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沉著臉,喬棉面無表情地對視著。
最後還是裴溯讓開了門。
「進來吧!」
小別墅的客廳很大,客廳中央坐著一個七八多歲的小男孩,小男孩非常像他爸爸,對上我的目光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這應該就是裴朝,他旁邊還坐著一個小姑娘,應該是裴央。
小姑娘跟著她哥哥,看著我有些驚奇。
「你是媽媽嗎?」
我點點頭。
裴央扯著她哥哥的袖子:「哥哥,媽媽現在......好漂亮啊!」
小男孩一下子還是喊了起來:「你閉嘴,不許叫她媽媽,她已經不是媽媽了,她不管你也不管我,算什麼媽媽,她還不讓爸爸結婚,不讓我們有新媽媽,她是個壞人,她就是個神經病。」
「......」
我本來的期待在一瞬間消散了,心裡沒有想象中的難過,我也還是想不起來他們。
很眼熟,但實際上,我忘得很徹底。
那感覺就像兩個有些熟悉的孩子在罵我,倒沒有生氣,隻是覺得無聊。
11
那天我在裴家待了半天,裴朝不理我,裴央不敢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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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裴家的菜挺好吃的,裴家的保姆也挺年輕的。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很漂亮,做事井井有條,賞心悅目的,做菜更是不錯。
我本來還琢磨這保姆真不錯,能不能挖過來。
直到那小保姆扭著腰鬧著要喂裴溯草莓。
喬棉才氣得低頭跟我小聲道:「秀他媽的什麼呢!她就是你跟裴溯之間的小三,叫李嫣,還是你學妹。這麼好的大學不努力上進,去給他當小三,瘋了。」
喬棉罵的難聽,我摸摸鼻子,有些心虛,其實我當初也沒上進,也挺戀愛腦的。
不過想到保姆沒辦法挖了,我痛心疾首,然後果斷又給自己打了一碗飯。ṭṻ₎
喬棉吃飯吃到一半,忽然來了個工作電話,她看了我一眼。
喬棉那電話來得急,我猜出來估計是有急事,立馬安慰她:「我沒事,一會自己回去,你先走吧!」
「晚晚,就四十分鍾,我四十分鍾後回來接你。」
喬棉急急忙忙走了,那天吃完飯。
裴溯看了眼李嫣,李嫣識趣地帶著孩子去樓上了。
客廳隻剩下我和裴溯,我看了看表,喬棉估計還有十幾分鍾過來。
我在思考,如果裴溯打我,我怎麼能最快逃出門呢?
我的格鬥課有用嗎?不太有用,畢竟我才一米七,還有點瘦,太弱小了。
裴溯伸手,我一瞬間撒開丫子的跑,沒辦法跑出門,我就跑到最近的房間上了鎖。
我躲在屋子裡聽見裴溯拿鑰匙的聲音,我更怕了:「你不許進來,你進來我就報警了!」
隔著一扇門,我聽見裴溯的怒氣的聲音:「陳晚晚,你到底在怕我什麼?我們談了十年,當了七年的夫妻,你還怕我打你嗎?」
我崩潰的歇斯底裡:「你管我怕什麼,離我遠點,滾開啊!」
門外的聲音忽然弱了起來:「晚晚,你到底怎麼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誰欺ŧū₁負你了嗎?」
「滾!在喬棉沒回來之前離這個房間遠一點。」
門外響起幽幽地嘆息:「陳晚晚,你怎麼這麼狠心呢!一年了,你一次都沒回來看過,晚晚,如果你今天求求我,復婚......」
我好煩,捂住耳朵,大聲喊了起來:「你不Ţū́₊要說話,離我遠點。」
裴溯頓了一下,腳步聲逐漸走遠。
我靠著門握著剪刀松了口氣。
喬棉其實給我說過很多我跟裴溯之間的事,喬棉的口中,我應該是愛慘了裴溯。
裴溯出軌時,我都不願意離婚,我隻會發瘋似的跟他吵,後來裴溯膩了我,他逼著我離婚,我以自殺來逼他。
但是沒用,後來裴溯起訴離婚,他啊!請了全國最好的律師。
喬棉的嘴裡,我是那麼愛他,愛到了骨子裡,愛到了忘記自己。
但是,我失憶後,每次看見裴溯都沒有難過,卻莫名有些害怕。
他那麼高大,那麼兇,說話總是那麼刻薄。
我不明白自己怎麼愛上了這麼一個人,我是被遺棄在福利院的孩子,幹什麼都小心翼翼的。
任何一點傷害就足夠殺死我,我長了十幾年,就隻敢交喬棉一個朋友。
但是這十年,我是怎麼舍得付出所有,有那麼大的勇氣去愛這麼一個人的啊!
我不懂之前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現在是真害怕。
12
我從裴溯家回去做了好幾天噩夢,夢裡都是裴溯在追著我。
後來喬棉問我還想去看嗎?
我立馬搖頭:「不行不行,長得跟個閻王了,想起來都嚇人。」
喬棉笑了,笑到最後淚都笑了出來:「我們晚晚受委屈了,寶貝啊!我跟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受委屈了,會越來越好的。」
那當然,我現在可是有十九億資產的人。
大約是看出來我被裴溯影響,最近狀態一直不好,喬棉一尋思,就給我安排了很多工作。
我也開始加班了,後來有一天我加班到凌晨。
我做完工作往身後椅子上一靠,萬念俱灰,死的心都有了。
我現在做夢夢不見ţú₇裴溯了,反而開始夢見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做夢也是工作,全是工作。
後來我去找喬棉,喬棉笑著逗我:「喲,工作做不完,別人都能做完,你做不完?是不是不夠努力?」
我拽住她的衣領搖晃:「去死啊!萬惡的資本主義。」
「好了好了,不是馬上就放假了,九天假,我帶你出去玩。」
國慶節了,我們在海邊玩,喬棉怕我走丟,還給我買了定位手表。
我最喜歡海邊,十八歲就憧憬穿著漂亮的比基尼玩水。
但到了海邊我不開心了,我肚子上有疤痕,很醜。
我有些委屈,我跟喬棉說,太醜了,我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辛苦生下了孩子,卻也是惡語相向。
喬棉俯身,她摸了摸我的頭:「不要這麼想嘛!那時候你還年輕,你勇敢地去熱愛世界,他們背叛了你,可又不是你的錯。」
我覺得喬棉說得對,還是想穿露腰的比基尼,索性用粉底遮了遮,遮不完全,但也無所謂了。
我們去的私家承包的海灘,花了錢進去,裡面沒什麼人。
那天興奮地跟著喬棉跑進海裡,玩了很久,我在海邊撿一塊特別大特別漂亮的石頭,一回頭我發現喬棉臉色不好看了。
我順著喬棉的目光瞧見了裴溯,裴溯戲謔地瞧著我。
「陳晚晚,我還真以為你變了呢!結果一年多,你又要用這招來勾引我嗎?」
「惡心玩意......」我低低罵了一聲。
喬棉被我逗笑了:「好了,走吧!」
我跟著喬棉上岸,從始至終都不想再看裴溯一眼。
直到裴溯走近,他俯視著瞧著我,我那天我不知道怎麼想的。
我不怕了,可是我很生氣,憑什麼,憑什麼是這麼一個人辜負我。
我抬頭衝他笑了笑Ṭŭ̀⁷:「你怎麼也在這?」
裴溯瞧著我,低聲道:「你忘了,這片海灘本來就是我的。」
四周人不多,喬棉下意識想帶我離開,卻被我掙開了。
我勾手,裴溯低頭Ťú⁷摸上了我的腰。
他的目光流連過我的身體。
我笑著瞧著他,他越湊越近。
離得最近的時候,我一石頭砸在了裴溯頭上,裴溯沒反應過來,沒站穩被我一腳踹了到襠部,蹲了下去。
我抱著石頭就砸他,一下兩下,砸得很重,全是照腦袋砸的。
他沒有反抗的力氣,我又開始往他身上砸,後來還是喬棉抱住了我。
「晚晚,別砸了,會死人的。」
我淚忽然就落了:「喬棉,我想起來我當初是怎麼認識他的了。」
13
我最開始認識裴溯的時候是因為我被欺負了,裴溯救了我。
那時候裴溯還很年輕,十九歲,從天而降。
他把我攔在身後,他拿著磚一磚給對方開了瓢。
後來我追的他,給他表白,冬日裡,我送他花,他同意了。
他那時候教我,跟我說,我要是被欺負了,就拿著磚砸人。
秋風吹過校園的樹葉,哗哗作響。
我回頭問他:「誰欺負我我砸誰嗎?」
「當然,誰欺負你你就砸誰。」
「那如果你以後欺負我呢?」
「那你就打死我,你打死我,我也不怨你,晚晚,我愛你。」
當初的裴溯和眼前的裴溯重合,裴溯一頭血,卻瞧著我悶聲笑了起來。
「晚晚,你之前害怕我原來是因為忘了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怎麼會怕我,你那麼愛我......」
「......」
「晚晚,那你現在出完氣跟我回家好不好?你不喜歡她們,我把她們都送走,再也不礙你的眼,就當全是我的錯,我們復婚好不好?」
「......」
喬棉聽見這句話愣住了,她聲音顫抖:「晚晚。」
我樂了,瞧著躺在沙灘上的裴溯,一石頭又砸在他頭上。
「媽的,裴溯,你怎麼不去死?」
裴溯笑起來:「晚晚,你看你恨我,那是因為你還愛我。」
「我愛你媽,裴溯,好的前夫就該像死了一樣,永遠不出現在我面前。」
「晚晚,別走,我喜歡現在的你,就像大學時候那樣,漂亮勇敢又天真......」
我拿起石頭又砸了他一下:「他麼的,要想追憶前妻就該老老實實去死重開下輩子啊!」
我起身,拍了拍腿上的沙,轉身跟著喬棉離開了。
喬棉有些擔心。
「晚晚,他不會報警吧?」
「管他呢!大不了坐牢,兩年又出來了,我又不考公,我怕什麼。」
喬棉一噎,瞧著我嘆了口氣:「晚晚,你記憶恢復了多少?」
「二十三歲,我想起來我大學的事了。」
十八歲的陳晚晚膽怯一切,但二十三歲的陳晚晚卻非常勇敢。
因為那年裴溯做生意賠了錢,追債的人找上門,天天逼天天逼,後來逼狠了拿孩子做威脅。
我為了保護屋裡的孩子,左手電棒,右手菜刀。
蠻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我就是那不要命的。
我是個母親,誰都不能動我孩子,除非弄死我。
後來那群人怕了,始終不敢靠近我。
二十三歲,大約是我最勇敢的時候吧!那時候年輕,連死都不怕,什麼都無所畏懼。
14
國慶過完,我就跟著喬棉回去了。
喬棉本來還怕我因為恢復記憶鬧著要回去,可我沒有,我依舊在工作崗位每天勤勤懇懇。
她觀察了幾個月,終於是放心了,又開始心安理得壓榨我了。
終於有一天,我加班到凌晨兩點幽怨地看著她。
「不是,好歹也是發小,你真把我當牛馬啊?」
她拍了拍我肩膀:「你都來當社畜了,還指望我把你當人看?」
我現在就像十八層地獄裡的怨鬼,生無可戀的遊蕩在公司的各個角落。
但這還不是我最煩心的事,我最煩心的是裴溯三天兩頭來堵我。
他有時候帶著孩子,再看見昭昭的時候,我有些驚奇。
我走近他:「你真的,長這麼大了。」
昭昭煩躁的別開臉,我卻沒在意,瞧著他低聲道:「我那時候抱著你,你就這麼一點點大,沒日沒夜的哭鬧,我有時候就想,你怎麼這麼鬧人,肯定是我上輩子欠你的,可是我又那麼愛你,總是舍不得放開你......」
昭昭終於舍得看了我一眼,我摸了摸他的頭。
「你上學了吧!以後也就是大孩子了,看你好好長大,我就放心了。」
他瞧著我,忽然生氣甩開我的手:「陳晚晚,別以為這樣我和爸爸就會原諒你。」
他說完就轉身跑上車躲著了,我愣住了。
一旁的央央拉了拉我的衣袖:「媽媽。」
我捏了捏央央的小臉:「央央,媽媽也愛你。」
央央愣住,忽然眼眶紅了,淚珠子落了起來:「媽媽......媽媽......幼兒園的孩子都有媽媽,媽媽,你回來好不好?」
我俯身抱住她:「寶寶,媽媽愛你,你隨時可以來找媽媽,但是媽媽已經有自己選擇的人生路了,抱歉,媽媽沒辦法回去了。」
裴溯沉默著,他頭上纏著繃帶,臉上的還是青一塊紫一塊,被我砸的。
我面無表情瞧著他,他居然還能笑出來,看來傷得還是不嚴重。
他伸手想握我的手,卻被我錯開了。
手指停在半空中,他看著我笑,聲音沙啞:「晚晚,那些事忘了就忘了,我們都忘記以前,重來好嗎?」
我一瞬間炸毛了:「滾!裴溯,你怎麼敢背叛我,你他麼最難的時候,是我,是我給你扛下了一切,你那時候站在天臺上,你問我是不是你死了就沒事了,我那時候就不該攔你,怎麼不去死呢?我真他麼後悔啊!」
他愣住,好半天忽然喃喃:「晚晚,別這麼說,你失憶了,所以不知道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不是故意的,鬧成這樣,我也不想的......」
「是嗎?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是我出軌了?還是你發現兩個孩子不是你的?」
「沒有的,晚晚......」
「那就是你自甘墮落了?」
大約是捅他心窩了,他話也重了些:「陳晚晚,你怎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明明是你沒有回來關煤氣,是你的錯,陳晚晚,你憑什麼理直氣壯,明明......是你的錯......」
我笑了:「我的錯,那就是我的錯好了,反正婚是你逼著我離的,這些事總是你自己幹的,你既然想跟我斷,又何必要再聯系呢?」
「那憑什麼你能忘記一切呢?陳晚晚,你憑什麼?」
他沉下臉,我卻樂了:「憑我命好,憑我樂意。」
去你媽的裴溯,你也配欺負我。
15
我繼續上班,有一天實在忍不住了,我揭竿而起。
我逼著喬棉下班了。
喬棉瞧著我兩個大黑眼圈眼袋笑出了聲,她拍著我的肩膀。
「晚晚,你很優秀。」
她說得認真,我忽然就想起小時候她誇我了。
我埋頭樂了半天,最後抱住她的肩膀。
「好姐姐,我求你,帶我早點下班吧!別 PUA 你的牛馬了,咖啡已經喝得夠多了,別再給我上強心劑了。」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項目尚未結束,你我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