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崔公子要不一起,再玩一局?」
我盯著他的眼睛,話語帶著重音:
「隻是這局,似乎我們要兩個人,單獨玩玩了。」
場面一度有些冷,宋嘉韻擔憂地拉拉我的衣擺。
我安撫地看了她一眼。
崔辰逸把酒杯放下去:「宋小姐想怎麼玩?」
12
雎園的棧道上,我和崔辰逸面對面地站著,和那天的咖啡館會面有些許相似又不同。
月光灑在我們兩個身上,像是能照亮所有隱藏在黑暗角落的龃龉和齷齪。
「崔先生的引導,的確是不錯。」
我先開口道:
「一個被宋卿送進去過的藥販子,一個黑白通吃的混混,一個和盈海醫藥暗中有關的走私犯,一個用猴子做代號的人,真是像極了那個暗地計劃著要除掉刺蝟的家伙,對嗎?」
崔辰逸的眼神明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知道。」
我繼續說,聲音極其平靜:
「你才是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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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輕笑了一聲,「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有個人給我取過這個外號,不過那也是很久前的事了。」
「這個外號是宋卿給你取的,所以她才會在文章中那麼命名你。」我言語帶上了威脅。
「崔先生,你以為宋卿什麼都沒留下嗎?
「你自負聰明,覺得自己能算計所有人。
你在把自己設計成一個可憐、可恨的悲情角色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自己也可能變成別人劇本裡的醜角嗎?」
他的表情在月光下有些猙獰,仔細地看過去卻還是那副帶著微笑的樣子。
「宋小姐,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你說的話了。」
我步步緊逼:
「你篤定宋卿一定會去,谷峰一定會因為心虛朝她下手,你在暗中看著一切,以為能坐收漁利。
「事實上,你的確做到了。谷峰以為是自己將宋卿推下去的,根本不會意識到從一開始就是你在背後操縱著他去對付宋卿。
「盈海醫藥的違規經營,從來都不是重點。宋卿的一切矛頭,都指向的是你。」
我手裡根本沒有任何崔辰逸的證據,他藏得太深了。
所以我說的這一切都是在詐他、激怒他,讓他失去理智,對我下手。
在這絕佳的,我為他提供的環境裡。
他捏了捏手指,抬眼看我:「你還真是像她,」頓了頓,「命大。」
「你還真是像她,」他頓了頓,「命大。」
我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背後升起細密的冷汗:
「可你還是殺了她。」
我觀察著他明暗不定的神色,聲音低下去: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宋卿了。」
「這一個多月我時常想到她,她就懶懶地歪在軟榻上,眉眼含笑地看著我。」
「就像,我這麼看著你一樣。」
我露出一個宋卿同款的笑容,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我和宋卿的五官本沒有那麼相似,這一刻,卻像是我和她完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崔辰逸一直以來平靜的臉突然變了,他五官扭曲著,顯得整個人都有些癲狂。
「為什麼不乖一點呢,宋卿?」
他的聲音分外沙啞,像是從地獄中殺出來的一樣。
我無法控制地發抖,用全身力氣克制,聲音依然帶著顫?
「別叫宋卿了,不記得了嗎?她不在了。」
「而你,也會收到最公平的制裁。」
「制裁?」他靠近我,手搭在我的肩上,又狠狠地捏住,「宋卿沒了,誰能制裁我?就憑你?」
我有些生疼,卻倔強地盯著他的眼睛,對著他笑:
「崔辰逸,你知道我做得到。宋卿所有的東西都在我這兒,無論是戒指、電腦,還是筆記本。」
言語中某個詞觸動了他,他松開了我的肩膀,掰掰指頭,低笑道:
「戒指、電腦、筆記本,呵,原來是筆記本。」
突然,他抬頭,眼中帶著赤色,猛地朝我一推。
我就站在棧道的最邊上,這裡沒太多的防護,脆弱的護欄根本擋不住巨大的衝擊力。
隻來得及按下袖子裡的報警器,失重感就整個席卷了我。
前後不過一眨眼,棧道上,隻剩下崔辰逸一個人空落的身影。
他低頭看我掉下去的地方:「真可惜。」
13
我的墜崖似乎讓他重新理智起來。
崔辰逸整整袖子,把腕表摘下來又重新戴上,又看了看我掉下去的地方,感慨道,「真可惜。」
「也算不上可惜。」有人沿著棧道旁邊的小路走上來。
「崔先生,你涉嫌教唆謀殺宋卿小姐,及謀殺宋清苓小姐,未遂,」他舉著槍,槍口直對崔辰逸,「請跟我們走一趟。」
黑暗的棧道,突然變得燈火通明,警笛聲此起彼伏,還有數十名警員打著手電和大燈。
我被警察攙著從一旁的小路走上來。
崔辰逸完美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怎麼可能?」
「很意外?」我站在陸枞身邊,哦,或許應該叫他穆白。
「不過是一場局而已,崔先生聰明一世,連這也猜不透嗎?」
好吧,這次的「團建」的確是一個局,不過不是谷峰針對我的,而是警方聯合谷峰,針對崔辰逸的。
其實之前宋卿的那場意外也是如此,可惜計劃出現了一點偏差,宋卿「墜海」的那一刻,身上的所有定位產品全部失聯,甚至沒人聽見她的落水聲。
後來他們搜救打撈了好多天,一無所獲。
最關鍵的是,宋卿調查出來的所有崔辰逸的犯罪記錄:偽造藥品合格報告、擅自更改多種暴利藥品有效含量等,為了保密起見,都放在隻有宋卿知道的地方。
迫於無奈,他們隻能再「故技重施」一次。
我,就是他們用來釣他的誘餌。
陸枞是警方早就安排下的一個針對崔辰逸的長線臥底,本名穆白,是和宋卿長期合作的一個警員。
他遞酒給我的時候,小指在我的酒杯上點了兩下,這是宋卿的重音。
所以後來在和崔辰逸單獨地出來前,我借口放手機,和他見了一面。
他拿出了我無法不信的宋卿的信物,所以我也告訴了他我的計劃。
這也是宋卿的計劃。
崔辰逸臉上寫著不甘,卻還是被兩位警官卸掉身上的物品扭著胳膊壓走了。
穆白拍拍我的肩,給我了一個眼神。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小綠茶紅著眼眶站在後面,見我看過去,一個猛衝撲倒我懷裡。
「你嚇死我了!嗚嗚,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揉揉她的後腦勺:「告訴你了又怎麼樣呢?谷宇航還是你男朋友呢,傷心嗎?」
「哼,什麼男朋友,讓他去死吧。」她在我懷裡嘟囔,然後抬起頭看我,「以後不準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許绾绾剛才慢了一拍,也沒和宋嘉韻拌嘴,拽著我的胳膊附和:「對!以後不準再這樣了!我和宋嘉韻剛才都快嚇死了。」
其他人在我和崔辰逸「單獨聊聊」的時候,已經被警方靜音疏散了,隻有這兩位大小姐,說什麼都不肯走。
我有些感動,連聲答應。
警方押送崔辰逸二人下山時,這兩位大小姐還一人一邊地坐在警車後座,死死地貼著我,生怕我出點什麼事情似的。
穆白坐在副駕駛,聽她們你一句我一句時,還煞有其事地跟著點頭。
我白了他一眼,暗腹他還沒找到崔辰逸的犯罪證據還有闲心看我的笑話,然後繼續忙著應付這兩位關心爆棚的大小姐。
13 後記
崔辰逸的犯罪記錄,其實就在宋卿給我留下的黑皮筆記本裡,不過重點並不是她本子裡的那些故事,而是那本筆記的畔扣。
打開那個畔扣,從中間拔出來,就是一個超小型的 U 盤。
我試了兩次密碼, 最終用我的生日打開了 U 盤裡的加密文件,裡面正是崔辰逸一直想拿到的, 自己藥物造假的證據。
那件事後,宋母拉著我「嚶嚶嚶」了好長時間,逼著我再三發誓自己不會再涉險才罷休, 宋父更是直接給我安排了好幾個保鏢。
好長的一段時間裡,隻要我出門,身後必然跟著幾輛黑色奧迪保鏢車。
可惜的是最終,我還是不知道宋卿的下落。
其實我早該死心的。
如果宋卿活著, 那麼她肯定回來找我, 至少, 會和穆白聯系。
可是想到她這麼輕易地就死了,我卻總有些不甘心。
怎麼會呢?她自己去的懸崖,自己選擇的跳海,周圍二十四小時待命的搜救隊沒保護住她, 身上那麼多的定位系統一瞬間就再沒了信號。
我總是在想,她是不是不小心穿進了別的時空, 然後在另一個世界好好地生活著。
畢竟像她那樣喧哗而張揚的大女主,就應該有那麼一段輝煌又燦爛的人生, 而非我如今見到的戛然而止。
我的生活, 依然平靜而精彩地過著。
宋嘉韻依舊是我的錦鯉小綠茶, 偶爾造作到宋父宋母面前,隻能收獲他們兩個人的恩愛暴擊。
許绾绾和她還是不對付, 時常要為了我爭論些什麼,遇到別人挑釁又很默契地一致對外。
宋母一言不合就「嚶嚶嚶」, 我隻能一切都順著她,不過好在她也總是提一些天真、好應付的問題。
盈海醫藥因為售賣不符合國家標準的藥物,谷峰被停職查辦,加上些別的違法行為, 最後判了六年,谷宇航也和小綠茶分了手。
小綠茶真沒多傷心,就隻在我面前多次痛罵自己的前男友、谷峰和崔辰逸這三個人。
至於崔辰逸,我實在是不想提這個人的名字。
妝容精致的女人哭道,眼淚跟珍珠似的一顆一顆,惹得那位先生不斷地安慰。
「「「」隻能說他們這些喪良心賺的錢,重新離開了他們吧。
哦, 還有穆白。
因為這次行動的成功, 他順利地拿到了一個二等功,還得到了一次全系統內的表彰, 可謂春風得意。
我翻開宋卿的筆記本,拿起鋼筆,為她的故事填上了些細節,補上了一個結局。
「膽小的松鼠很快地被刺蝟抓住了尾巴, 狡猾的猴子卻依舊隱藏在暗處倒騰那些害人性命的勾當。
「直到刺蝟以身犯險選擇墜海, 下落不明,松鼠被森林監督會嚴格監控,才終於找到猴子的蛛絲馬跡。
「他們順著線索抽絲剝繭,終於, 那些接二連三的死亡有了真相,出賣靈魂的猴子也最終受到了森林聯合委員會的懲罰。」
「與此同時,刺蝟在另一個世界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