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母親房間裡的小藥箱裡居然有盤尼西林，恐怕男人所說，是真的！

高家比我想象的還要黑暗！

「我會幫你拿到的。」我吸了口氣。

男人的眼神柔和下來：「謝謝你，高小姐，我知道你和你爹不一樣，我是沒辦法才來找你。整個上海灘都是日本人，我們已經暴露，隻要一出去買藥就會被人追查，可我的同伴卻等不了……我們現在隻有兩條路，要麼被日本人抓住槍斃，要麼病死……高小姐，他們是咱們民族的未來，不能死。」

男人的眼神充滿渴求，明明他才是最危險的，身上有傷，心裡卻裝的都是別人。

他並不在乎自己。

是什麼在支撐他？

民族大義的力量嗎？

見我久久不語，男人又說：「高小姐救過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

「你不用威脅我。」我打斷他，目光堅定道，「放心，我會盡力拿到藥。」

男人明顯松了口氣：「謝謝……什麼時間？再遲就沒意義了。」

我咬咬牙：「最遲明天下午。」

匆匆回到家，我偷偷潛入母親的房間找藥箱，藥箱已經新換了，裡面裝著一支新的盤尼西林。

我趕緊拿出來。

「高雲，你在做什麼？」

母親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嚇得差點兒把藥箱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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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將盤尼西林塞回藥箱，轉身道：「媽媽，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耳環？」

「什麼耳環？」母親走過來道。

「龍嘉明以前送我的。」我瞎掰。

「你啊，叫你不要太過捧著龍嘉明，咱們高家又不比龍家低，你是高家的女兒，用不著追著他跑。」媽媽拉住我的手道，「叫別人看見了，會笑話我們的。」

「好的，媽媽。」我說，「媽，櫃子上的藥箱好像換過了？」

「被那個綁匪用了。」媽媽罵道，「你爹懷疑有內鬼，可惜沒找到帶血的繃帶和棉籤，如果查到在誰那裡，誰就是內鬼！一定要槍斃了！」

我心頭一顫，勉強笑道：「那……一定得好好找找。」

「對了，媽媽，我看到藥箱裡有盤尼西林，聽說價格堪比黃金，咱們要不要弄些賣賣？」

媽媽拍拍我的手，關上門，回來壓低聲音道：「小雲，這事兒別告訴任何人，你爹手裡有盤尼西林……」

高雲是惡毒女配，母親並未懷疑我當了內鬼，還把重要秘密告訴我。

我仔細聽著：「那倉庫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隻曉得是東碼頭。咱們家和秦家合伙的，他們放軍火，我們放藥品，以後定然大賺一筆！」

談完心，我回到房間，咬咬牙，拿起剪刀狠狠在手臂上拉了一道大口子，然後鬼哭狼嚎地找媽媽。

媽媽急忙請來家裡的大夫給我包扎。

然後我脫光了站在窗口吹風，很快便發燒了。

醫生說：「小姐感染了，得用盤尼西林。」

媽媽趕緊去找父親，不久家裡的盤尼西林送了過來。

「為什麼龍嘉明不來看我？！」我裝著大發脾氣，胡亂砸東西，還把醫生護士轟出門外，然後將送過來的一盒盤尼西林塞進枕頭底下。

等爸媽醫生護士打開門進來，屋子裡已經一片狼藉。

在我的死纏爛打下，他們並未認真檢查地上的碎片，又湊了兩隻盤尼西林給我打了一針，才結束鬧劇。

我戀愛腦，為了龍嘉明不來看望大鬧的事傳出去了。

第二天龍嘉明黑著臉，被家長逼著來見我。

我故作驚喜地從床上坐起：「嘉明，你來了！」

「你滿意了？」等人退出房間，龍嘉明冷聲道，「高雲，我再說一次，我不喜歡你！也絕不會娶你！」

「我愛的人隻有蘇蘭！她善良美麗，雖然地位低，卻自強不息，關心國家大事！你惡毒任性，隻顧著自己，比不上她一根手指頭！」

然後他摔門而去。

我抓緊時間躺床上休息，畢竟，我有任務在身。

必須在下午的時候，把盤尼西林送出去。

五

下午，我「強撐病體去見龍嘉明」，誰也拗不過我，我中途以腹痛為由跑開了，在小巷子裡等候。

男人很快出現。

我將一盒盤尼西林交給他，無奈道：「隻拿到十支。」

男人搖頭：「不夠。」

我咬唇說：「高家和秦家在東碼頭有個聯合倉庫，裡面放了軍械和藥品，如果你想要用藥，可以想想辦法……我隻知道這麼多。」

男人松了口氣：「已經足夠了。」

他壓了壓帽檐，轉身離開。

「你不怕我騙你？」我叫住他。

男人回頭，英俊的面容藏在陰影裡：「即便你有可能騙我，我也隻能去試一試……我賭你沒騙我。」

他朝我一笑，轉身快速離開。

我的心，怦然一跳。

這種感覺很奇怪，說不清，道不明。

我開始擔心男人的安危，一種特別的擔心，哪怕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在龍家鬧一番回到高家，我焦急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爸爸從日本人的駐地回來，一家子吃飯，爸爸忽然問我：「高雲，你似乎有心事？」

我端著飯碗心頭一驚，勉強道：「沒有，爸爸。」

「放心吧，龍嘉明一定會娶你。」爸爸溫和地衝我笑笑。

他很愛高雲，畢竟高雲是他唯一的女兒。

第二天，龍嘉明黑著臉約我逛街。

我故作高興地前往，半路上遇到蘇蘭和趙小蓮。

龍嘉明停下車，問她：「蘇蘭，你去哪兒？」

趙小蓮道：「蘇蘭身體不舒服，想去醫院看看。」

龍嘉明：「上車吧。」

蘇蘭和趙小蓮坐到後座。

我們先去了醫院，中途我「突發奇想」，想去東碼頭瞧瞧，逼龍嘉明開車前往東碼頭，因為擔心出狀況，我故意道：「不許帶其他人！」

我隻想看一眼情況，並不想連累其他人。

趙小蓮氣憤道：「憑什麼不讓我們去？」

「龍嘉明是我未婚夫，我和未婚夫約會，你們怎麼好意思跟過來？」我抱胸道，「但凡要點臉，都不該去。」

蘇蘭的眼睛蓄滿眼淚，龍嘉明心疼地安慰她。

趙小蓮衝我喊道：「龍大少和蘇蘭真心相愛，你才不要臉！高大小姐，但凡你要點臉面，也不該插足他們的感情！」

我故意瞪眼：「你說什麼？」

龍嘉明霍然起身，衝我喊道：「高雲，你不要太過分！要不是家裡逼迫，你以為我會來見你？滾吧！我今天就去退婚！」

我有點意外，龍嘉明這麼快就「覺醒」了？

看小說的時候，我覺得龍嘉明問題很大。既然喜歡蘇蘭，為什麼不早點兒退婚，非要勾著高雲呢？到後面高雲一次次陷害，他才決定退婚。

「行啊，有種你就退婚！」

我「氣呼呼」地跑出醫院，去了東碼頭。

碼頭平靜無比，一派祥和，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我焦急地看了一眼，想問又不敢問。

家裡很快派人找我，將我帶回去。

晚上，我在屋子裡亂走，試圖打探消息。

我是高家大小姐，沒人敢攔我。

路過爸爸的西苑時，我聽到屋子裡幾個人在談話，似乎是東碼頭那邊隱約有動靜，爸爸要親自帶人前去守著。

我忽然想到那個男人。

如果他想要拿到救命的盤尼西林，不可能等很長時間，因為病人等不起，如今爸爸特意趕去碼頭，說不定是那邊有所行動。

不能讓爸爸帶人過去！

等爸爸走到前樓，我立即哭著撲上去道：「爸爸，龍嘉明為了個舞女想退婚！」

爸爸愣了一下：「什麼？龍家想退婚？」

我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將今日之事說出來。

「高雲，爸爸有事，等辦完了事再回來替你出頭啊。」爸爸似乎很著急，推開我往前走。

我阻攔不及，正焦慮萬分時，前方大門處駛入一輛小汽車，龍嘉明和書童從車裡走出來，攔住爸爸的去路，神色嚴肅道：「高伯父，有件事必須和你談談。」

爸爸不得不停下腳步，臉拉ẗũ⁺得老長：「何事？」

「伯父，我和高雲不合適，現在是新時代了，不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我認為，高雲有更合適的夫婿人選，小侄不合適。」

一番硬氣的話徹底激怒了爸爸。

我見狀衝過去，死死拉住爸爸的衣袖，嚎啕大哭：「爸爸，你要為我做主啊！爸爸！」

最終，在我和龍嘉明的齊心合力下，爸爸終於留下來。

六

那一晚，高家燈火通明。

爸爸給龍家打電話，龍家聽說後很快也來了人，兩大家子人全聚在大廳，最後龍家人把蘇蘭和趙小蓮帶到客廳裡，揚言想要殺掉蘇蘭向高家請罪。

蘇蘭花容失色。

「都是我的錯，不關蘇蘭的事！」

龍嘉明跪在地上求情。

蘇蘭和趙小蓮哭得梨花帶雨。

場面一度失控。

我站在一邊默默思考：東碼頭的倉庫，是高家和秦家合伙開辦的，秦家，也就是小說男二秦毅的家。

小說裡男二秦毅亦正亦邪，手上有兵，到結尾才決定倒戈抗日，如今的他，依舊是條走狗。

如果爸爸沒去倉庫，有可能派秦毅去倉庫守著。

我咬咬牙，故意衝過去扇蘇蘭一巴掌：「蘇蘭，你不過是個下賤的舞女，居然敢勾引我未婚夫！該死！」

旁邊的龍嘉明抱住蘇蘭：「都是我的錯，要打，就打我好了！」

趙小蓮也伸手攔在蘇蘭跟前：「要殺蘇蘭，先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我狠狠揪住趙小蓮的頭發，將她拖到門外：「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摻和本小姐的事？」

我是高家大小姐，又是被退婚的人，就算發瘋也沒人攔我，任由我作。

趙小蓮被打得嗷嗷直哭。

「哭什麼哭？你卑微如蝼蟻，怎麼救得了蘇蘭？除非今日大羅金仙下凡，不然蘇蘭死定了！」我大聲怒罵，「來人，將她扔出去！」

趙小蓮被扔出門。

有了我的提醒，她肯定會去找秦毅。

因為秦毅是深情男二，可以為女主不顧一切。

果然，半個小時後，高家外面傳來許多聲響。

聽到蘇蘭被抓，原本要去東碼頭看貨的秦小將軍秦毅，不顧命令，一怒為紅顏，帶著一排兵闖進高家大院。嗯……幸好這人不是我方的將軍。

高家、秦家、龍家，為了一個女人湧在一起，鬧得雞飛狗跳。

此時水已攪渾，上升到三大家族恩怨，誰也奈何不了誰。

一路談判到後半夜，忽然遠遠地傳來爆炸聲，屋裡三方勢力被驚動。

不久有人跑進院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東碼頭的倉庫被人搶了！」

「什麼？！」爸爸氣得拍桌而起。

東碼頭被人襲擊，裡面的軍械和藥品被搶走，搶不走的被炸掉。原本今晚爸爸和秦毅隱隱聽到風聲，不放心貨物，想過去守著，結果因為龍嘉明退婚一事耽誤，沒有成行。

「完了！我該如何向佐藤長官交代？」爸爸臉色煞白，軟倒在椅子裡。

我吃了一驚，這才曉得，原來倉庫裡的東西，居然大部分是日本人的！高家不過是幫其販賣，搭著買賣其他貨，中間抽點兒油水而已。

秦毅慌忙帶人去東碼頭，並且強行帶走蘇蘭，絕不給任何人殺蘇蘭的機會……不愧為深情男二，知道高家肯定要拿蘇蘭出氣，幹脆直接帶走蘇蘭。

「爸爸，我們不會出事吧？」我焦急地湊到爸爸身邊。

爸爸道：「沒事，就算我和秦小將軍沒去，那地方也守著許多人，還有日本人，搶劫的人，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心裡咯噔一聲。

果然，到了白天，消息傳來，日本人抓到五個悍匪。

七

佐藤長官邀請所有人必須觀刑。

我們被日本人用槍強行請去了刑場，高家人、秦家人、龍家人，不論之前在上海灘有多風光，此時都像犯人似的跟著日本人走。

蘇蘭原本被秦毅藏在秦家，此時也被抓來發往刑場，她和趙小蓮發絲凌亂，眼淚汪汪，踉踉跄跄地跟著我們一起走。

這是小說裡沒有的情形。

或者說，從我救下那個男人開始，小說劇情就亂套了。

陰天。

秋季的風冷簌簌的。

抵達刑場，五個衣服上沾滿血的人跪在地上，身體被綁得死死的。三男兩女，居然Ṱű₈都很年輕。其中一個還是個孩子，恐怕隻有十幾歲！

「這些都是悍匪，破壞安定的強盜！死不足惜！」佐藤轉過頭，陰冷的目光掃過我們所有人，用不太熟練的普通話道，「他們能知道倉庫所在地，一定是你們中間出了叛徒。」

日本兵將我們推到那五個人面前。

「說吧，隻要你們能指出誰是你們的內線，我就饒你們的命。」佐藤道。

那五個人抬起頭，緊緊盯著我們。五張臉布滿鮮血，傷痕累累，幾乎看不清面容，唯有一雙雙眼睛，充滿堅毅和無畏。

和那個男人的目光一樣，悍不畏死。

我仔細辨認，發現男人沒在裡面，不由松了口氣，松完氣又心情沉重。

男人沒死，可這些，也是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他們也並不該死啊！

五人的目光在我們身上逡巡，所有人瞬間驚慌。

「我不是！我不是叛徒！」父親的幾個姨太太開始哭。

周姨娘哭得尤為大聲。

蘇蘭和趙小蓮也哭得梨花帶雨：「我們不是叛徒！我們不知道什麼倉庫，更不認識他們！」

「有叛徒！」五人中的一個忽然朝著爸爸大聲說道，「高林就是叛徒！他是內賊！」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喊道：「高林是叛徒，內賊！是他告訴我們的！」

接著又有人攀咬秦家的人。

現場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