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激動地繃直了身子,大有一展拳腳的架勢。
皇子們平日裡就夠卷的,為了將來有機會角逐至高位,拼了命地優秀。
在皇帝和學傅等人當眾考較中,從詩書心得,到家國天下。
從騎馬射箭,到兵論策問。
一輪輪比試下來,尤以二皇子,才學驚人。
而後,便是朝中的公主們。
大公主善曲,一首《春花雪月》得到頗高評價;二公主善詩詞,當場寫了幅祝壽詩,字體柔中帶剛,詩中願景貼合壽宴主題,評價也不俗;三公主善舞,在琴瑟笙鳴中,身段優雅,舞步輕靈,讓人大飽眼福。
輪到了四公主時,她自早有準備,緊張地長呼了幾口氣,款款走上殿中。
9.
四公主先是撫了一曲阮琴。
嗯,聽著是下過苦功夫的,比大公主的樂藝稍遜。
而後抱琴翩翩起舞,身體柔韌性不錯,舞步也很標準,特別是最後的後下腰旋步的動作,還是看著有些難度的。
我真擔心她一不小心扭了腰。
總的來說,單論舞姿,少了三公主的幾分雅韻。
這是,沒有甚拔尖的,索性以多取勝?
表演結束,也算為皇後掙了些面子,十幾年的戒尺,不算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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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起其他公主來,皇後明顯對四公主的表現不甚滿意,似乎沒什麼特別驚豔的地方。
回座時,四公主衝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驕傲的神色,像是在跟我說,好好看,好好學,姐的優秀你一輩子都追不上。
我承認,四公主六藝才學,放在外面那絕對都是頂尖的。
可惜,她生在皇宮。
隻要不是站在最高處,便會被淹沒。
回頭會有人記得大公主的曲藝,二公主的詩才,三公主的舞姿。
而對於四公主,怕是隻有一句看著還挺可愛。
我排行十一,最為年幼。
其他公主的獻藝,也有可圈可點之處,七公主的舞劍,最為驚豔。
末了,輪到我了。
還未上臺,四公主先嘲笑了我一頓:
「幺妹,要不你就別上去丟人現眼了,以免丟了皇家顏面。」
四公主終於找到機會恥笑我,說話的聲音都沒控制好分貝。
引得周圍姐妹笑聲連連。
畢竟,我是宮內出了名的不識舞曲,一無是處。
至於獻給太後的畫,也不會有人認為是我畫的。
「還未見過晴兒妹妹的才藝,今天終於有機會見識到了呢。」
「晴兒妹妹沒準備好也不用緊張,要不就上去給祖母多磕幾個頭吧,也算盡盡孝心了。」
有幾位公主開始陰陽怪氣,等著看我出醜。
除了四公主,我跟她們是不熟的,也就在上書房見過幾次,未曾搭言。
一些私下的公主小姐聚會,皇後也沒讓我去過,說是怕累著我,不如在家休息。
「各位姐姐既然這麼期待,那小妹就獻醜了!」
我說罷,作勢起身。
四公主輕咬著嘴唇,不知為何拉了我一下。
「真是不嫌臊,你還當真上去丟人不成?」四公主要攔我。
「四姐心疼我?」我低著頭,打趣她問著。
四公主眼神躲閃了下:「你丟人不要緊,連累著母後名聲受辱,你擔當得起嗎?」
「哦,那沒事了。」
皇後存著養廢我的心思,早就在外樹好了人設,因心念前皇後,對我格外溺愛。
也就讓外人不難理解,我恃寵而驕故而廢了。
「你真不知好歹。」見我不聽勸,四公主氣急罵了聲。
待我立於殿中,宮廷考教官詢問:「洛瑤公主,善何?」
這是問我獻何才藝。
聽到我的名字,估計宮裡宮外都有我的傳聞,明顯目光都聚湧了過來。
特別是我的舅父,與我眼神交流,存著擔憂。
我回應了一下,便看向正上座的太後皇帝。
這才開口:「祖母父皇聖安,兒臣不才,獻醜了!」
10.
我剛要起範,總覺得手裡少點什麼。
見旁邊處有一白衣男子,手持折扇,便上前索問:
「這位公子,可否借紙扇一用。」
這男子眉清目秀,斯文儒雅,秀色可餐,倒是我的菜。
「洛瑤公主請便。」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將折扇奉上。
我報之一笑,接了過來。
啪!
我猛地一甩,折扇應聲合起。
而後氣沉丹田,驟然開口:
「話說,東勝神洲中,靠海邊的地方,也就是海裡頭,有一座名山,叫花果山。哎呦,這山大不,但是俊秀得不得了,從上往下看,綠樹成蔭,盡是好吃的果子。
「那座山頂上,光禿禿的,最顯眼的地方有一塊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仗四尺圍圓……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
我學著小時候聽過的單老先生的說書方式,一驚一乍,言語一張一合,說起了西遊記的故事。
起初,殿內眾人見我說起書來,眉頭皆皺。
畢竟一個女孩子說書,還言語動作如此誇張,有失文雅。
可論琴棋書畫,我懂得也不多啊。
能拿出手來的,也就初中素描。
總不能現場給太後畫張素描畫吧?
倒不是我水平不行,人物素描我也在行。
可素描也就勝在一個「像」字,論雅韻和藝術性,還是國畫更有藝術性的張力。
我循著印象,勉強能將西遊記的前幾章,說得繪聲繪色。
特別是講到孫悟空,師承菩提老祖,學會了七十二般變化時。
旁邊的四公主忍不住驚呼:「好想有隻會變身的猴子!」
我頓了下,心想,你不會想著讓孫大聖變成你的模樣,幫你去學女工吧?
我繼續說書,殿內眾人早就從剛開始的不恥,逐漸被劇情所吸引了進來。
那一雙雙渴望後續劇情的痴迷眼神,像極了我熬夜追小說的樣子。
大約近半個時辰,說得我口幹舌燥,講到天庭派下十萬天兵天將,徵伐花果山,楊戬大戰孫悟空時,停了下來。
「然後呢?」
不知是誰開口問來。
我清了清嗓子:「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做一回斷章狗,好爽!
多少有點報復當年追更時苦苦等待的快感了。
11.
「這皮猴著實有些意思,晴兒故事講得不錯,我聽著都起了精神。」
太後一開口,剛才還嘰嘰喳喳讓我繼續講的嫔妃們,俱都閉了嘴。
這時,皇帝故意咳了兩聲,命令道:「洛瑤公主書說得不錯,回去之後把故事寫下來,送到太後那去,給她老人家解解悶。」
我能咋辦?
隻能答應。
不然就是抗旨不遵的罪名。
宴會繼續,大殿又恢復了歌舞升平的畫面。
隻是,三兩人交談中,多了些關於皮猴兒的討論聲。
我坐著有些無聊,心裡想的卻是,用毛筆字抄完一本《西遊記》,那胳膊不得累斷了?
坐在一旁的四公主,一會看看我,一會又故意撇過頭去。
但估計還沒找到合適話頭,幾次都欲言又止。
終於,四公主還是沒忍住,用胳膊碰了下我:「哎,幺妹,你剛才講的那故事哪個話本看來的?」
我平時除了睡懶覺,在院子裡最多的就是看些稀奇古怪的話本子。
不過大多都是男歡女愛,才子小姐的風流故事。
打發時間嘛。
四公主每次看著後,都會陰陽怪氣地損我幾句。
不識聖賢書,也就隻配看這些不堪話本了。
我看了眼四公主,突然想到了什麼:「想知道啊,要不我再給你們講講?」
聞聲,離得近的幾個公主,都側耳準備傾聽。
想必是《西遊記》故事的吸引力更大,四公主索性也不再裝著矜持了,使勁地點了點頭。
「今兒祖母壽宴,不適合喧鬧,趕明兒我說給你聽,你記錄下來,回頭拿給祖母看,也算你大功一件了。」我試著引導她。
四公主有些狐疑:「你會這麼好心?」
我隻想找個免費的苦力罷了,能有什麼好心。
「嗯,你也知道的,我那字……怕汙了祖母的眼睛,隻好請你代勞了。」我實話實說。
毛筆字,我寫得歪扭七八的,真沒法看。
說到這裡,四公主又仰起了她那天鵝般的脖頸,還以為我在誇她字寫得好。
又驕傲起來了:
「你也算識趣,你那字確實不堪……難登案臺,看在你叫我四姐的分上,我便幫你記錄好了。」
「那便說定了。」我舒了口氣,算是撿回來一條胳膊。
而後,便看到,離近些的其他公主,開始跟四公主套起了近乎。
無外乎,明兒清闲,想要去坤寧宮四公主的院子裡,共同研討詩詞舞曲等等。
以前,可沒見她們對四公主如此殷切。
四公主也擺起了譜來:
「明兒應當是不行的,除了上書房先生的課之外,母後還要專門教我刺繡,不知道要練到什麼時辰了。」
我跟她們不熟,也沒想著融入進去,索性撇過頭,手撐著下巴睡一會。
不知過了多久,四公主將我給搖醒了:
「幺妹,要是被父皇母後看到你在這裡貪睡,少不了責罰你。快些起來跟我走,文星臺那裡已經熱鬧起來了。」
我還沒睡夠,腦子有些空白,隨著四公主等人向外走去。
上面沒看著太後皇帝以及皇後嫔妃等人的身影,聽說已經移步,擺駕三華殿。
哦,那邊擺了戲曲大舞臺,應當是看戲聽曲去了。
而文星臺,則聚集了入宮拜壽的各方才子。
到了地,我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鬥詩會。
由京城四大書院德高望重的先生負責主持評議,還有一些禮部和吏部的重臣參與。
這對寒窗苦讀十數載的年輕學子來說,不僅是名揚天下的好時機,在未來科舉監考官面前露臉,對其以後科考也大有益處。
據身邊伺候的宮女說,今天入宮參加詩會的,不下千人。
詩會已經進行有些時辰了,各家才子小姐紛紛出手,已有數篇上等佳作出爐。
還有宮中太監第一時間抄錄了下來,送到各自主子手中。
作為公主,身份特殊,不輕易示人。
我等直接去了文星臺的二樓,能夠看到下方鬥詩的盛況。
四公主一手端著京都才子韓有晟今晚寫的賀壽詩,念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揣進心裡頭。
二公主冷哼了聲,明顯有了敵意。
聽說韓有晟這首賀壽詩,討得了太後的歡心,讓他一下子風頭正盛。
我瞧著這詩會也算有趣,比悶在房裡好玩多了。
很快,又有了新的題目,以「露」為題。
12.
文人雅士,作得最多的無外乎風花雪月。
以「露」為題,卻不多見。
縱使我一個現代穿越人,想破腦袋都記不起來,關於描寫露的詩詞來。
實在是中學背得少。
倒是因此想起來一件有意思的詩詞來。
隻可惜不貼題,也不可能成為今日詩會的題目。
「姐妹們,我們也參加這題如何?」大公主提議。
二公主等人紛紛贊同。
四公主望著下方的韓有晟,一臉痴相,已經迫不及待引起某人的注意了,自然沒有意見。
二公主尤善詩詞,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便有了成詩。
其他公主也不甘示弱。
特別是四公主,一字一句不斷揣摩,格外用心。
寫完後,公主們相互品評一番。
少不了禮貌性地恭贊一番,心裡怕是誰都不服誰的。
在一旁伺候的太監,抄錄一番,匆忙遞交到下方詩會「評委會」了。
若是平日,四公主斷然不會放棄如此奚落我的機會。
興許是還想著我給她講故事呢,隻是嫌棄地看了我一眼,沒多說什麼。
倒是二公主,批評四公主剛才寫的詩,隻重辭藻強煽情,缺少意境。
四公主自然不服,兩人差點吵起來。
說著說著,二公主將矛頭指向了我,興許是我跟四公主同在一個院子的緣故。
「洛瑤公主怎的不作一首,難不成整日隻看那些不入流的話本嗎?」這是明著嘲諷我了。
「才疏學淺,自然不敢在各位姐姐們面前賣弄。」我不想跟她爭執,忍一時風平浪靜。
何況,我本就不會作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