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曲風敢拿賽車挑傅宵,本身技術確實過硬,加上尼桑起步速度佔優,這一下彈射而出,立刻一馬當先。
其餘三輛並駕齊驅,在直道前段不分先後。
賽車這事跟賽跑一樣,性能相當的情況下,要在直道較個伯仲幾乎不可能,超車隻靠彎道。
而整圈賽道一共三個彎道。
也就是說,後面的人要超過趙曲風,隻有三次機會。
第一個彎道,賀星原咬著趙曲風車屁股按兵不動,倒是傅宵嘗試了一次超車,隻不過半道被藍車擠開了。
到了第二個,他故技重施,檔位換得氣勢洶洶,等藍車再次擠過來,方向盤一打拐了個彎。
藍車猝不及防,隻得跟著打方向,錯失最短路徑後被甩落一大截,眼看敗局已定,幹脆停了車。
與之“同歸於盡”的傅宵也踩了剎車,按下車窗,回頭跟人家友好地揮了揮手。
林深青一笑:“原來是狗咬狗。”
賽道上隻剩了賀星原和趙曲風。
兩人油門一腳一腳地轟,一紅一白幾乎抹成兩道閃影。
第三個彎道已經近在眼前。
趙曲風明顯感到了壓力,在直道上就開始不停觀察後方,但賀星原始終沒有任何動作,直到入彎才開始換擋。
內側入彎是最常規的超車技巧,趙曲風還以為他多大能耐呢,看到這裡松懈下來,瞅準他意圖切入的點位,提前打方向盤搶佔先機。
但下一秒,他的臉色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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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看見他搶進的動作,賀星原非但沒有減速,反倒加速朝這裡疾馳而來。這個速度,如果誰也不讓步,不出五秒,兩車必將相撞。
趙曲風瞳仁驟然一縮,幾乎是出於本能,一腳剎車猛然制動。
與此同時,火紅的賽麟擦著他的尼桑過了彎,一路不帶減速地衝向終點。
趙曲風一張嘴張成核桃大,臉色煞白地低喃:“瘋了,真是瘋了……”
看臺上,林深青吹了聲悠長響亮的口哨,鑽下欄杆朝終點走去。
賀星原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摘掉頭盔在那裡等她。
她高高拋著手裡深青色的煙盒,人沒到就揚聲問:“賀小公子,來根煙麼?”
他笑著反問:“你點麼?”
林深青夾了根煙遞到他嘴邊,拿起他的打火機,一手打著,一手攏火擋風。
賀星原低下頭來湊火。
煙點著了,她收起打火機,看了眼煙盒上“深青”二字,倚著車門問:“這煙好抽嗎?”
他點點頭。
“我試試。”她說。
“不行。”
“一口。”
林深青兩指一夾,抽走了他嘴裡的煙。
賀星原起先要攔,又不知出於什麼念頭停住了,眼看她叼著那截煙吸了一口,然後皺皺鼻子咳了兩聲,說:“帶勁,跟它名兒一樣帶勁。”
賀星原把煙拿回來咬進嘴裡,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看臺上,蘇滟瞧這兩人瞧得直搖頭,轉過眼,看見傅宵從樓梯上來了,在她隔壁位子坐下,說:“蘇小姐搖什麼頭?”
“感慨那倆真是一路人呢。”她指指林深青和賀星原,“要換了一般女人,看完剛才那場比賽就該梨花帶雨地罵男人‘還要不要命了’,這一對倒好,一個不聞不問,一個不痛不痒,居然湊一塊抽起煙來……”
傅宵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笑笑沒說話。
蘇滟偏頭看他:“都說君子有成人之美,傅總今天這可是真君子啊。”
傅宵“嘖”了一聲,掸掸衣襟:“可不光是今天啊。”
*
回家路上,賀星原給林深青買了盒預防感冒的板藍根,叮囑她好好喝了,然後趕回學校上晚課。
林深青喝了一包,又泡了個熱水澡,第二天安然無恙,倒是一早接到了蘇滟的電話,說陳馳託她來打聲招呼,賀星原生病了,在宿舍躺著呢。
她心說謊話果真不能瞎扯,這下通通應驗了,給賀星原打了個電話,結果卻是劉敦接的:“啊,您好,是姐……嫂?”
“姐嫂”是什麼時尚的稱呼?聽起來挺有派頭。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應了,問劉敦:“怎麼回事呀他?”
“哎,前幾天半夜不知發哪門子瘋,在陽臺吹了一個多鍾頭冷風,昨天發著低燒呢,又跟人跑去賽車,這麼瞎折騰能不病倒麼?現在吃了退燒藥,睡著了,叫他起來吃個飯也不應。”
林深青心裡哎喲一聲,心道完了,撩急了,真把人撩得死心塌地了。
她說:“你們宿舍現在讓不讓進啊?”
“您要過來?我和陳馳再過半個鍾頭去上課,您要是趕得及,我下來接您。”
“成呀,就半個鍾頭後。”
林深青也沒化妝,隨便拾掇兩下,捎了份早飯就出了門,結果還是因為早高峰晚了十分鍾。
劉敦在宿舍底下等得心急如焚,把她領進樓後一溜煙奔去上課。
林深青在他身後囑咐:“給我們星原請個病假啊。”
看他比個了“OK”的手勢,她拿著鑰匙上了樓,進到宿舍發現裡面一片昏暗。
賀星原聽見開門響動,煩躁地翻了個身,扯著被子把臉蓋進去,悶聲道:“再忘拿東西老子要殺人了!”
林深青把窗簾拉開一道縫,笑著走到他床邊,撥開他的帳子:“奶兇奶兇的,要殺誰呀?”
賀星原一愣,從被窩裡伸出頭來。
她提著保溫瓶給他看:“吃點早飯,有力氣了再殺?”
他晃晃發沉的腦袋,坐起來:“你怎麼來了?”
“姐姐來照顧生病的弟弟,有什麼問題嗎?”
這同樣一句話,放在昨天之前是調情,放在昨天之後,就叫人不是滋味了。
賀星原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怔,拐了個彎提醒她:“你沒感冒吧?”
林深青搖搖頭:“你那板藍根跟避孕藥似的,很有用啊。”
“……”
這麼說倒也沒錯,都是做了點什麼,事後又吃藥預防點什麼。
賀星原掀開被子下了床。
林深青轉過身,旋開保溫瓶的蓋子,剛要催促他趕緊刷牙,忽然被一雙手從背後圈住了腰。
滾燙滾燙的,力道還很大。
她扭過頭:“你是發燒還是發情呢?”
賀星原把下巴抵在她肩窩,輕輕蹭了蹭,然後才松了手,把燈打開,一言不發地去刷牙洗漱。
林深青看他喝下一碗粥,又滿臉困倦地重新爬回了床鋪。
她把燈關了,眼見宿舍再次陷入昏暗,也犯起困來,打了個哈欠,指著他對頭的空床鋪問:“給我躺躺啊。”
“沒墊被,很硬的。”他提醒她,“你要覺得板藍根管用,上我這兒來。”
林深青攤攤手:“我怕你比這床板更硬。”
他看起來有點苦惱,無奈地說:“現在不會。”
“怎麼個意思?我這天生麗質的,還非得化了妝才能勾起人食欲?”
“不是,”他把臉掩進被窩,悶了會兒說,“是我生病了‘起不來’……”
林深青笑倒在床邊。
賀星原聽她笑了半天還不停,聽出火氣來了,伸手一拽,把她拎了上來:“你再笑。”
她兩隻高跟鞋都滑出去落了地,還不消停:“笑又怎麼?”
他從背後死死勒抱著她:“你別趁人之危。”
“不趁人之危難道迎難而上?我又不傻。”
賀星原又困又累,嘴巴鼻子都埋進她頭發裡,認輸了:“我現在說不過你,你讓我睡一覺……”
林深青不鬧他了,低頭看了眼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突然想到什麼,說:“G我以前有個弟弟,跟我鬧的時候也喜歡這麼抱我。”
賀星原手一僵。
第16章
林深青好像自顧自在回憶什麼, 並沒有察覺這點細微變化。
賀星原的手虛虛攬在她腰際,動作間少了點底氣。
他困意消去一半,在她身後輕聲問:“什麼弟弟,跟你很親嗎?”
她點點頭:“就跟親弟弟一樣。”
“那現在呢?”
“早就沒聯系了。”她應該是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所以收斂了嬉笑,“有點可惜。”
“可惜什麼?”
“小時候我們家裡條件很一般, 小縣城裡吃的玩的都比不上大都市,”她沉重地嘆了口氣,“現在日子好了, 我特別想請他吃神戶的和牛, 意大利的白松露, 伊朗的魚子醬,西班牙的大紅蝦……”
“……”
賀星原把手移到她胃的位置:“你沒吃早飯嗎?”
她搡開他:“重點不在這些食材,在於地方。”
“哦,”賀星原說, “他也許去過了。”
“倒也說不定, 他應該……”她“咦”了聲,“不對, 還沒畢業,跟你差不多,念大學呢。”
賀星原撩開她的頭發, 把擾人的碎發別到她耳後, 好方便看到她的表情:“你會想去找他嗎?”
“找什麼呀,這不有你了麼?”
他在仔細辨別這話的真假, 過了會兒問:“跟他在一個範疇,那我也是弟弟?”
林深青轉過身來,好笑地看著他:“我會跟弟弟接吻麼?”
賀星原的目光有點閃躲。
幸好窗簾拉著,宿舍裡暗,她看不清。
林深青又開始唉聲嘆氣,倒帶回去,認真思考他剛才的問題:“其實我還記得他的名字,現在有財力了,真要找大概能找到,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大費周章地找著了人,好像也沒什麼事啊。我這人吧,隨緣,不愛鑽牛角尖。”
“嗯,”賀星原點點頭,“那就隨緣吧。”
“你不是要睡覺麼?”林深青終於記起了這個事。
“那樣你會不會很無聊?”他問。
“會比我一個人在家還無聊?”
顯然不會。至少旁邊有個活人。
“那我睡了。”賀星原覺得被發燒的人抱著應該不舒服,所以在失去意識前松開了她。
但宿舍的床鋪就那麼丁點大,橫躺腿貼腿,側躺鼻息觸鼻息,不管怎樣都很親密。
賀星原過高的體溫,不一會兒就讓整張蚊帳內成了桑拿房。
大半個鍾頭後,林深青熱得受不住了,爬下床呼吸涼快的空氣,結果剛掀開被子,就被賀星原迷迷糊糊拽住了手腕。
她捋捋頭發,感嘆生活總愛在她身上安排偶像劇,正等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呢,忽然聽見一聲:“媽……”
“?”
林深青難以置信地趴下去,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再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