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一天,我有了讀心術。
未婚夫他冷漠地將祖傳寶器交到我手上:「我們之間不過是交易,除此之外絕無其他可能,放棄你不該有的想法。」
語氣殘忍,神情冰冷。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物。
我忽然注意到,他的肩膀上多了一個 Q 版小人,那模樣像極了縮小版的他自己。
Q 版未婚夫正快樂地撒著花不停轉圈圈,邊轉邊唱——
「明天我要嫁給你了!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我:?
1
剛進入到和反派的訂婚劇情我就發現了不對勁。
反派冷著臉嘴上說著「不要對我抱有任何想法」,心裡竟然偷偷地嚶嚶嚶開心到哭。
這和原劇情裡手撕上仙、劍斬真人的形象相差甚遠。
「你最好老實待在這兒,不要想著逃跑。」反派拇指頂上身側長劍,露出一道冷厲的銀光,「否則,我不保證你還能好好站在這兒。」
Q 版反派則是趴在他肩上,淚眼粼粼地抹鼻涕,左一把右一把:「老婆千萬不要亂跑呀,魔界太危險啦,我會擔心死的嚶嚶嚶——」
我眨眨眼,乖巧地點點頭,目送反派離開。
別問我為什麼全程不說話。
因為我是個小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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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絮絮。」
大婚當天,我娘接過紅蓋頭:「我的絮絮要嫁人了,從此就是大姑娘了。」
我點點頭,伸手捧著她的側臉,又搖搖頭。
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爹娘從未嫌棄過我是個啞巴,門內長老待我也無偏見。
「我的好孩子。隻是苦了你。」娘紅著眼眶俯身貼上我的額頭,避開眾人的目光,偷偷從懷裡掏出厚厚一疊符篆,小聲和我囑咐,「如若這個魔尊無禮,你便用這些爆破符炸死他丫的。」
不出三句話,我娘本性暴露無遺。
她原本是符師,後來因為天賦過人又去輔修了煉器,如今這雙錘揮得能帶起一陣小龍卷風。
我熟練地接過符篆,風輕雲淡地放進了我的袖裡乾坤。
在外人看來,我們的悄悄話不過是當娘親的囑咐出嫁女兒一些悄悄話。隻有我們知道,我娘這是偷偷給我備了一個軍火庫。
洞房之夜,魔尊妄動則原地起飛炸上天。
3
大婚當場,魔尊穿著一身墨黑,胸前一朵紅豔豔的大花看著突兀又可笑。
可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紅色。
他身旁的魔族卻是穿得一個比一個喜慶,嘴角咧得老高,樂呵呵地給周圍的人分喜糖。
這場面,任誰都看得出冷面的魔尊十分不喜我這個新婚妻子。
除了我。
因為他肩膀上的 Q 版小人從頭到腳一身紅,甚至還扯開褲腰往裡瞧:「紅色果然還是不適合我,太顯大了,嚇著我老婆怎麼辦。」
我:?
這小 Q 版怎麼看著不夠一個拳頭大,開的車比我 5G 網速都快?
鮫人紗蓋頭下,我忍不住低頭抿唇一笑。
「慢著!」
就在我和魔尊反派準備祭天地時,一個悽厲的女聲打斷了儀式。
「慢著!阿蒼哥哥!」
我悄悄抬起頭去看來人。
是門裡備受寵愛的小師妹,我的小師姐。
這部小說裡的女主角。
4
「阿蒼哥哥!我,我——」女主邊大口喘氣邊看著我,表情欲言又止,「今日大婚其實——」
「不必多言。」魔尊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但是我卻在這毫無波瀾的表情下感受到了他仿佛好事被打斷了的怒氣。
因為 Q 版魔尊已經朝著女主上勾拳了。
邊打邊罵,罵得很髒。
「但是、但是當時門裡選的聯姻對象是——」
「住嘴!」
「夠了!」
我娘不等女主說完,直接氣得站起身,朝這邊走來:「蘇婉然,當初是你死活不願,我們絮絮才不得不替你當這聯姻對象,如今你卻又作這副可憐姿態給誰看的?」
我爹也氣得捏碎了第十八個茶杯。
「婚姻大事豈能當兒戲?退下!」
兩大真人的靈壓自然不是剛築基的女主能抵得住的,她淚眼朦朧地朝著魔尊望過去,希望能獲得他的關注垂憐。
魔尊眉毛都沒挑一下,眼底冷然,幾乎要結冰:「我要什麼,我自然知曉。」
他聲音又低又沉,一字一句落在我心頭。胸腔裡的小鹿猛然蘇醒,興奮得四處亂撞。
Q 版魔尊繞著我一直轉圈,念咒一樣叨叨叨:「老婆我最愛你了,老婆你也要愛我啊,老婆老婆老婆——」
我爹也在此時捏碎了第十九個茶杯。
5
「不是吧?這都拿不下這魔尊?」
「主播給點力啊,換一套攻略!我可太吃魔尊的顏了!」
「不過你們沒發現魔尊的現任老婆一句話都沒說嗎?都被找茬找上門了。」
「害,我看劇情介紹說是個啞巴。」
「啊?明明這麼可愛一姑娘,又是被魔尊折磨又要被拋棄忽然有點於心不忍——」
蘇婉然看著彈幕,努力揚起笑臉回應彈幕的留言:「可能這一把魔尊受到了其他影響,和上一把不一樣,我們再試試第二個辦法吧!」
她是帶著直播系統遊走在各個副本的穿越者,目的是靠劇情獲得直播間觀眾的打賞,利用打賞積分兌換生命值。
隻是第二次副本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樣,當時魔尊明明對她很有好感。而這次她去刷男主的好感度耗費時間有點久,沒想到竟然到了魔尊大婚的情節才抽出身來。
不過沒關系。
反正時序是個作死的奸細,就算不用她出手,也會自己作死。
6
我原來是個炮灰反派啊。
這話不是我自己說的,是女主的 Q 版小人在大婚時朝我做鬼臉透露的。
當時,女主在那兒迎風流淚,她的 Q 版飄在旁邊刷假睫毛:「不過是個反派小啞巴,除了作死還會個屁?老娘刷刷睫毛都能秀死她!」
直到洞房時我還在震驚,就我這樣的竟然還是個反派。
最主要的是,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委派了奸細的任務。
「我不會碰你。」房內,魔尊摘下大紅花掛在一邊,面無表情地坐在桌邊,手搭在上面,明滅的燭光下蒼白的五官顯得森然。
實際上的 Q 版魔尊:「好饞啊!我好饞啊!瑟瑟!我要瑟瑟!這賢者時刻我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你們魔尊都這麼口是心非的嗎?
我摸了摸頭上死沉的發冠,決定還是先保護頸椎。隻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動手能力,拆發冠時一縷頭發被別在了上面,怎麼也解不開。
「別動了。」
忽地一個黑影遮住了燭光,隨著一聲嘆氣,陌生氣息撲面而來。
糾纏成結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就這麼輕易地垂落了下來。
我低著頭乖巧地任他作為。
原來高高在上的魔尊俯下身來,跟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嘛。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伸手想將他腮邊的頭發也掃開,卻被他飛快地躲了過去。
「別碰我。」
魔尊聲音冷然,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但是,有一道聲音更大。
「笨蛋笨蛋笨蛋!我是豬嗎?為什麼不讓老婆摸摸?為!什!麼!」
飄在空中的 Q 版魔尊,哭天搶地揪著自己的頭發,硬生生把自己薅了個半禿。
7
昨晚欣賞魔尊本體的禿頭秀實在太過震撼,以至於晚上夢見魔尊頂著個禿瓢說自己想開了。
我忽然覺得有點對不住他的頭發。
一大早我便匆匆跑到小廚房準備做個黑芝麻糕給他補補,卻在路上卻遇到了一個沒想到的人。
宗門大師兄,樓棄。
「時序?你怎麼在這兒?」
我朝他笑笑,敷衍地點點頭,準備打個招呼就離開。隻是從他身邊走過時,被拉住了手臂。
「等等!我知道你來這魔宗不是自願,我已向宗門長老稟報此事,後面一定會救你於苦海。」
我被他的手抓得生疼,呲牙咧嘴地想抽回來,但是好像讓他誤會了什麼。
「時序!我知道你在和我鬧別扭!但是現在不可亂發脾氣,妖族暴亂在即,仙界很重要,你也同樣重要!相信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的!」
樓棄兩隻手緊緊地鉗制住我的胳膊,試圖通過搖晃讓我明白他的腦回路。
我皺眉。
這和我早起去做芝麻糕到底有什麼關系?!
趁他不備,我往下一蹲用力甩開胳膊,順利地逃脫了他的控制,後退數步後保持安全距離,環胸用眼神告誡他——
離老娘遠點。
「絮絮,你!」
「這個名字是你能叫的嗎?」
沒等樓棄說話,遠遠地我就聽到了 Q 版魔尊尖細的怒吼。
尖細震怒的腔調此時讓我心頭一跳。
莫名地我有點慌。
這個場面,好像,大概,也許,可能還被稱為——
修羅場?
8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現在的感覺,硬要說的話,可能有點像在街頭和別的狗互罵然後被主人抓包的緊迫感。
「樓真人,慎言。」魔尊依舊端著高貴矜持的架子,神態雍然地看著試圖給他戴綠帽的樓棄。
和他相反的是旁邊炸毛的 Q 版魔尊,兩頭身都快氣成葫蘆了,禿了兩邊的頭發直衝天際,後槽牙都快磨碎了:「老狗 B,敢摸老子女人我#%#¥……#¥%……」
總之,罵得很髒。
我扯扯他的袖子,本想借勢蹭蹭 Q 版魔尊的頭發尖,讓他冷靜一下。
但是在樓棄看來,我整個人都快掛在魔尊身上了,甚至還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光天化日之下做淫邪之事。
「時序!」
在他滿是怒氣喊出我的名字時,魔尊下意識將我護在身後,毫不計較我剛剛的小動作。
魔尊就這麼看著眼前的大師兄,也不說什麼,隻是眸間一閃而過的愉悅激起了內心洶湧難平的怒氣。
樓棄此時也把不準蘇婉然的話是真是假了。
難道,時序真的是因為傾心魔尊才主動代替蘇婉然嫁入魔宗的嗎?
9
此時的我壓根沒心思關注魔尊和樓棄到底有沒有打起來。
因為 Q 版魔尊臉紅得都快熟了。
「嚶嚶嚶——老婆、老婆摸我了!老婆摸我了!」
「我被摸了啊啊啊啊!」
我看到魔尊背到身後的手握起了拳頭。
這是人在緊張時才會做的動作。
「時序。」樓棄沉喚了一聲,「我不會放棄你的。宗門也不會。」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樣。
宗門當然不會放棄我。
但是關他屁事?
從小時候樓棄被宗門長老撿回來起,言辭就很奇怪,動不動就和我說「我以後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然後,轉頭這句話就送給了比我還小的小師妹,蘇婉然。
這句話,在他的嘴裡好像所有的小師妹都可以擁有。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目送走樓棄,我轉頭看向還怔在原地的魔尊。
Q 版魔尊還在磕磕巴巴地喊「老婆」,而魔尊本尊眼神裡少見地出現了一絲呆滯。
有點像我娘養的那隻傻貓。
我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回過神的魔尊瞳孔驟縮一下,過了好大會兒才低聲說了句:「回去吧。」
而他旁邊的 Q 版魔尊則又禿了一塊兒。
太興奮,薅禿的。
10
那天我還是沒做成芝麻糕。
因為樓棄離開後不久,宗門就來人了。
來人還是我爹。
「尊上,我今日前來,是來協商共敵妖族之事。」我爹朝我使了個眼神。我知趣地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被魔尊虛攬著肩安置到了主位上。
「宗主怎麼看?」
魔尊十分自然地倒茶,隨意又不失禮節地遞到了我爹手邊。
我爹瞧見坐在主位上的我,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來。
「怎麼看?老夫——自然是用、眼、睛、看。」
後面的幾個字,幾乎是咬牙擠出來的。
畢竟當時我站起來說要嫁入魔宗,我爹硬生生捏碎了一整套他最愛的流光杯。
「哦。」魔尊應了聲,沒繼續接話。
Q 版魔尊卻在我旁邊不停地碎碎念。
「完了完了完了,老丈人生氣了,可是老丈人為啥生氣?難道是我梳的發型太醜了?還是我沒給老婆倒兩杯茶?」
我在一邊用餘光看著快嚇掉色的 Q 版魔尊,幾乎要憋不住笑出聲。
「喝茶。」果不其然,僵住的魔尊愣愣地給我倒了第二杯茶。
「啪——」
我爹手裡的茶杯。
卒。
11
在我爹捏碎了四個茶杯後,兩人最終決定三日後遣兵去往邊境。
「尊上,絮絮就由你多多費心了。」
「分內之事。」
我爹臨走時,將我拉到一旁,塞了六七個保命羅盤。
「絮絮,我看著魔尊人面獸心不像是個好東西,這些你拿著,有不對勁就用你娘給你的爆破符幹翻他。」
我熟練地點頭,將厚厚一摞保命羅盤塞進了袖裡乾坤的軍火庫。
我爹離開後,魔尊還坐在位子上久久未動。
Q 版魔尊也是,盤腿飄在半空中像是在思考什麼大事。
我百般無聊地趴在桌子上打量他,從頭頂的紫金發冠,一直到腳上的金繡踏雲靴。
「今日,我睡你房裡。」
我震驚地看向他,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秘聞一樣。
畢竟以我這兩天的接觸看來,高高在上的魔尊怎麼也拉不下面子,做出反駁當初他說的「我不會碰你」這句話的事。
「別誤會。」魔尊試圖解釋,「今日樓真人——」
我繼續歪著頭看他。
魔尊啞然,抿抿嘴後又重復道:
「總之,今日我睡你房裡。」
魔尊別過頭,避開我的目光。
隻有 Q 版禿頭魔尊支稜起來學狒狒捶胸叫——
「睡覺!睡覺!睡覺!」
12
當晚,我睡得賊香。
就是早上起床時,發現 Q 版魔尊多了一對兔耳朵,和一朵兔尾巴,正趴在我枕邊不停地朝我「嚶嚶嚶」。
怎麼一晚不見變人妖了?
「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魔尊的聲音好像很疲憊,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虛弱。
「昨晚一切安好。」他起身,「我今日要去點兵,你在宗內不要亂跑。」
說完,魔尊便離開了。
但他今日狀態明顯不對勁,出門同手同腳。而且 Q 版魔尊的狀態也很不對勁,精神萎靡不說,還多了對兔耳朵!
更不對勁的是,我接連兩日都沒看到魔尊的身影,他在宗門裡就像蒸發了一樣,了無痕跡。
直到要去邊境前一天,我的不安到達了頂峰。
不顧門口侍衛的阻攔,我硬闖進了魔尊的臥室。
榻上沒有。
桌案沒有。
床上沒有。
床底下也沒有。
整個宗門快被我翻了個底朝天了,連個魔尊的頭發絲都沒找到。
等等,頭發絲?
我捻起被褥上的一撮白色的絨毛,捻了捻。
好像是小動物的毛發?
順著周圍散落的毛發,我掀開鼓著包的被子一角。
然後,終於找到了——
魔尊的兔子?
13
毛茸茸的兔子蹬著腿往我懷裡鑽,不給鑽就繞著我周圍來回轉圈,兩隻前腳不斷扒拉我的袖子。
邊扒拉我邊薅自己的毛。
眼見著它快要成一個禿了的蒲公英,我連忙將它提起來懸在半空。
它被這個姿勢捏得不舒服,蹬著腿想跳下去,又被我手疾眼快用被子裹成了一個球。
被控制住的兔子艱難地呲牙掙扎,期間還不忘睜著水靈靈的倆眼,用下巴蹭我的手背。
這一幕總覺得似曾相識。
我一隻手控制著兔子,一隻手輕柔地順它的毛做安撫。
一人一兔僵持了幾乎半個時辰,兔子終於安靜下來。
我也隨之長舒一口氣,松開被子,露出裡面亂糟糟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