祭品能祈求風調雨順,十年無災,全是放狗屁,這都 2024 年了,河裡別說神了,連個鬼都沒有。
「你隻需要幫我走個過場。我知道你從小水性就好,到時候你遊到對岸躲兩天,過段時間再回來,就說河神把你休了,神不知鬼不覺。
「信我。我是你姐,我能害你嗎?」
相信她個鬼啊!
我是有多倒霉,神跟鬼都讓我碰上了。
而現在,我的便宜河神老公正架著我往河道深處漂。
再往下,我還能活嗎?
我清了清嗓,給自己加油打氣,鼓起勇氣拉了拉河神的衣角:「老公,你應該不好我這口吧?」
我能感覺到,河神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直。
他扭身看向我,眼神熱得要將我燒穿:「你……
「叫我什麼?」
我猛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是個 gay,河神可不是 gay!
他說不定是個愛美女的鐵直。
我舉手發誓:「河神大人,你相信我,雖然我是你名義上的老婆,但是我對你沒有任何想法,我是有心上人的。」
河神靜靜地看著我。
我隻覺得氣溫驟降,周身冰冷。
我牙齒打戰:「我說的是真的。我小時候有一次失足掉進烏河,差點淹死,是一個男人救了我。
「自那以後,我就情根深種,非他不嫁。」
河神看我的眼神變得有點奇怪:「所以呢?」
我:「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喜歡上您的。」
他手指抬起,在我額前輕點:「你最好是。」
5
河神身體一轉,連帶著我也向前跌去。
此時我才發現,我身上的婚服與河神的衣服正勾在一起。
他單臂圈住我的腰,意外地溫柔耐心:「剛下水是會有點不穩,習慣就好。」
話落,他就帶著我向下漂。
我當即反應過來:「哎哎,河神大人,既然你沒看上我,不如發發善心,放我回家去吧。」
他託了託我的腰:「你喝了我一滴血,要七天後才能離水。
「現在的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
我在茫然中被帶到河神的住處。
看著是座上了年頭的古宅,比我家的祖宅還大。
河神大方表示:「你可以隨便挑一間住。」
我躡手躡腳地去選房間。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這裡寬敞明亮,選擇眾多。
壞消息是,這裡居然沒床!
唯一有桌子的屋,供奉著一尊牌位。
牌位?
我停下腳步,多看了一眼,念出三個古字:「巫、寒、川。」
我沈家祖上曾修習巫術,供奉神明。
不過傳到我太爺那一輩,就沒再往下傳。
我隻記得太爺講過的一個河神降雨救巫鎮於災年之中的小故事。
其中有句話,讓我尤為深刻。
「如果你在烏河裡見到一尊牌位,牌位的主人姓巫。
「當向此名誠心祈求時,願望便會實現。」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牌位前跪下,雙手合十,虔誠許願:「信男願一生茹葷,請巫寒川大人贈我一隻燒雞。」
我睜開眼,供桌上果然多了隻燒雞。
我心裡一喜:「巫寒川大人,我還想要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滷豬、滷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
我每報一道菜名,桌上就多一道菜。
太好了。
我挨個啃了一口,呸,沒味兒。
河神就吃這種東西?
算了,好歹在別人家做客,不能太挑剔。
於是我吃一口吐一口地飽腹一頓。
酒足飯飽後,我繼續許願:「吃飽了,再給我變一張床吧。」
剎那間,我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與河神四目相對。
他斜倚在象牙木床上,一手捧著書,一手拍了拍床:「你要的床。」
我要的是一個人住的床,不是婚床!
等等,他怎麼知道我要什麼?
我腦中靈光一閃,恍然明白了什麼。
看著河神問:「敢問大人叫什麼?」
河神抬眉,吐出三個字:「巫寒川。」
完蛋,作死作到河神頭上了。
我拔腿要跑。
腰間卻纏上一隻手,巫寒川趴在我耳邊,笑道:「不是你說的要床?」
我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不是,我要的是一張床。」
巫寒川:「這是一張,不是兩張。」
我:「不,我想要的是單人床。」
巫寒川「嘖」了一聲:「沒想到你懷的是這種心思。」
頃刻間,床沒了一半,我墩地坐在了巫寒川的腿上。
啊啊,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啊!
6
最後,我還是不敢爬床,跟巫寒川要了床被子,去隔壁打了地鋪睡。
雖然環境陌生,還是在河底,我居然意外地睡得很好。
一夜無夢。
就是一旁的哭聲有點磨人。
「嗚嗚我不想死,我不想嫁給河神。
「誰來救救我……」
我被吵醒了。
睜開眼,還是在那間房。
房中隻有我一人,巫寒川並不在。
可耳邊的哭聲似蚊子嗡嗡,雖然細小,卻無處不在。
是誰在哭?
我循著聲音找過去,不知不覺漂到了河面。
頭往上一頂,就蹿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