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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正堂,我才知道陸雋的好戲指的是什麼。
師祖還在時,為雲華劍宗和靈藥谷定下一門親事,那時整個師門便隻有我一位女弟子,靈藥谷遲遲未曾上門提親。
可小師妹一入宗門,靈藥谷就火急火燎抬著數百個大紅箱籠的聘禮來了,不就是打我的臉嗎?
我又準備拔劍,哦,劍提前被陸雋收起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發飆,比我們早到的小師妹已經擱那兒演了起來:「大師姐早若霞入門,便是結成道侶,也沒有若霞先的道理。」
一臉的為難不願。
大師兄心疼得跟什麼似的:「若霞,大師姐那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她不結成道侶,難道你就要一直孤單嗎?」
小師妹:「大師兄,若霞身為雲華劍宗弟子,自當如是!」
就連靈藥谷的谷主都滿意地點頭:「若霞雖是女子,卻義氣當先,確實是我們靈藥谷少夫人的最佳人選啊。」
小師妹嬌嗔地跺腳:「谷主,您不要開若霞的玩笑了。」
話畢,還美目流轉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祁厭,兩人又是一番赤裸裸的眼神交流。
我覺得這幫人神經病吧,我拍了拍身側的陸雋,差點兒沒收住手把他拍進土裡:「這幫人是不是幹不過我就想純惡心死我?」
陸雋一邊揉肩一邊道:「別急,有我。」
我望著他小雞崽子一樣的背影。說實話,這是第一次,我有了被保護的感覺。
然後,我就聽見陸雋驚叫:「大師姐,大師姐,你怎麼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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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叫喚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我隻能趁勢翻了個白眼,佯裝暈過去,配合他的表演。
陸雋繼續表演:「一定是大師姐你先前為了救少谷主耗費了太多修為,現在才體力不支!」
「大師姐!你怎麼這麼傻!你好偉大!為了別人不惜犧牲自己!」
「大師姐!你一定要堅持住!你要醒過來!我們還要一起看到修真界光明的未來!」
媽的,這戲未免太過了。
人都聚過來後,我趁勢醒了過來,我開始背陸雋為我準備好的茶言茶語:「守護修真界的和平是我的使命!」
「拯救少谷主是我無法抗拒的宿命!」
「就算山崩海裂,我亦絕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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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一時寂寂無聲,想來是被我的發言所震懾。
優雅,實在太優雅了。
「啪!啪!」陸雋帶頭鼓起掌來,一時間,雷鳴般的掌聲如同潮水一般襲來。
給我整得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我正欲說話,那邊陸雋已經開始接著演了。
陸雋一臉心疼,道:「大師姐,我勸過你了,讓你不要去,可你為了少谷主,還執意要去。」
「你的身子如此,怎麼還受得了一路奔波勞碌?」
「讓師尊同谷主評評理,你是不是不該去?!」
氣氛都烘託到這裡了,師尊自然沒忍住,問:「去哪兒?」
陸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大師姐不讓我說!」
「師尊你就不要再問了!」
師尊一臉無語,媽的,不是你先提的?
師尊語氣略帶怒意,道:「問你,你就說。」
陸雋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對著我道:「大師姐!你不讓我說,我也要說了!」
「師尊,祁谷主!」
「大師姐要隻身前往萬魔窟!」
陸雋說完,正堂內便是陣陣驚嘆。
「萬魔窟!那可是萬魔窟啊!」
「不愧是大師姐,萬魔窟都敢去。」
「大師姐好端端的去那兒幹嘛?自從師祖之後,便再也沒有修士去過那處了吧?」
「……」
萬魔窟那是什麼地方?當年八大尊者聯手,在那兒都險些殒命。
入萬魔窟,會被萬魔嗜咬,心志不堅者,很容易便墮入魔道。
輕者從此與正道無緣,隻能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苟延殘喘。
重者,連命都無法留下。
這幫人有反應倒也正常。
陸雋抬起袍袖擦淚,繼續表演:「大師姐!就算你想讓少谷主快點好起來,就算你忍痛想要成全少谷主和小師妹的愛,你也犯不著拼死前去萬魔窟為少谷主取那神芝草,作為他二人大婚的賀儀啊!」
「大師姐,請不要太愛了!」
三言兩語,陸雋就把我一個戀愛腦的形象給描繪出來了。
眾人看了看雲若霞,又看了看滿屋子的大紅箱籠,不由心下悽然。
連一向對我冷漠疏離的祁厭,這會兒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歉意。
誠如陸雋所言,真誠是唯一的必殺技。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語氣卻極度虛弱,道:「你們誰也不要攔著我。」
我視死如歸:「萬魔窟,我是一定要去的。」
見眾人反應,雲若霞卻仿佛我搶了她的劇本一般,神色都慌亂了,她衝到我跟前:「大師姐,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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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雋卻一臉興奮,對我做了個口型:「她急了!」
是了,按照陸雋所說,那個憑借女主光環去萬魔窟為祁厭取回神芝草的人,並因此讓祁厭對她愛得更深的人,應該是小師妹。
現如今我搶先去拿,她自然著急了。
大師兄急道:「要是小師妹去的話,我也去!」
「小師妹如此嬌弱,如何叫人放心得下。」
其他的廢物師弟們也一起叨叨:「是啊,我也去,我定要守護小師妹周全!」
「小師妹連御劍尚且不會,我定要伴她左右。」
媽的,剛剛我說要去的時候怎麼沒人說一起?
「怎可如此?」我怒其不爭,「你們當是去遊玩的嗎?」
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修仙還是不能太膨脹。
倒是陸雋很快搶過話茬:「要知道,這一路兇險非常,便是當年師祖去萬魔窟,也未能全須全尾地回來,最終身負重傷而歸。」
陸雋這一番說辭,倒是叫剛剛為愛上頭的大師兄等人瞬間清醒了不少。
陸雋:「此行兇險,去的人在質不在量。」
「這樣吧,你們先 V 我五萬上品靈石,看看實力。」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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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實力的統統閃開。
有實力的都被陸雋狠狠訛了一把。
就連祁厭也說不清是因為歉意還是感激,為我送上了兩大箱子靈藥谷的上品靈丹。
他萬分愧疚,十動然拒,垂下眼簾,道:「沈師姐,抱歉了。」
「你的深愛,我無法回應。」
蹲在遠處暗中觀察的陸雋一臉不滿:「這個死男綠茶,說話一套一套的。」
「惡心玩意兒,呸呸呸。」
我耳力好,一字不落全聽見了,回房之後就將那些上品靈丹都堆到了陸雋跟前:「餓了就吃點兒當夜宵吧。」
「沈懸心。你也太寵我了吧。」陸雋抓了一把靈丹塞進嘴裡嚼了嚼,道,「要知道這些靈丹,在外頭,那可是價值不菲的。」
「再珍貴也比不上你。」我認真道。
陸雋一怔,連帶著耳尖都泛紅了,他有點兒局促,抓起一把靈石就開始數數。
我道:「要不是你帶我演戲,哪兒能有這些好東西。」
「估計躺一地的,就該是他們的屍體了。」
陸雋撓了撓頭,「嘿嘿」笑了聲。
他數靈石的速度越來越快,接著整個人都坐在靈石堆裡,喜滋滋笑了起來:「因勢利導,這些都是我們活該的!」
他還忙裡偷闲,抓緊時間給我科普了一下目前的形勢。
「你那幫師兄弟、師尊、祁厭……準確來說,隻要你碰到的男的,全都是雲若霞海裡的魚。」
我似懂非懂,點點頭:「原來這叫魚。」
我目光一瞬不瞬看著陸雋。
陸雋擺擺手:「我這般英俊的男子除外。」
他道:「你覺得,應該怎麼弄這些魚?」
我看了看陸雋,覺得這人是不是傻逼?
「把他們都從海裡撈出來,扔掉,渴死他們。」
陸雋表情有點驚恐。
我又認真想了下:「不行?那就直接把海裡的水抽幹?」
陸雋:「……」
我想著那烏泱泱一堆雲若霞的魚:「清蒸太清淡,油炸太油膩。」
「要不還是紅燒吧。」
陸雋咽了口唾沫:「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咱能不能先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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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和陸雋帶著東西跑路,整個雲華劍宗和靈藥谷的人都來為我二人送行。
當然,雲若霞也硬湊了上來,我沒拒絕。
不過,她不會御劍,我也不喜歡她碰我老婆,就隨便找了根繩子把她吊在我的如是劍下。
而陸雋說自己御劍實力一般,讓喵哥背著他跑這事兒實在太費喵哥了,沒臉沒皮地蹭上了我的劍。
我神色冷淡,倒也沒拒絕他:「你蹭歸蹭,別想著偷摸我老婆,佔我老婆便宜。」
陸雋舉起雙手以示清白:「瞅你這話說的,也太沒有基本的信任了吧?」
我冷笑:「呵,男人。」
陸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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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憑借著雲若霞的聖母心,我們收服了三個魔修、四個妖道,還俘獲了五個村子村民的心。
混吃混喝,還收大禮包。
我半點兒勁兒也沒使上,我感嘆:「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把雲若霞帶上了。」
陸雋嗑著瓜子跟我炫耀:「帶著雲若霞就跟帶了個外掛似的,咱這一路啥心也不用操了。」
雲破日出,遠山連綿,晚霞如絮。
我們一行在山頂暫歇,陸雋從芥子囊中摸出兩壺梨花醉,與我對飲。
小師妹一臉惆悵,貝齒咬唇,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樣,開始吟誦:「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陸雋一臉不耐煩,走過去一腳把小師妹踹飛,嘴上還逼逼:「媽的,正擱這兒看風景呢,叨叨什麼。晦氣玩意兒。」
少年玉帶束腰,袍袖翻飛,芝蘭玉樹一般。
喝了三兩梨花醉,我亦有些頭暈眼花,看眼前的陸雋都不由得覺得比平日裡順眼了不少。
我抬手摸了摸趴在我大腿上的喵哥,慢悠悠念道:「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陸雋怔了下,走到我身邊,蹲下來,整張臉湊過來,對著我上看下看。
「這梨花醉還真能把人給整迷糊了?」
「沈懸心,你可千萬別傷感啊。」
「要說這世間呢,也不是什麼都不堅牢的。你看看我?這世上就有我這樣,堅硬如鐵的男人!」
「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喝什麼梨花醉。」
「我那一片劍心的沈懸心去哪兒了?」
陸雋將梨花醉的酒壺都倒過來:「該不是有人在裡頭下蠱了吧。」
我懷裡的喵哥突然嚷嚷起來:「嗷嗚嗚!嗚嗚喵!喵喵喵!」
陸雋伸手揉了揉喵哥的腦袋:「你偷喝酒了?話都說不清楚。」
我望向陸雋,笑道:「他罵你真是狗。」
「雙標狗。」
陸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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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劍了幾日,陸雋方才發現不對勁。
「沈懸心,這不對啊。」
陸雋開始鬼吼鬼叫:「放我下劍!」
「這是開去萬魔窟的路!」
我一臉嫌棄地看他:「別一驚一乍的,像個韭菜。」
陸雋立刻閉嘴。
稍過了一會兒,一隻貓爪子戳了戳我的手背。
我低頭去看,貓爪子被一隻人爪子捏在手心裡。
再看,喵哥一臉的抗拒,抱著他的人卻一臉賤兮兮的笑:「真去萬魔窟啊?」
我反問他:「不然?」
陸雋一臉震驚:「我以為你忽悠他們那幫缺心少肝的狗東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