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斯遠還是搖頭:“我沒事,你幫我找人送褚楚回家吧。”
賀星原看了他一會兒,離開了書房,到隔壁把林深青和褚楚叫出來。
林深青見他表情凝重,大概猜到了事情另有隱情,沒急著開口問。
賀星原低頭看了眼褚楚,問林深青:“我想親自去跟褚總解釋一下今晚的事,順帶送她回去,你跟我一起吧?”
林深青知道他是不想她誤會什麼,所以才刻意帶上她。
大局面前,兩人都心照不宣。
她點點頭,上了他的車,到半山褚家以後,聽見後座褚楚說:“星原哥哥,要不還是別跟我哥說了……”
“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回家休息吧。”
林深青拉開車門,跟褚楚說:“來,下車,我陪你進去。”
褚楚看了看她,猶豫道:“等會兒,姐姐,我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賀星原把車鑰匙遞給林深青:“那我先進去找褚總。”
林深青接過鑰匙,進了後座:“怎麼了?”
“姐姐,”褚楚低下頭,“我覺得你人挺好的。”
“幹嘛,給我發什麼好人卡?”
她埋著頭一臉羞愧:“剛才吃晚飯的時候,我實在又生氣又難受,我就在想,既然長輩希望我嫁給斯遠哥哥,那我就嫁,反正他人也不壞,就算我們結婚了,也可以繼續和和睦睦當兄妹,進了賀家,我還能天天看到星原哥哥,多好……對不起,你這麼好,我卻有這麼齷齪的想法……”
林深青氣極反笑:“現在的小姑娘怎麼回事,終身大事也可以意氣用事?嫁過來看著你星原哥哥跟我卿卿我我,你受虐體質?還有啊,結了婚還做兄妹?我做你個鬼!男人沒有下半身?能為了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血緣的妹妹清心寡欲一輩子?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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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我後來知道了……斯遠哥哥翻起臉來很可怕……”
林深青剛要說“知道就好”,聽到這裡反應過來什麼,想了想問:“你斯遠哥哥翻臉之前,你們在幹什麼?”
“就在下棋,我一邊在跟他講我關於聯姻的想法,說我也不是不可以嫁給他……”
林深青“哦”了聲。
這個事件走向,賀斯遠該不會是為了打消褚楚荒唐的念想,所以才故意演一出唬她,想把她嚇退吧?
這麼一想倒也沒錯,大清亡了多少年了,這年頭難道生米煮個熟飯就非得嫁了嗎?如果他真有心爭取聯姻,拿這麼不入流的辦法,隻會事與願違。
褚楚看她不說話,以為她生氣了,頭垂得更低:“我知道錯了,你放心,我不會再來找星原哥哥了。還有剛才,我是一時害怕才抱了他,不是要破壞你們的意思……”
林深青一個“呸”字硬生生忍住了,捏著她下巴說:“小妹妹,他出生那天,我就認識他了,你以為我們是這麼好破壞的嗎?別說你今天隻是抱了他一下,就是你躺在他床上,我也相信他。明白嗎?”
“姐姐,”褚楚癟著嘴又要哭了,“你們這感情,還真怪叫人嫉妒的……”
兩人在車裡坐了會兒,看賀星原和褚易一起出來了。
褚易過來接走了褚楚,又跟賀星原說:“不送你了啊。”
瞧這友好的態度,看來事情解決得挺圓滿。
賀星原坐進了車裡。林深青回到副駕駛座,說出了自己對賀斯遠今晚來這一出的猜想。
“嗯,是這樣。就算我沒有碰巧下樓,我哥也不會真做出什麼來。”賀星原皺著眉頭,“但他對這事的處理方式太激進了,與其說在解決問題,不如說是在自毀。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失控,他這反常的背後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賀星原簡單解釋了賀斯遠說要讓出股份的事。
林深青聽了以後,不太理解:“他這表現,怎麼好像欠了你什麼,急著要補償你似的?”
賀星原遲遲沒有發動車子,握著方向盤想了很久,問她:“你記不記得,他從拉斯維加斯回來的第一天,特意說要來看看你。”
她點點頭:“這怎麼了?”
“哥哥看望弟妹,原本沒什麼,但他那天突然問你,有沒有跟你爸聯系。雖然他當時的解釋說得通,但這些項目原本是我在負責,他一般情況不插手。而且他去拉斯維加斯,是為了查香庭虧空的資金流向,跟北美的生意也沒關系。”
林深青點點頭,這麼說來是有點奇怪。她爸爸作為飛行釀酒師,不止在北美,在歐洲等地知名度也很高,而且也不是高了一天兩天了,真要請教問題,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又為什麼非要通過她?
“你的意思是……”
賀星原點點頭:“我在想,他會不會在拉斯維加斯發現了什麼不能跟我說的線索,而你爸爸也卷入了其中。他之所以問你們有沒有聯系,是為了試探確認,你爸爸會不會跟你說了什麼。”
“那我應該聯系聯系我爸試試?”
“不能盲目。”他搖搖頭,按住她,“如果真是這樣,現在這個秘密的接力棒,已經從趙康傳到了你爸爸手裡,你的一通電話,可能致他命。”
林深青捏著手機,驀地一陣背脊發涼,不寒而慄。
第43章
維持了兩年多的虛假平靜終於被撕開一道口子, 然而局中人在接近真相的同時,似乎也在接近危險。
並且,越接近越危險。
回家的路上,林深青一直不安地攥著手機。
賀星原替她打開車門,順手牽過她的時候,發現她的手心一片潮湿。
他在她掌心輕輕抓了抓以示安慰, 進家門後,叫她先去洗個澡,他找人查查她爸爸當下的行蹤。
林深青魂不守舍, 一個澡洗了近一個鍾頭, 出來就見賀星原剛好掛掉一通電話。
他把她拉到沙發坐下:“你爸爸暫時是安全的。”
“知道他在哪了嗎?”
“在美國境內。八天前, 他從奧克維爾飛到了拉斯維加斯,三天前,又從拉斯維加斯回了奧克維爾。”
林深青皺了皺眉:“也就是說,有那麼一天時間, 我爸和你哥都在拉斯維加斯。”
“對, 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在那一天應該有過交集。但你爸爸既然能安全離開拉斯維加斯, 繼續跟奧克維爾的酒莊正常往來,並且也沒有主動聯系你,就說明這段交集沒有把他卷入太深, 他或許並不知道什麼關鍵線索。”
也許林禹民隻是誤打誤撞地接觸到了什麼, 自己卻沒有發現,所以對方才會放他安然離開。
而賀斯遠之所以向林深青打探, 隻是出於“做賊者”的“心虛”。
要不是這點心虛叫他露了端倪,其實賀星原根本不會發現到這一步。
“那現在能不能跟我爸取得聯系?”林深青問。
賀星原搖搖頭:“保險起見還是不行。雖然他暫時安全,但通訊和行蹤大概率都被人監控了。”
現在就相當於有一顆不定時炸|彈綁在林禹民身上,他們不去拆,心裡必然一直忐忑,可是如果盲目去拆,卻可能促使它更快被引爆。
這個時候,得沉住氣。
賀星原說:“但我們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有一個突破口,就是查清楚,我哥和你爸都在拉斯維加斯的那天,有沒有去過什麼同一個地方,見過同一個人。”
*
一夜難眠。
清早,賀星原接到消息的時候,林深青翻身湊了過去:“查到了嗎?”
賀星原看著羅四傳來的資料皺了皺眉。
他點點頭:“但有點棘手,他們去了一家賭場。”
按照賭場一天之內的人流量,以及魚龍混雜的程度,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排查。何況這已經是過去一個多禮拜的事情。
林深青說:“但你哥是去拉斯維加斯查資金流向的,既然去了這家賭場,會不會說明資金到了這裡?”
“如果是這樣,能夠操縱這些資金的,隻有這間賭場的主人。”
“能查到賭場老板的身份信息嗎?”
“隻知道是美籍,男性,深入的目前沒法挖了。”
跨國,又是賭城,這裡面門道實在太多,短時間內查到這裡已經到底。再往裡,要麼竹籃打水,要麼打草驚蛇。
林深青暗暗陷入了沉思。
一個男性,一個讓賀斯遠一邊對賀星原愧疚難當,一邊卻又選擇袒護的男性?
賀星原想了想,說:“盯著這家賭場和我哥,靜觀其變吧。原本事情到趙康這一步就結束了,所以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對方現在一定也不想再冒大險,你爸爸暫時不會有事。”
林深青點點頭,忽然聽見賀星原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湊過去一看,溢出一聲冷笑。
是那天來賀星原辦公室,老牛吃嫩草不成的女人。
姓個林就能吃到賀星原?以為全世界都是林深青?
“合同都籤了,這一大早又沒到上班時間,打私人電話幹嘛呀?”她衝他翻個白眼。
他笑著摸摸她的頭:“那要麼你幫我接。”
林深青懶,拿起手機摁了免提,示意他說話。
那頭女聲傳出來:“小賀總,你可給我找麻煩了。”
“怎麼了,林總?”
“你到清沙灣南區一棟,來我這邊看看就知道了。”
林深青狠狠擰了一把他的腰,目光警告:還住一個小區?
賀星原低咳了一聲:“林總,我現在不太方便,可以請我的助理過來。”
“那也行,總之你想辦法,替我把趙總請回去就是了。”
林深青這下倒是愣了愣。
賀星原確認道:“趙總?您說金越的趙總?”
“是啊,上回的項目最後給了香庭,金越也是執著,非要再跟我爭取機會,趙總都從西城跑來我住處了,眼看不見到我就不肯走。我一會兒還得去集團呢,你看,是不是你幫幫忙,出面替我解決解決?”
“好,我盡快過來。”
他掐斷電話,剛要跟林深青解釋,她就已經比他更快地穿起了衣服:“帶我一個,有趙曲風吃癟的地方,就有我林深青。”
“……”
賀星原無奈地笑了笑:“好,帶你去。”
*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去了清沙灣南區一棟,到別墅門口,一眼就看見了趙曲風和蔣鶯。
前者坐在車裡,後者抱著一堆項目書站在車外。
林深青踩著高跟鞋下去,遠遠就“呀”了一聲,跟賀星原說:“那誰啊?有點眼熟。”
賀星原淡淡道:“可能也是林總的客人。”
趙曲風透過車窗看見兩人,立刻皺起了眉頭。
蔣鶯打開後座車門,迎他下車。
趙曲風也不傻,當然知道他們不是單純來做客的,舔舔後槽牙,上來就使勁揮了一拳。
賀星原手一抬,輕輕松松捏住,垂著眼說:“趙總這打招呼的方式倒是挺新鮮。”
他擱下拳頭,切齒道:“賀星原,華欣那樁生意給了香庭,我忍了,林總這個項目原本計劃了就是給金越的,你拿股份當誘餌橫插一腳,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賀星原笑笑:“我以為林總不是選擇了香庭,而是選擇了利益。如果趙總拿得出更好的條件,自然能令她回心轉意。”
“金越要什麼,香庭就搶什麼,你現在是這個意思嗎?”
“趙總不覺得這做法有點耳熟嗎?”賀星原淡淡眨了眨眼,“我不過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趙曲風狠狠咬著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債,早就兩清了!你是真不知道,我爸是被你們賀家害死的?”
“如果趙總是指我堅持查案,逼得你父親走投無路自殺的事,把這筆賬算在我賀家頭上,未免可笑了吧。”
趙曲風面色鐵青:“我告訴過你,我爸不可能自殺。”
“這話你應該告訴警方,請他們明察秋毫。我沒記錯的話,當年結案時,警方排除了他殺可能。”
“那是因為,我爸確實是自己吞藥的,”趙曲風緊緊捏著拳頭,壓低了聲,“但在他留下認罪書的前一天,香庭有人跟他通了一個電話。”
賀星原皺了皺眉。
趙曲風眯著眼觀察他的表情:“這事你真不知情?”
他不答反問:“警方沒有查證這條線索?”
趙曲風笑了:“一條查不到內容的通話記錄能說明什麼?”
確實不能說明什麼。但在始終對案件真相抱有疑慮的趙曲風看來,自由心證的結果,賀家無疑就跟父親的死脫不開幹系。
而賀星原也是賀家一員,並且確實是推動趙康認罪的關鍵人物,趙曲風當然不會把這條線索告訴他,而選擇了暗暗把證據捏在手中,期待日後能有進一步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