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

第1章

字數:4260

發佈時間:2025-01-06 13:47:22

我的哥哥是五皇子的侍衛。


叛軍圍城時,他受五皇子重託,救出了年僅十二的公主。


公主嬌蠻,吃不了苦,也看不慣我。


我拿著荊條逼她讀了三年書。


五皇子平定天下後,她卻又拽著我的袖子:「你得跟著我回去,做我嫂嫂。」


我:「啊?」


1


我十五歲那年,哥哥從亂軍裡救出了昭榮公主。


他的身上全都是血,抖著手,關了門,把懷裡的女孩放在木床上。


女孩看起來年齡很小,身上穿著宮女的衣裳。


一張臉卻好看得緊,像從畫裡跑出來的一樣。


我見過她,那是宮裡金尊玉貴的昭榮公主。


她受萬千寵愛長大,在城南的繡坊見到我時,還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跟哥哥說:「許大哥,這就是你妹妹啊。」


「為什麼要在這麼小的地方給人刺繡?」


哥哥啞著嗓子跟我說:「知晚,長安要亂了,我們逃吧,去永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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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離長安,何止千裡。


我聽見外面傳來兵刃的聲音。


短刀相接,很快就有血濺到窗紙上,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沒流淚,聽著哥哥的話,用尚且稚嫩的手抱起昭榮,對他點頭:「好,好,我們走,哥哥。」


哥哥回首,攥緊了手。


一向沉穩的少年,意氣風發的少年,在這一刻,眸光很黯。


他點頭:「抱緊她。」


我說好。


哥哥在前頭開路,走了出城的小道,手上的刀不敢離手。


我抱著昭榮,抱著抱著,手就酸了,忍不住道:「哥哥,我抱不動她了,怎麼辦啊?」


「我們自己走,不成嗎?」


何必帶上一個拖油瓶。


他厲聲斥我:「知晚!」


「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對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叛軍圍城,他將妹妹託付於我,我就是……將你丟了,也不能不管她的。」


我呼吸驟亂。


想問一句,究竟誰才是你的親妹妹?


可走過的路血流成河,遠方的道前途未卜。


我不能在這樣的節骨眼使性子。


我抿了抿幹澀的唇,吸著鼻子,可憐兮兮地說:「那……我不敢了,我們走吧。」


「走吧哥哥,求求你了。」


他的身子僵住,點頭:「嗯。」


就這樣,有驚無險,我們到了定遠。


2


五皇子愛妹心切,不知給昭榮用了什麼藥。


一路走來,整整半個月,她竟一路酣睡,隻每日醒上半個時辰,用一頓飯,便又沉沉睡去。


連半分苦頭都未吃。


隻我,磨壞了三雙鞋,瘦了兩圈。


要換第四雙鞋時,哥哥的錢袋子見了底。


皇城已經換了主人,是那早就野心昭昭的異姓王周琨。


周氏天下,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我嘆了口氣,用生了凍瘡的手,將懷裡的玉佩拿出來。


徑直往當鋪走。


哥哥瞧了那玉佩好幾眼,斂眉,將我攔下來:「這玉佩……」


這玉佩,是兩年前,我跟哥哥一起出去玩,正巧遇到五皇子。


他見我總盯著那玉佩瞧,便笑一聲,賞給了我,扭頭跟我哥說。


「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你妹妹喜歡,就給她吧。」


兩年過去,我揣著那玉佩,從長安,走到定遠,離永嘉還有百裡路,要在這裡當掉它。


哥哥有些生怒:「這是他賞給你的,怎麼能流落到外頭?」


我笑了下,仰起頭,指著不遠處馬車裡的昭榮:「我不能用,他的妹妹用,總該是天經地義吧?」


「她也很久沒吃過好東西了,不是嗎?」


哥哥這才動容,沉默地讓開。


就這樣,等昭榮再醒來,正要吐槽飯食簡陋時,眼神亮了亮:「你們……算你們還有點用。」


她頤指氣使,還以上等人自居。


哥哥出去打探消息了。


房中隻有我和昭榮。


我推開她,自己先坐下來,用筷子夾了兩口:「你如今已經跌落塵埃,何必再擺架子,我給你什麼,你便吃什麼。不許再挑。」


她啟唇,指著我:「你……你,本公主要讓皇兄弄死你。」


我拿過一旁折好的荊條,執在手裡,冷聲:「那你看看,究竟是誰先弄死誰?」


她哼唧兩聲,又不說話了。


我放下筷子,不再管她,自己出了門,拿出了懷中的饅頭。


實在餓得狠了。


這個月月底,我們終於到了永嘉。


昭榮整日悶在馬車裡,這會也不由松了口氣。


下馬車時,她不自在地拉了下我的袖子。


我轉身:「怎麼了?」


她拿出袖中的金釵:「用這個,去租個好宅子,本……我住不慣太簡陋的地方。」


我知道,她口中的簡陋,指的是我跟哥哥從前在長安的居所。


哥哥張嘴,正要拒絕。


我就已經接過那金釵:「好。」


租到宅子的那天,長安的消息也傳過來。


前朝皇室皆已伏誅。


隻逃了個昭榮公主。


昭榮知道的那天,在屋子裡哭了整整一天,出來的時候,哥哥就守在門外,低聲哄她:「公主莫哭,臣在。」


從前,許家遭受不白之冤,我和哥哥流落街頭。


是五皇子收留了哥哥,替許家洗刷冤屈,還給了我們棲身之所。


如今,時移勢易,卻又好像一切如舊。


3


公主以後就不是公主了。


為了不惹人懷疑,她換上了粗布衣裳,跟我一起,把哥哥叫哥哥。


哥哥有些惶恐。


七尺男兒,在十二歲的小姑娘面前,居然紅了臉。


昭榮的眼睛還紅腫著:「就這麼定了,你們先出去,我要就寢了。」


她仍舊嬌蠻,卻總算露出幾分鮮活來。


出了昭榮的房門,哥哥忽然道:「這院子隻有兩間房,你們一人一間,我去找份差事,晚上可以睡屋頂。」


他從前給五皇子做侍衛時,就經常睡在屋頂。


風餐露宿的。


我說:「不成。」


他抬起手,摸了下我的頭發:「這一路走來,你主意大了許多,可現在也是沒有辦法了,聽哥哥的,嗯?」


我扯了下唇:「兩間屋子,怎麼就沒你住的地方?」


「我跟她一間,你一間。」


他繃著臉:「不行,她哪裡能跟你……」


我打斷他,眸中帶了點嘲意:


「哥哥,你很厲害嗎?是權傾天下還是腰纏萬貫?


「你又能為她遮風擋雨到幾時?


「若哪日,她被旁人發現,好一點,或許還會被賣到妓院,給別人當牛做馬,壞一點,便要身首異處。」


我話落,啪的一聲,臉被打得紅腫。


哥哥舉著手,顫抖得像是那天把昭榮抱回來時一樣。


可這天以後,哥哥果然沒再把昭榮當成什麼易碎的珍寶了。


也會偶爾讓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遞遞東西,倒杯茶。


我也跟昭榮住到了一間屋子裡。


她大概是真的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人,睡熟了,就會翻身擠我。


大雪天,窄窄的一張床,我被她擠得滾下來。


剛開始的時候,我會睜眼到天明。


後來實在忍不了,就把她撈起來,讓她看書,陪著我熬。


她惱怒極了,險些要打我:「許知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置若罔聞,指著上面的一句話問她:


「哦。


「這句什麼意思?」


她睜著眼,不懂。


坊間傳聞,昭榮公主頑劣,文墨不通,看來不是假話。


過了會,她不知想起什麼,居然反過來笑我:「你個繡娘,學這些做什麼?還要拉著我一起看。」


我嘆:「多學學,總會有用的。」


又頓了良久,接著道。


「我原本也是書香世家的姑娘,昭榮。」


她愣了一下。


這時候才想起來,我其實也出身極好,隻是後來家道中落,隻剩了我和哥哥二人。


哥哥和五皇子,其實年少時就認識,並非隻是簡單的君臣和泛泛之交。


否則,也不會將她交到我哥哥手上。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在逼仄的繡坊裡為人刺繡的。


她軟了口氣:「好吧,我不懂。」


「你講給我聽。」


4


在永嘉住下來後,正巧當地的太守招護衛,哥哥武功高強,沒怎麼費力氣,便被聘上了。


我也找了處繡坊接著刺繡。


我手藝好,很快便哄得繡坊的主人張娘子一口一個晚妹妹地喊我。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以前。


我每日在繡坊做完工,就去太守府外等哥哥。


然後一起回家。


他生得俊,又身形高大,站在一群人裡頭,極為顯眼。


跟他最要好的那個護衛,是太守的外甥,叫方懿。


太守嫌他整日在家裡無所事事,沒個正形,這才讓他跟著手底下的人一塊歷練,學點功夫,過兩年,再扔到軍營去,混身軍功。


方懿見到我,拉著哥哥過來:「知晚妹妹來啦。」


我點頭:「嗯。」


他不好意思地瞥一眼哥哥,又摸了下鼻子:「過兩日是花朝節,你想看花燈嗎?」


我愕然。


哥哥沉了臉色,一把將我拉走,扭頭責他:「看什麼花燈?小心大人又說你。」


我跟著哥哥回家,他走得飛快,不搭理我。


臨走到家門口,跟我說:「以後不必去等我了。」


「有時間,多陪陪昭榮。」


我本也是想跟他說這事的,順著他的話開口:「昭榮整日待在屋裡也不是法子,從明日起,我教她讀書吧。」


哥哥蹙了下眉:「可……」


我抿唇:「幼時,父親也說過的,我於詩書一道,極有天賦,你信我,哥。」


說罷,又笑了笑:「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還是這麼怕我被人拐跑啊?」


我十五歲了,已經及笄,按理說,早就該許人家了。


他喉頭滾動:「那些臭小子,都配不上我妹妹。」


自從昭榮跟在他身邊。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跟我說話了。


5


哥哥憋著一口氣,辦差事很賣命。


每個月賞銀都能拿上不少。


也不知,到何時才能腰纏萬貫。


昭榮不服我,起初總是挑刺。


我拿著荊條,仗著比她有力氣,她若不願學,學不好,就打她一下。


不重,卻也足夠了。


女兒家的淚,有時候很有用。


我氣得狠時,在她眼前掉兩滴眼淚,她便惴惴地不敢多言。


漸漸地,或許是真的無聊,她便也能聽我的話了。


偶爾,還會同我窩在一起看看話本子。


張娘子也讀過書,我教昭榮之前,若有不懂的,都會先去同她談論一番。


她問我:「你這妹妹,怎麼從來沒在外頭露過面?」


「她怕生。」


張娘子感慨:「幸好有你這麼一個好姐姐。」


我不說話了。


我哪裡能做她的姐姐。


哥哥也不敢讓她喊哥哥。


昭榮公主的親姐姐,是才色雙絕的婉玉公主。


死在了生她養她的皇宮,死前,還用簪子劃傷了數十個叛賊。


昭榮公主的親哥哥,是光風霽月的五皇子沈寧州。


他博文廣識,三歲誦詩五歲成章,十五歲在丹元一戰成名,重文人禮下士,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


可這樣的人,死啦。


或許是日有所想,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知怎地,我突然就夢到了五皇子。


夢到那年春天。


我在鋪裡看料子,他在街上打馬而過,忽地停下馬來,對我輕輕點頭,目光溫和而誠摯:「許妹妹。」


夢著夢著,就哭了。


昭榮在一旁聽到,把我叫醒,臉上帶了點憂色:「喂,你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把淚擦幹:「沒什麼,睡吧。」


過了好久,我以為昭榮已經睡熟了,她卻忽然道:「若皇兄還活著,娶了你,或許不錯。」


我的心跳就這麼慢了半拍。


昔年,誰不知道,昭榮公主對未來的五皇子妃挑剔得很,親手攪黃了五皇子的好幾樁婚事。


6


這日以後,昭榮又對我親近了許多。


甚至跟我一起學起刺繡來。


有一次,她起了玩心,在外頭闲逛的時候,被見過她的叛賊發現。


我正巧路過,拉著倉皇的她跑了半座城。我們一起躲在井裡,水淹過口鼻,她擰著眉,出來的時候,臉蒼白得不像話。


好在哥哥及時趕來,將那人殺了。


昭榮後怕極了,醒過來以後,別扭地跟我說謝謝。


這樣一來,她更不敢出門,時日久了,讀書刺繡,性子竟也慢慢沉靜下來。


又過了一年,昭榮的樣子慢慢長開,燦若朝陽,宛若芙蕖。


儼然有了些她親姐姐的風華。


哥哥在太守的重用下,得了跟方懿一起去軍營歷練的機會。


走前,他再三交代我,要看顧好昭榮。


還留下了一百兩銀子。


那是他在太守那借的銀子。


我盈著淚,在破曉時分送他,小聲道:


「哥哥,去年在長安小道,你我舉步維艱,你說,無論何時,你都會棄我而保昭榮。


「我這個人自私,心裡不是不恨的。


「可到了今日,我以性命向你擔保,一定會護住她。」


他大笑一聲,翻身上馬,說好。


說罷,揚起鞭子,正要跟方懿一道出城,就傳來了一道馬蹄聲。


我轉身,看到昭榮覆著面紗,像是怕來不及,跑過來,額上還有汗:「哥哥。」


哥哥呆了一瞬:「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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