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我從宿舍搬出去,搬到了姜陽的住處。
姜陽之前和小青梅曖昧不清,有個原因就是我不肯和他同居。
雖然這借口很可笑,但卻也是很多男人真實的心理寫照。
搬出去那天,姜陽特意去藥店買安全套。
我站在藥店門口等他的時候,看到了杜松。
他看著拎著袋子走出來的姜陽一把攬住我。
我和他對視了一眼,就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我知道他幾乎每天都在學校這邊出沒,大約是趙京澤的授意。
但和我又有什麼關系,那天晚上說得很清楚,橋歸橋路歸路。
姜陽租的公寓就在學校旁邊,他攬著我走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開始動手動腳。
「秧秧,你真想好了?」
姜陽似乎還是有點意外:「你不會臨門一腳的時候又反悔吧?」
我懶散地敷衍他:「不會。」
「之前你死活不肯,怎麼忽然又肯了?」
「你就當我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成吧,老子今晚包你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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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陽也不再多問,一把把我勾到懷裡:「秧秧,第一次見你我就想著今天了……」
進電梯後,姜陽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吻我。
「你別碰我嘴,剛抽了煙,難聞。」
「行行行,老子馬上刷牙。」
姜陽倒是乖覺,似乎也怕惹我惱了,到嘴的肉飛走。
隻是他抱我抱得很緊,恨不得把我整個人揉在懷裡一樣。
我有點反胃,但也沒推開。
到這個時候,心裡想的竟然是。
男人真是身體和ťū́₊情感分開的低級生物。
姜陽和他的小青梅蘇好早就上床了。
可現在,他卻又垂涎著我,早把他的青梅拋到了九霄雲外。
普通中產家庭出身的男人尚且如此。
金字塔尖上的趙京澤,身邊又該圍著多少的鶯鶯燕燕。
他什麼漂亮女人沒見過。
對我,又能有多少的新鮮感。
這一瞬間,我無疑是心灰意冷的。
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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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梯出來走到公寓門口那短短一路。
姜陽就心痒難耐地動作越發過分。
開鎖的時候,他的手從我 T 恤下擺探了進去。
摸到後背搭扣挑開那一瞬,忽然有一股很重的力道襲來。
還沒回神,就看到姜陽整個人幾乎是飛出去了一般,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的手腕被一隻十分有利的大掌緊緊扣住:「秧秧。」
循聲回頭,我對上趙京澤那雙淡漠的沒有情緒的眼。
姜陽被保鏢拖到了一邊步梯的樓道裡。
我聽到幾聲慘叫。
「趙京澤,別打太狠,算了吧。」
「心疼他?」
「我們沒分手,這也算不上他的錯。」
趙京澤將我往前拉了一步。
他沒有說話,眉梢眼角微壓了幾分。
修長的手指帶著灼燙的一點溫度,落在我的後背上。
他很溫柔地幫我扣好後面的搭扣。
又將我的 T 恤一點一點地抻平。
方才握住我手:「走吧。」
樓道裡早沒了聲音。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邁步。
趙京澤又回頭看我:「凜安說,交女朋友是很麻煩的事,看來不假。」
我的心髒猛地抽跳了一下,倏然抬眸看向他。
大約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我的眼底,一定是光芒四射的。
9
我和趙京澤之間,好像是回到了兩年前。
隻是我依然任性而又脾氣乖張。
不像從前那樣,隻是一隻乖巧的鳥雀。
趙京澤倒也不曾食言,他帶我出去交際,和他的朋友至交見面。
人人都知道趙京澤找了個小女朋友,很是寵愛。
我不高興的時候,可以直接把他手裡的牌摔掉。
發脾氣的時候,不問場合轉身就走。
他用的領帶和皮帶,貼身的衣物,必須都要是我自己親手挑選的。
甚至我還逼著他在錢夾裡放我的小相。
辦公室的桌案上也要擺上我的照片。
我會動不動失約,放他鴿子。
有時候還會故意玩失蹤,讓他深更半夜在北京城的大街上四處尋我。
我乖戾又驕縱,他偶爾也會動怒,摔門而去冷著我。
但總不出三天,隻要我主動低個頭,他就會待我一如既往的寵溺。
一切似乎都已經是我想要的結果。
但我的情緒卻總是很容易低落。
我經常失眠,半夜驚醒過來。
趙京澤就在我的身邊安睡,睡夢中他也要攬著我的腰。
借著月色,我望著他的眉眼,忍不住輕輕撫了撫。
似乎睡夢中察覺到有點痒,他微動了動。
手指握住我的腰,握緊又輕撫,含混喃了一聲:「秧秧乖啊。」
我的眼淚,瞬間奪了眶。
10
北京落了初雪的時候,趙京澤帶我回去趙家。
他父親六十歲大壽,大宴賓朋。
我挽著趙京澤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到那被人簇擁的夫妻面前。
趙承庸年過六十卻依然精神矍鑠,風度翩翩。
趙夫人雍容華貴,風韻猶存,真是一對鹣鲽情深的璧人。
看到我那一瞬,趙承庸明顯地怔了一瞬。
他的視線掠過我耳上那對珍珠耳環,停滯了數秒,方才移開。
趙夫人眼底的笑也黯淡了幾分。
但很快,他們就恢復如常神色。
溫和地與我招呼,趙夫人握住我的手:「你就是秧秧吧。」
我微點頭:「嗯,我是衛秧。」
趙夫人的手明顯輕顫了一下。
「長的真好看,真是個好孩子。」
她拍了拍我的手,原本溫熱的手,此時卻一片冰涼。
我乖巧微笑:「夫人,您才是氣度華貴,光彩奪目。」
「真是嘴甜。」趙夫人慈愛地看我一眼,將我送到趙京澤身邊:「你好好陪著秧秧,帶她四處玩一玩。」
趙京澤笑著應了。
中途有人過來找他寒暄,我推他去應酬,自己去外面園子裡透氣。
少頃,就有人過來尋我:「衛小姐,我們家先生想要見您。」
「好啊。」我丟下手裡剛摘的花,抬起手輕輕撫了撫耳上的珍珠。
這不是趙京澤送我的,但卻也是很難得的珍品。
他曾問我,哪裡來這樣一對貴重的耳環。
畢竟他也知道,我的出身很普通。
「是我媽媽留給我唯一的遺物啊。」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還帶著笑。
但趙京澤明顯有點心疼了,他抱著我,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趙承庸看到我過來,竟有些失神地緩緩向前走了兩步。
「趙伯父,您找我?」
「衛秧……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她,還好嗎?」
我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
身後是綠樹țũ̂₍掩映,身側是花團錦簇。
我穿著白色的裙子,戴著白色的珍珠。
我知道,我這樣子,一定像極了我媽媽年輕時候。
「趙伯父,我媽媽叫林詠蘭……數年前,她就已經病故了。」
「病故了?」
趙承庸似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了一聲。
我看著他微微顫慄著,眼底彌漫出一片深濃的赤紅。
心裡想的卻是,遲來的深情,在老男人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真是……讓人作嘔啊。
「趙伯父,您認識我媽媽嗎?」我歪著頭,故作天真好奇。
他搖頭,復又點頭,整個人渾渾噩噩,全然不在狀態。
「她怎麼會這麼年輕……就走了?」
趙承庸似仍不相信,拉著我詢問。
我瞬間紅了眼,低頭垂淚:「我哥當年高考完出意外去世,我媽受不住打擊身體就垮了……」
「你哥哥?他是,哪一年出的意外,是什麼意外……」
「是 2010 年的事兒,我哥那時候剛拿到北大的錄取通知書,和同學出去聚餐回來時,被車撞了,當場就死了。」
我睜大眼,眼眶中的淚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我就望著趙承庸,眸光一瞬不瞬:
「那開車的司機來來回回碾了他三次,他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塊好肉,到死,都沒閉眼。」
趙承庸抖得厲害,那一瞬間,他像是蒼老了二十歲,似乎整個人都要垮了。
「我媽當時都快瘋了,好幾次要尋死要跟著我哥走……」
「2010 年的事兒……你哥哥那時候,剛高考完,應該是十八歲……」
趙承庸忽然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臂:
「你哥叫什麼名字,秧秧,你告訴我,你哥叫什麼名字!」
「我哥的名字是……林長樂。」
話出口這一瞬,趙承庸忽然踉跄地後退了一步。
「承庸,如果我們將來生一個男孩的話,就叫長樂,如果是個女兒,就叫未央,好不好?長樂未央,多好聽啊。」
11
趙承庸的壽宴是潦草收場的。
他突發心梗,被送入醫院搶救,壽宴自然不歡而散。
好在搶救及時,趙承庸並無大礙。
安頓好一切,趙京澤找到我的時候。
我仍穿著白天那件白色裙子,蹲在漆黑冰冷的樓道裡。
這是北京的Ţůₜ初冬深夜,冷得滴水成冰。
趙京澤疾步走來,將厚重大衣披在我幾乎凍僵的身軀:「秧秧。」
我抬起哭得紅腫的眼,望著他:「趙京澤,都怪我,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伯父才……」
趙京澤搖頭,將我抱了起來:「先回去,你身上很涼,會凍壞的。」
我攥緊他的衣袖,「趙京澤,他們都不喜歡我,他們會不會讓你和我分手?」
他抱著我大步向前走,夜真黑啊,但雪又是那樣的白。
可我的眼前晃動的,卻是一片一片綿密而又刺眼的血色。
我哥哥林長樂死的時候,單車的車把上還掛著給我捎帶的炸雞和年糕。
後來他年輕而又健康的身體被車子碾得稀爛。
那些食物也一塌糊塗,我分不出那是他的血,還是粘稠鮮紅的番茄醬。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碰這兩樣東西。
我哥死了後,不但是我媽媽的天塌了。
我的世界也完全傾覆了。
12
「趙京澤,你會和我分手嗎?」
我再一次問他,固執地非要他給我一個答案。
趙京澤停了腳步,黑夜裡,他垂眸安靜地看著我。
眼底有紅色的血絲,寫著抹不去的倦意。
我心髒的某一個角落,突地抽痛了一下。
他最終還是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但我依然如從前那樣住在他的房子裡。
他待我,也一如既往。
某一天晚上,我忽然發現床頭抽屜裡安全套用光了。
趙京澤洗完澡出來時,我對他晃了晃那個空盒子:「被你用光了。」
他拿著毛巾過來床邊,俯身親我:「我記得是安全期。」
「安全期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有了就生下來。」
他看我一眼,湿發下的那雙眼如黑曜石一般。
我看不透裡面的情緒,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隻是在他說出這句話後,我看到他唇角微微勾出了一抹很淺的笑。
我不依,抓著他問:「你什麼意思,你為什麼又笑?」
他抱著我一起躺下,讓我靠在他心口處。
「就是話裡的這個意思。」
「那你為什麼又笑?」
「就是想到,如果是個女兒,像你這樣,真讓人頭疼,吃不消。」
「我怎麼了?我哪裡讓你吃不消了?哪裡讓你頭疼了?你要是想分手,直接說就好了。」
我撐著他胸口,直起身就要下床。
趙京澤卻忽然自後攬住了我的腰,他起身貼過來,輕吻了吻我的耳:「秧秧。」
「又怎麼了?」
「分開那兩年,其實我經常想起你。」
「我當然知道,畢竟每一個前男友都對我念念不忘。」
攬在我腰間的手臂倏然收緊。
我難受地要掙開,趙京澤卻直接將我推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很久以後我還是會常常想起那個夜晚。
他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兇狠。
我哭得很慘,可他並沒有心軟。
最後的時候,他掐著我的脖子,一遍一遍逼著我說那一句「我愛趙京澤,衛秧隻愛趙京澤一個人。」
當時我快要窒息了,隻能如他所願地低頭妥協。
那時候我以為,他是因為我關於前男友的那句話而生氣。
但後來的某一個時刻,我才突然想起,醒悟。
那一夜他為什麼會這樣反常。
13
趙京澤有一日出差去上海,要去兩天。
我臨近期末,就沒有一起去。
趙夫人恰好打電話約我喝茶。
她單刀直入,很直接地給了我一張巨額的支票。
「我是該叫你,林未央吧。」
她戴著墨鏡,我看不出她的表情。
但整體看來,她比趙承庸過壽那一日憔悴了許多,也瘦了許多。
連法令紋都深了幾分,好似整張臉都垮了。
「叫我什麼都可以,伯母您隨意就行。」
「我不管你想做什麼,拿了錢離開京澤,離開北京。」
「為什麼?」
我看著那張支票,這上面的錢,我十輩子都掙不來。
但我並不要。
「你心知肚明。」
我放下支票,很慢很慢地笑了:「我不懂,夫人,不如您打開天窗說亮話。」
趙夫人的唇角繃得很緊,足足過了半分鍾。
她忽然笑了,身子微微前傾:「秧秧啊。」
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仍然很涼,讓人的心尖兒都在顫。
「據我所知,你們家如今隻剩下你一個孩子了,你要是也有個什麼好歹,就算是徹底絕戶了。」
她說著,又輕拍拍我的手:「陳年往事真論起來,不過是兩敗俱傷,沒什麼意思,而終歸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你自己更不好過,秧秧,不如好好想想我的話。」
「夫人,您隻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您又有沒有聽過一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比她笑得更燦爛:「我林未央,就是那個光腳的。」
「看來,你是執意一條死路走到底了。」
「您不如去說服您的兒子,讓他拋棄我。」
我將自己的手用力抽回去。
「畢竟自始至終,我從未喜歡過他,接近他也隻是利用而已。」
我不去看趙夫人有多震驚,復又撿起那張支票丟在她的臉上:
「我承認您有錢有勢,但在一個光腳的人跟前,錢也不是萬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