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蘇遲都是天才畫家。
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和死對頭,事事爭第一,然後一起包攬各大獎項。
直到我看到一個女孩在他參賽的作品上塗鴉,他卻笑著親吻她說是懲罰。
他愛上了一個貧窮小白花,為她缺課休學,為她離家出走,甚至為她想要放棄畫畫和家業。
背地裡,那個女生向我勒索了一筆錢,說拿到錢就分手。
不想看他繼續墮落,我答應了。於是蘇遲恨了我一輩子。
他毀掉我最珍貴的雙手,害我再也無法作畫,害我父母早早病逝,家破人亡。他順利功成名就,我隕落神壇落魄潦倒。
一睜眼,重回到了他們轟轟烈烈熱戀時。
我不再阻攔他,這一次,他終於如願放棄所有和貧窮的小白花離家出走。
我也終於能夠再次提起畫筆,拿回屬於我的榮光。
1
畫室裡有人,兩個。
我在門外停住了腳步。
我知道裡面是蘇遲和姜暖暖。上輩子,就是這一天,我意外撞破了他們的戀情。
我和蘇遲是青梅竹馬,住隔壁,又都有著極高的繪畫天賦,從小一起上課,一起練習,一起去各地看畫展,還一起考上同一所頂級美術學院。
但我倆也從小誰也不服誰,都想爭奪各類賽事的第一名,是互相怎麼都打不倒的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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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都默認我們是一對,兩家的父母常笑說我們是歡喜冤家,他們注定是要成為親家的。
蘇遲也從不反駁,偷偷跟兄弟說畢業以後就向我表白。
可他食言了,我撞見他和一個陌生女孩在練習室裡深情地擁吻。
這個練習室是蘇媽媽特意為我們兩個準備的,別人一般進不來。
那個女孩堂而皇之地在裡面和蘇遲調笑,打翻了許多顏料,把整潔的畫室弄得凌亂不堪,蘇遲卻沒有絲毫介意。
往常我但凡碰歪了他一點東西,蘇遲都要大發雷霆,他從來不許我動他的手稿,不許我在畫室吃東西,這也不許那也不許,處處都是禁忌。
我以為他性格如此,原來是因為我不是那個可以對他任性的人。
即使女孩拿著毛筆在他的畫架上塗鴉,蘇遲也隻是假裝生氣,扣住她親吻,又笑起來說這是懲罰。
那可是他準備了好幾個月的參賽作品,我親眼看著他推翻了一版又一版,一點點磨出來的最滿意的一幅,而且第二天就要截止交稿了,他根本來不及重新畫。
這是很重要的一場比賽,十年才舉辦一次,錯過了實在可惜。在此之前,我和蘇遲都信心滿滿,還說好拿到獎金一起去北方看楓葉。
當時我無比生氣,衝進畫室把姜暖暖手裡的畫稿奪了回來,斥責她為什麼要胡鬧。
當時蘇遲是什麼反應來著?
他頓時冷了臉,把我推開,隻顧著維護她。他說:「關你什麼事?許芙,別多管闲事。」
2
認識這麼多年,蘇遲第一次語氣如此冷漠,我們不歡而散。
那天姜暖暖不僅塗鴉了他的作品,還把我的畫折成了紙飛機,拋著玩時畫紙掉進了水池裡。
他們的紙飛機青春又浪漫,我費了無數心血和努力的比賽作品被毀得格外可憐。我熬了一晚上補救,勉強交了一幅畫稿,然後不出意外落選了。
期待了那麼多年,準備了那麼久的比賽,就這樣草草收場,我和蘇遲都被淘汰在了初賽,我的作品粗糙又潦草,他的作品被人有意塗鴉。
對我們寄予厚望的教授和同學們紛紛不可置信,相繼來找我們詢問原因。
我說我是自己沒有發揮好。
蘇遲說是我毀壞了他的畫。
他不想看到姜暖暖被眾人責備,於是把鍋推給了我。
於是學校裡都傳言我自己沒有發揮好,又不想看到蘇遲奪冠,嫉妒心作祟,臨賽前搞破壞。任我怎麼解釋都沒用,因為那是蘇遲親口承認的。
在我飽受流言飛語的困擾,忍受著同學們異樣的眼光,還因為給學校丟臉而自責時,蘇遲帶姜暖暖飛去了大興安嶺看楓葉,在紅葉間牽手,擁抱,親吻。
還發了一條配圖十指相扣的朋友圈:【青春就該浪漫至死不渝。】
3
上輩子我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在蘇遲一點一點陷入泥潭時,一次又一次把他拉起來。
所以再一次站在畫室門前,我毫不猶豫地推門進去,徑直走到角落把自己的畫都收了起來,接著準備離開,全程對一旁的兩人視若無睹。
我不會再拉他。
蘇遲見我進來,下意識把姜暖暖往身後藏,見我壓根不搭理他們,目光掠過絲絲疑惑。
姜暖暖藏在男人身後,望著我,扯著他的衣角,明知故問:「阿遲,她就是你那個青梅竹馬嗎?」
她垂下頭,自卑怯弱的模樣,小聲說:「她可真好看啊。你為什麼,不和她在一起呢?」
蘇遲回神,反握住她的手,餘光瞥我一眼,眉頭皺起:「寶貝,別這麼說,怪掃興的。」
看著這兩個人,一個曾信誓旦旦說要和我表白卻食言,一個明知道對方有青梅竹馬還湊上前,此刻拿我當話頭膩膩歪歪,真是惡心。
我走向他們,蘇遲目露警惕:「許芙,你想做什麼?」
他下意識認為我會吃醋,會嫉妒,會想方設法拆散他們。
我把這棟房子的鑰匙拍在他面前:「鑰匙還給你,我以後不會再來這裡和你一起聽課練習了。另外,祝你們長長久久。」說完轉身就離開。
蘇遲有些錯愕,沒想到我反應如此平淡。
這一次,我順利把準備已久的畫稿寄出去,不出意外斬獲了頭獎,拿著豐厚的獎金,我自己找了好朋友一起去看楓葉。
漫山遍野的紅,蔓延到彩霞之下。
另一邊,蘇遲初賽就被刷下來,讓人大跌眼鏡,有人發現他的畫稿上面滿是塗鴉,懷疑有人用陰招讓他落選。而蘇遲和前世一樣,怕姜暖暖被譴責,把鍋推給了我。
在大家罵我罵得最兇的時候,我玩盡興了,施施然回到學校,當眾放了一段錄像,畫面裡,女孩俏皮地把沾了顏料的手印在蘇遲的畫架上,蘇遲反而笑著說她可愛,放任她笨拙地在上面亂抹亂畫。
安靜過後,接著一片哗然。
4
蘇遲汙蔑我又被拆穿,校內外議論紛紛,蘇家好不容易給他請來的國畫大師也拒絕再去任教。
蘇父蘇母又急又氣,也知道了他和姜暖暖偷摸談戀愛,於是了解了姜暖暖的身份——隔壁專科學院一個差生,家境不好,也就長相清秀可人,但風評實在差勁,女生們都不愛和她玩。
他們理所當然看不上姜暖暖,不斷給蘇遲施壓逼他和那個女人分手。
被父母知道他喜歡姜暖暖後,蘇遲索性也不再瞞著,明目張膽和姜暖暖膩在一起,蘇父蘇母越阻止,他越逆反,慢慢發展到常常缺課去隔壁學院找她。
他的導員和兄弟們也勸他,蘇遲不耐煩聽他們嘮叨,更是不願意回學校。
上輩子,蘇遲缺課,我就為他做筆記,替他錄課,甚至幫他完成各種小組任務,努力幫他完成學業。他向來不領情,我曾親眼看到他轉頭就把我辛辛苦苦為他寫的筆記扔進垃圾桶裡。
他和姜暖暖外出去玩,也總是把我喊過去,又晾在一邊,拿我當借口打掩護,害我總是被兩家父母和老師責怪,說我耽誤他練習。
因為馬上我們就要參加一場極其重要的內部比試,第一名可以成為一位德高望重老教授的關門弟子,那位老教授可是國畫方面的頂尖人物,這是改寫人生的機遇,所有人都暗自努力著,時間寸秒寸金。
現在我不想再摻和進去,他的消息總會通過各種人傳到我耳朵裡,但這些都幹擾不了我每天四點一線,學習、畫畫、吃飯、睡覺。過著他們眼裡一點也不浪漫的生活,為那場重要無比的考試做準備。
而蘇遲,一邊厭惡著蘇父蘇母的管教,一邊花著他們的錢帶姜暖暖去世界各地旅遊,帶她開遊艇,給她買包,買表,買各種奢侈品,或是和她一起膩在賓館裡。
這一次,沒有我費盡心思地幫他,蘇遲的學業很快一塌糊塗,成績不好,又長時間曠課,掛科了不知道多少門課程,到最後被強制休學,身邊人都逐漸對他失望透頂。
但蘇遲並不在乎,他的眼裡隻有他那偉大又寶貴的愛情。
因為姜暖暖委屈哭訴的一句:「為什麼?你爸媽說我配不上你。」他回到家大鬧了一場,威脅父母不接受姜暖暖的話,他就帶著她離家出走。
那場考試馬上就要到了,蘇遲說他要放棄畫畫和家業,離家出走。
5
蘇父蘇母心力交瘁,找到了我,求我去勸勸蘇遲。
「小芙,你和蘇遲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又是同齡人。我們說他,他有逆反心理,你去勸勸他,說不定他就聽進去了。」
蘇媽媽曾經那麼端莊優雅的貴婦,現在頭發都白了幾根,臉上的妝容也不如往常精致得體,遮不住的憔悴。
像極了前世我爸死後,我媽病倒時那模樣,一眨眼就蒼老了。
上輩子蘇父蘇母也來求過我,我找到蘇遲苦口婆心勸了他很久,蘇遲喊來姜暖暖當著我的面親她,扭頭厭惡地看著我,說:「許芙,你真惡心。」
他厭惡我,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沒多久姜暖暖就找上了我,向我索要了一筆錢,說拿到錢她就分手離開。在此之前,她已經分別管蘇父蘇母要了一輪錢。
姜暖暖從一開始接近蘇遲就是奔著錢去的,她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真的嫁進蘇家,所以要利益最大化,不斷引誘蘇遲墮落,然後以此為籌碼要挾我們。
我念著和蘇遲從小到大的情分,念著蘇父蘇母的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最重要的是,念著馬上就要進行的考試,答應了她。
從小和蘇遲爭到大,他是我唯一放在眼裡的競爭對手,也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我不想看到他就此墮落,我想和他堂堂正正地爭個一二。
姜暖暖拿到錢離開得非常爽快,當晚就甩了蘇遲。蘇遲從來不喝酒,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摔爛了一屋子的東西,然後抱著破爛的桌腳大哭。
我們都以為這荒唐的戀情終於結束了,剛松了口氣,沒想到姜暖暖上飛機離開前,忽然給蘇遲打了一通電話,抽抽噎噎地哭訴,說:「許芙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
蘇父蘇母給她的錢才是大頭,她隻字不提,明明是她主動勒索,她也不提。藏頭露尾的話,成功引導蘇遲誤會,認定是我逼迫她離開。
即使我把當時的錄音給他,蘇遲也寧願相信姜暖暖一句哭訴,不信我實實在在的證據。
誰也沒想到,姜暖暖那趟飛機失事,她正正好死在了兩人熱戀上頭的時候。
於是蘇遲念了她一輩子,也恨了我一輩子。
6
姜暖暖飛機失事的那天,蘇遲闖進我家和我大吵了一架,他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惡狠狠地盯著我。
「許芙,現在她死了,你滿意了吧?你們終於都滿意了吧?」
我有些無措,想上前安撫他的情緒,沒想到他猛然把我推開,旁邊旋轉樓梯的欄杆隻是個精美的裝飾,很矮,我踉跄著直接摔了下去。
骨折了一隻手,一雙腿。
蘇父蘇母伛偻著身子來替他道歉,替他賠錢,替他來天天照看我,我住院好幾個月,蘇遲沒有出現過一回。從此兩家的關系也開始慢慢轉淡。
考試到來那天,我的傷還沒好,媽媽抱著我輕聲說:「小芙,算了吧,你的手骨折還沒好全。」語氣裡藏了看不到盡頭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