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民國時期一個美貌、有錢的惡毒女配。

在這本民國愛情小說裡，我身為上海灘高家大小姐，非要和百樂門舞女主角過不去。

穿過去後，我轉身投入拯救國家的偉大事業。

然而，女主、男主、男配都認為我要搶男人。

呵呵，家國破碎，你們還在那兒搶男人？腦門被夾了吧？

一

「高雲，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一個穿西裝，梳著油得發亮的背頭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滿面怒容。

旁邊站著一名濃妝豔抹，戴著誇張高帽，裝飾各種羽毛的女人，捂著臉，眼淚汪汪地望著我。

周圍光華燦爛，衣香鬢影，衣著得體的男女在宴會裡應酬。

我望著周圍一圈兒穿著漂亮旗袍，留著復古卷發的女人，以及穿中山裝的男人，有些發懵。

更讓我迷惑的是，其中還有穿浴袍的日本人，以及穿軍裝的歐美人。

「高雲，你太過分了！」一名穿西裝的男人背負手，走過來對我怒目而視。

兩個男人都長得挺英俊，一左一右護衛著那名戴高帽的女子。

「不好意思啊龍公子，秦小將軍。」

從旗袍群裡走出一個紅旗袍女子，賠禮道歉後拉住我的手，將我帶到二樓的房間內。

「高雲，你怎麼沉不住氣呢？」女子捏著手帕嘆氣，「蘇蘭隻是個低賤的舞女，龍家定不會讓她進門，龍嘉明絕不會娶她，你何必與她爭一時之氣？這下好了，當眾掌摑舞女，和一個低賤之人爭風吃醋，別人都會說你沒教養，失了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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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雲？蘇蘭？龍嘉明？

無數記憶湧入腦中，我捂住頭，身子站立不穩。

「高雲，你怎麼啦？」

在女子關切的聲音中，我漸漸明白怎麼回事——我穿越了！

我穿越的是一本民國言情小說，講述的內容是女主蘇蘭從富家千金淪落成舞女，在戰亂年代和龍家大公子龍嘉明、少將軍秦毅之間的愛恨糾葛。

言情小說少不了惡毒女配襯託，高雲便是那個老針對女主的惡毒女配。

最終高家落敗，高雲在逃難中被男人玷汙，淪為最低等的舞女，眼睜睜地看著女主風光嫁給龍嘉明，又不甘心地作怪，最終死在戰亂中。

如今，我便穿成高雲。

知道小說劇情後，我無語了。

國破家亡，山河破碎，這群人卻天天想著談情說愛。

龍嘉明不管商會，秦毅不管軍隊，仿佛闲人一樣天天去舞廳見女主蘇蘭，時刻圍繞著她轉。

知道自己變成高雲，我便決定退出這場愛情鬥爭。

高雲美貌、有錢，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為什麼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再說了，高雲現在才 19 歲，年輕得很，沒必要在這時候嫁人吧？

「我知道了。」我說，「媽，我們出去吧。」

隻要我不作妖，繼續老實當高家小姐，生活會過得很好。

重回宴會，我端起香檳坐到母親身邊，和父親的五個姨太太一起，安靜聽她們說話。

這時一位日本軍官和一個日本女人走過來，母親和姨太太們慌忙站起身，畢恭畢敬地喊「佐藤先生」和「太太」。

我的父親，尊貴的高家商會會長，對著那個日本軍官點頭哈腰。

客廳裡其他人也紛紛恭維。

宴會進行到一半，有個日本兵衝到佐藤跟前說了幾句話。

佐藤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在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時，一幫日本兵衝進宴會廳，抓了好幾個人。

這時一個女佣嚇壞了，驚叫一聲往廳外跑，佐藤掏出手槍。

砰的一聲！

槍聲響起，我的心髒差點停止跳動。ŧũ¹

鮮紅的血液湧出，所有人面色蒼白。

佐藤像殺一隻老鼠般打死了女佣。

歷史書上寫起日本侵略，始終隔著遙遠距離，如今親眼看到，我終於感受到其中的殘忍。

一股血氣湧上腦門，恐懼和憤怒令我渾身發抖。

母親以為我怕到發抖，緊緊擁著我：「沒事的，Ṫű₋你爸和佐藤長官關系不錯，不會有事的。」

聽到她的話，我眼前一黑。

高家居然和日本人勾結？

啊，想起來了，小說裡的確這麼寫過。

沒過多久，佐藤抓著幾個人離開。

我回到房間，心有餘悸。

忽然，我感覺床下有動靜，下意識想驚叫，一隻寬大的手伸出來，緊緊捂住我的嘴。

二

「別叫。」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

我立即閉嘴。

想起來了，原書情節裡，高雲幫日本人抓了一個「間諜」。

難道是這個男人嗎？

「放心，我不會叫，也不會出賣你。」我說。

男人遲疑。

我繼續冷靜地說：「即便你殺了我，四周都是人，你也逃不出去，死路一條，不如賭一把，相信我。」

男人的手掌終於拿開。

我知道他決定相信我了。

男人痛苦地呻吟一聲，跌坐在地。

他捂著腹部的手，已經全是鮮血。

「就在屋裡待著，別出去。」我扔下一句話，匆匆走出房間，趁著混亂悄悄地潛入母親的房間，拿走裡面的醫藥箱——之前母親拉我談話，我看到櫃子上擺放著醫藥箱。

回到房間，我將醫藥箱遞給男人：「我沒法幫你取子彈。」

「我自己來。」男人一邊打量我，一邊沉聲說。

他長得很英俊，看起來很年輕，嘴唇上卻故意留著胡子，因而不好判斷他多少歲。

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的臉色很蒼白。

「這是盤尼西林？」打開藥箱，男人看到其中的小藥瓶，深沉的雙目中爆發出明亮的光芒。

盤尼西林，又名青霉素，在現代很常見，可在民國時期，卻是稀缺藥品！戰士受傷感染，必須用盤尼西林才能減少病死率。

「嗯。」我點點頭。

他把小玻璃瓶收進大衣，看那架勢似乎想帶走，我連忙阻止：「你自己得打一針。」

男人什麼話都沒說，似乎多說兩句就會暴露秘密。他沉默地用酒精消毒傷口，拿鉗子夾取裡面的子彈。

整個過程哼都沒哼一聲，意志力可見一斑。

我不忍心看，轉過頭。

「高小姐為什麼要救我？」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這話不能答錯：「因為，我討厭日本人。」

他冷笑一聲：「高家就是上海灘最大的賣國賊之一！天天做日本人的走狗，高小姐居然討厭日本人？」

我咬咬唇：「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求你相信。」

這時外面傳來劇烈的槍聲、奔跑聲，男人臉色微變：「高小姐，既然你能救我，那可不可以救我的朋友？」

我吃了一驚：「你還有朋友？」

定定神，我連忙道：「需要我做什麼？」

「待會兒我挾持你引開日本人，我朋友定然能趁機離開。」

我急了：「可你這樣會死！」

男人沉默片刻，說：「他比我重要。」

我心一顫。

這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氣度、從容赴死的淡定，太令人震撼。

說完他便快速穿上衣服，掏出手槍挾持我，將我帶出房間。

「高小姐，求求你。」男人的聲音帶著哀求，「他不能死。」

「你不怕死嗎？」

「死算什麼？」男人恥笑，「眼看著山河淪陷，無數國人被奴役，子孫後代改學日本話，忘掉民族的一切，那才叫可怕。」

我一怔，心情激蕩。

「高小姐？」

我深吸一口氣：「放心吧。」

然後放聲尖叫。

追殺的日本兵聽到動靜，果然回來圍住我們。

「放開高小姐！」日本兵朝我們舉起槍。

我立即裝著害怕到失去理智的模樣，一邊尖叫，一邊胡亂動來動去，以免狙擊手打中男人。

「讓我走。」男人說。

爸爸和佐藤軍官走了過來，爸爸一直請求佐藤不要開槍。

好幾個被關在宴會廳的客人也站在不遠處觀望，其中包括蘇蘭、龍嘉明、秦毅。

他們看到我怕得拼命尖叫的模樣，臉上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男人挾持著我離開高家，由於我一直動來動去，狙擊手無法瞄準，男人順利來到大街，這時一輛汽車駛過來，男人說了一聲「對不住」，將我推到一邊，跳進車門離開。

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身上全是泥巴。

日本兵轟隆隆追了出去，一路槍聲凌厲。

我撲在母親懷裡嚎啕大哭，暗暗擔心他們有沒有脫險。

三

回到屋子，爸爸走過來道：「別哭了！遇事隻會哭，要是你剛才不亂動，已經抓到了共產黨！」

我又開始哭。

其他人紛紛安慰，後面我「受到驚嚇」進入房間休息，匆匆將男人的蛛絲馬跡清理幹淨，把醫藥箱藏起來。

第二天我打探消息，昨天日本人沒抓到任何人，佐藤軍官大發雷霆。

男人清理傷口的東西還留在我房間，包括那顆子彈，我不能假以人手，隻能自己處理。

我記得小說裡有個劇情，秦毅邀請龍嘉明、蘇蘭到家裡小型射擊場玩。

射擊場裡有許多子彈殼，旁邊是醫院，可以偷偷扔掉手裡的證據。

於是，我打扮一番，穿上漂亮的藍色旗袍，提著小包去了射擊場。

「高小姐請！」守門的客氣地將我迎進去。

剛往辦公室方向走，迎面遇到蘇蘭和她的朋友走過來。

我們倆對視一眼，蘇蘭向我點頭問好，我敷衍地應一聲，趕緊往裡走。

「她一定聽說龍大少在這兒，急急忙忙跑過來，一個大小姐追著男人跑，也不害臊。」

背後傳來女人的聲音，音調拔高，生怕我聽不到。

「別亂說話。」蘇蘭的聲音。

我沒理她們，繼續在射擊場裡東張西望，尋找可以丟子彈的地方。

然而我這種行為落在某些人眼中，卻是另外的意思。

「高小姐，龍大少在樓上呢！」蘇蘭身邊的女人說，「您就別找啦。」

那女子是蘇蘭的朋友，叫趙小蓮，也是百樂門的舞女，人設為心直口快，將女主想說又不敢說的話說出來。

「我才不信呢！他們一定在這邊！」

我故意高傲地冷哼，繼續走進射擊場，終於找到扔彈殼的地方，偷偷將包裡的子彈取出來扔在一堆廢棄的子彈殼中間，然後轉身上二樓。

屋裡，龍嘉明和秦毅坐在一起聊天。

「嘉明……」我笑吟吟地說。

龍嘉明和秦毅見到我，齊齊皺眉，誰也不搭理我。

蘇蘭和趙小蓮上樓，兩人又喜笑顏開，朝蘇蘭打招呼。

我備受冷落。

今日出門，我有兩個目的，毀滅證據和打聽消息。

如今第一個目的達到，我再也坐不住，故作生氣地起身：「你們都不理我，我先走了！哼！」

然後拎著包包往外走。

「哎呀，某些人以為自己要走，龍大少就會追出去不是？想得美！」趙小蓮在背後陰陽怪氣，「走了可別回來啊！」

哎，山河破碎，他們顧著談戀愛，還以為我是來搶男人的呢！

我「愈加生氣」，噠噠噠地下樓，轉頭去了隔壁醫院將包裡的染血海綿、繃帶塞進垃圾桶裡，再匆匆出來。

四

我去街上買報紙，上面顯示日本人在抓一些悍匪，其實就是進步人士，下面附著通緝名單，有些人還有模糊的畫像。

我走進小巷子，一隻手忽然從後面捂住我的嘴。

「嗚……」我剛要掙扎，耳邊傳來一道聲音，「是我。」

那個男人。

他見我不掙扎了，放開我說：「高小姐，又見面了。」

我大吃一驚，環顧四周：「你怎麼還沒走？現在日本人到處抓你。」

「暫時走不了。」男人搖搖頭，並未透露因何事逗留。

「你找我什麼事？」我問，「你冒險出來見我，怕不隻是敘敘舊吧？」

男人懇切地說：「高小姐真聰明，我的確有事求你。」

「你說。」

「我還需要至少二十支盤尼西林，你能幫我搞到嗎？」

「二十支？」

我倒吸一口涼氣。

高家是大族，可現在盤尼西林堪比黃金，要湊夠二十支也難。

「恐怕沒有。」我為難地說。

「不，你們有！」男人說，「高家私底下倒賣盤尼西林，目前戰爭一觸即發，你爹私底下已經囤了不少藥，準備大發國難財！」

「前線士兵浴血奮戰，許多人受了傷，缺醫少藥，隻能等死，可你爹，卻跟隨日本人，囤積物資，倒賣藥品，對國人的苦難視而不見！」

「……」

我心髒狂跳，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