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露出個腦袋,視野瞬間開闊,也看到了哭聲的來源——一個穿著婚服的女孩。
我敲了敲她坐的竹船,問:「巫鎮的祭祀不是十年舉辦一次嗎?你是怎麼來的?」
女孩嚇了一跳,直到與我對上視線。
我把湿漉漉的頭發撩開:「我是沈知無。」
女孩大叫:「沈知無,你沒死啊?」
她抹了把淚:「你姐私奔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問過緣由後,才知道你以男身替嫁。
「鎮長大怒,勒令鎮上再派一個適齡女子,就選中了我。」
【真是封建陋習。】我默想。
女孩哭著說:「沈知無,你既然沒死,肯定見到河神了,求你幫我跟河神求求情,我不想嫁給他。」
我?我算老幾?
不過她也挺可憐的,也是因為我和我姐才受此無妄之災,我不能坐視不理。
「那你先漂著,我幫你問問。」
說完,我鑽入水中。
7
雖然不想再踏進那間屋子,可為了救無辜的人,我還是決定賭一把。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我抬手敲門:「巫寒川,我能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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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緩緩開了,我走進去。
巫寒川還維持著昨夜的姿勢,捧著書琢磨。
我清了清嗓,發問:「巫寒川,你要老婆不要?」
巫寒川翻書的手一頓,抬頭看我:「你想我怎麼要你?」
嗯??
「不是,」我將打結的舌頭捋直,「我是說,河上漂著個新娘,你要不要?」
「哦。」
哦?
什麼叫「哦」?
巫寒川繼續翻書,喃喃自語:「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試探道:「你不要的話,我就把人送走了。」
「嗯,都行。」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我漂上河面,找到女孩,向她保證:
「河神說他不要。」
女孩松了口氣,指著漏水的竹筏說:「幾片破竹板,漏了兩個小時的水都沒沉下河,我就知道河神沒看上我。」
我看了眼女孩身下的船。
繩子都松了,竹片弱弱地勾連在一起,水已經沒過竹筏全身,這模樣比我當時慘多了。
卻愣是沒沉河。
我漂在河裡,把女孩推到對岸,她上岸後,對我連聲道謝。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是說:「如果你真想道謝,給我點吃的就行。」
雖然這兩天不做人,沒有飢餓感,河神住宅裡的東西也管飽。
可是嘴還是饞,習慣真是可怕得很。
女孩從包裡翻出幾塊點心:「這是我爸讓我藏起來帶著吃的,都給你吧。」
我急忙咬了一口,香,真是太香了。
這才是人該吃的東西,就是裡頭的餡兒有點苦。
我怕點心沾湿,三兩口吞下肚後才往水裡泅。
遊著遊著,腹中忽然墜痛。
我嚶嚀一聲,下意識喊:「巫寒川,救我……」
額頭冷汗直冒,我再睜眼時,面前場景變幻,剎那便回到巫寒川的屋中。
巫寒川攬住我的腰,皺眉問:「怎麼回事?」
我:「我就是吃了幾塊點心,肚子就一直疼。」
巫寒川恨鐵不成鋼:「你怎麼什麼都敢吃,穿腸毒藥也照吞不誤。」
我弱聲問:「什麼意思?」
巫寒川:「你中毒了。」
我回憶起女孩的神情,覺得她不至於下毒害我,那就是她家裡人給她的點心有問題。
還好她跑了,離開了巫鎮。
就像我姐一樣。
腹中好似有千萬根針在扎。
「我好疼,巫寒川,我會死嗎?」
巫寒川抬起我的下巴,用手指捏開我的雙唇:「我會給你渡氣。」
話音未落,我便感到絲絲縷縷的涼意鑽入口中,在唇舌縈繞,又順著喉嚨鑽進腸胃。
疼痛登時緩解了大半。
好舒服啊,還想要更多。
我伸出雙手,摟住巫寒川的脖頸,吻了上去。
唇貼著唇,仙氣往我體內灌得更厲害。
巫寒川愣在原地沒動,隻有我努力轉唇吮吸。
正當我以為巫寒川會推開我時,他扣住我的後腦勺。
加深了這個吻。
8
湿意侵入我的全身,將我的每一寸肌膚都包裹起來。
那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
而後,充盈的仙氣鑽入我的五髒六腑,我的三魂七魄都在戰慄。
我在迷迷糊糊中丟了神智,噗地躍進河中。
感覺自己回到了兒時失足的那一瞬。
窒息,憋悶,隨時就要與死亡相見。
這時,一隻手拉住我,將我從水中拽了出來。
恢復正常呼吸的瞬間,我睜開眼,瞥見長發飄飄的一位絕塵男子。
他抬起手,點了點我的額頭:「明知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烏河,還敢來這兒戲水。」
我被男人的美貌驚得失語,死死拽著他的衣袖。
嘰裡咕嚕說什麼呢,聽不懂,想親。
我大概是鬼迷了心竅,仗著自己年紀小,真在他臉上啄了一口。
「以後玩過家家,我隻認你是我老婆。」我直言。
男人愣了愣,無奈道:「我是男的。」
我認真想了想,摟著長發帥哥的脖子說:「那你做老公娶我不就行了。」
「小小年紀,真是……」
不遠處傳來大人的呼喊聲,喊的是我的名字。
帥哥把我放在地上,輕輕一推。
再回頭時,人已不見了。
自那以後,我就跟丟了魂似的。
他們叫我玩過家家我不去,叫我上山下地我也不去,我一得空就去烏河邊上喊老公。
可不管我怎麼尋找,之後都再也沒見過他。
可現在……
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那張臉,與巫寒川漸漸融合,簡直別無二致。
想起來了,我全想起來了。
原來巫寒川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男神!
怪不得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也沒打聽到任何消息。
原來他壓根就不是人!
9
蘇醒以後,毒是解了,可我有點沒臉面對。
這是我第二次強吻他了。
我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周圍靜悄悄的,他應該不在吧?
「在想什麼,眼珠一直轉。」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嚇得我一激靈,睜開了眼。
與巫寒川四目相對。
我尷尬一笑:「嗨,老公。」
他伸手要摸我的臉:「還難受麼。」
不等他說完,我噌地從床上坐起,語無倫次道:「我我我我想……」
他斜睨著我:「你想什麼?」
巫寒川說話時,唇一張一合,讓我回憶起昨夜的觸感。
我強吻了他,強吻了他,強吻強吻……
「臉怎麼比猴屁股還紅,毒還沒清?過來我看看。」
該死的,他怎麼一直說話。
可惡,他說話的時候為什麼要用嘴巴?!
眼看著巫寒川的手落在我的腰上,我脖子一抻,大叫:「我想回家!」
巫寒川的手停在半空。
我結結巴巴道:「你,你剛才不是說,問我想要什麼嗎?我,我,我想回家。」
再不回家,我就要把持不住了,想直接撲倒他!
巫寒川的語氣冷了幾分:「哦?」
他盯著我:「你知道你昨晚吸了我多少氣嗎?」
巫寒川抬手往我肚子一指,「它們囤積在你的丹田,至少一年內,你是變不成人了。」
什麼,一年?
我還要和男神待一年?!
不行,我要理智,巫寒川可是直男。
我壓制心底的激動,嗫嚅道:「那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早點回家?」
巫寒川:「有。」
我抬起頭,聽見他說:
「再把氣渡回來。」
嗯?
什麼意思?
見我立在原地不動,巫寒川點了點自己那紅潤有光澤的唇瓣,說:「用這裡。」
我臉皮薄,一下就蹿紅了。
先說好,這可不是我故意的,是回家的辦法就這一個。
而且還能趁機佔男神便宜,不親白不親。
「那我來了。」
我努起唇湊過去,卻撞在巫寒川的手指上。
他像捏鴨嘴一樣捏住我的嘴,手指探進唇下,分開我的兩瓣唇。
隨後,我就感到腹中的涼氣順著喉嚨往外溢。
什麼鬼,居然不是親嘴?
幾分鍾後,巫寒川松開我:「可以了。」
我垮著個臉:「那我可以走了?」
巫寒川:「今天可以了,明天繼續。」
10
走又走不成,親又親不上。
做人真難,不做人難上加難。
為了早日回家,我每天卡點到巫寒川的屋裡報到。
可是三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氣還是沒渡完。
搞什麼,不就親了幾口,後遺症這麼大嗎?
又一日,我來到巫寒川的屋裡時,發現一旁的桌子上多了幾隻燒雞燒鵝,剛出爐的,還熱乎著。
我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巫寒川注意到我的飢渴,說:「想吃可以直接吃。」
我一想也是,堂堂河神,自然是不在乎這些東西。
抓起一隻燒雞腿,我就啃。
剛咬了一口,我呸地吐出來:「怎麼熟的也沒味道?」
巫寒川走到桌前,拿手扇了扇食物的香氣,我隱隱看到細線鑽進他的口鼻。
他解釋:「貢品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吸的,你試試。」
我學著巫寒川的模樣,吸了一口食物。
哇靠,那叫一個香。
我再啃雞腿,還是沒味兒。
吃了十多天沒味道的飯,我終於因為缺少碳水變得暴躁易怒,對著巫寒川就喊:「我不要吸的,我要吃的!」
巫寒川望著我,幽幽來了一句:
「我是河神,不是食神。」
我管他是河神還是食神,吃不到飯,我要鬧了。
我真的要鬧了。
看著我不停耍賴,巫寒川把書丟在桌上:「那你等一下,我去上面下個雨,要點新貢品。」
河神在巫鎮人心目中絕對是一等一的信仰,人們甚至還會根據天氣判斷河神心情。
他這麼說,我忽然想起兒時巫鎮傳唱的歌謠:
【小雨一下下一天,河神大人要吃甜。
小雨中間夾雪粒,河神大人嫌菜鹹。
天上若是下冰雹,河神大人很滿意。
暴雨大雨雷陣雨,河神大人氣頭上,小心出門被雷劈。】
我以前認為這都是扯淡。
可當意識到河神的存在後,不得不承認。
傳言,可能是真的。
巫寒川拿起衣架上的外袍,穿上:「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