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寶:“…”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經被課本支配的恐懼,下意識地接了句:“鯤之大,一鍋燉不下?”
陸缜:“…”他隻是被打斷了一下,就很執著地繼續:“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字為鵬…”
雖然陸缜講故事的技術比UC震驚部還爛,但無意催眠技術卻很好,四寶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就忘記了方才的噩夢,趴在他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缜摟著她嬌軟的身子,本覺著起了些雜念,但一低頭見她拽著自己的袍袖一角正在酣睡,不知不覺地雜念盡消,兩人臉偎著臉進入了夢鄉。
四寶在他懷裡倒是沒再做惡夢,本以為做一場噩夢就算完了,沒想到這些日子人越發沒精神起來,隻要一個人待著或者沒事幹的時候就開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簡直跟得了抑鬱症一般,想什麼都忍不住往最悲催的地方想,甚至思維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人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隻有呆在陸缜身邊的時候她方才覺著好些,甚至忍不住覺著陸缜成了站在她床頭的守護神,隻有呆在他身邊才不會做惡夢,這導致她最近對陸缜格外依賴,一看不著他就覺著心慌,甚至連他沐浴洗漱如廁的時候都想跟著。這種感覺太不正常了,甚至可以稱得上病態了!
最倒霉的是,四寶都不知道自己問題到底出在哪了。難道要她說自己得了抑鬱症,還是被原身影響得了精分?古代也沒有這種症候吧,就算請大夫來都沒法診治。
陸缜雖然對四寶突如其來的黏糊很是詫異,不過他卻挺享受開啟小奶狗模式的四寶,隻是擔心她每天看著都沒精打採的,不管是吃飯做事甚至是出去玩都提不起精神來,特地把公事往後推了推,抽出一個下午來陪她,夾起一塊龍井蝦仁要喂到她嘴裡,蹙眉道:“你已經好幾日沒怎麼正經吃飯了。太醫開的健胃消食的丸藥你可有按時服用?”
而且不止如此,白日倒還罷了,晚上四寶睡在她身側,有時候說夢話簡直像另一個人。
四寶為了怕他擔心,硬扒拉小半碗米飯下去,愁眉不展,神情苦惱地點了點頭:“都按時吃了,我怕吃的太多要起反效果,就沒敢多吃。”
她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隻好聯系情況擴寬腦洞推測,是不是前身還殘存了某些意識,一見到沈夙這些殘留意識就被勾起來了?所以導致她這幾日情緒也不穩?這怎麼越想越像科幻片了…但是四寶也就穿過這一次,也沒有什麼經驗供她參考,隻好自己胡亂揣測。
甚至她心裡有個聲音不斷提醒自己要再見一眼沈夙,偏她跟這個人渣一面都不想再見,所以有時候走神著走神著就就忍不住在心裡跟自己天人交戰,她現在真怕自己不光要得抑鬱症,未來的某一天也許還會精神分裂。
四寶越想越覺著一口都吃不下去了,陸缜把開胃的小菜夾到碗裡硬喂她吃了幾口,見她臉色實在難看才作罷,於是起了身正要去拿寧神香讓她好好歇一歇,突然廣袖就是一緊。
四寶明知道這樣不好,很容易惹人厭煩,卻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惶恐不安,緊緊地攥著他的袖子問道:“你要去哪裡?”
陸缜微怔,回過神來便溫聲道:“別怕,我隻是去拿點寧神香給你點上,不過片刻就回來。”
四寶這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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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缜轉過身之後嘴角不覺沉了沉,他固然覺著四寶能時時粘著他是好事,但這絕對不是以她的身子康健作為代價的,若是讓他選,他寧可要原來那個能跑能跳能頂嘴能把他氣的說不出話來的四寶,也不想讓她粘著自己身子確實病歪歪的。
可是請過太醫也說沒什麼問題,所以到底不對在哪裡呢?就是聰敏如他,也實在想不明白。
四寶一離了他心裡就格外惶惑起來,又怕自己胡思亂想,正琢磨著要不要幹點什麼,窗戶忽然被叩響了,她推開窗,就見謝喬川站在窗外,表情很是冷硬,不過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補藥:“聽說你最近生病了?”
四寶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好像自打謝喬川知道她和陸缜的關系之後就開始對她避而不見,她猜測以謝喬川的風骨應當是看不上她這樣沒節操,所以沒想到他這回又過來了,怔了怔才道;“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謝喬川臉色更難看:“我就不能過問你的病情了?是不是隻有姓陸…陸督主才能過問?!”
四寶最近自己已經把自己折磨的筋疲力竭,實在是沒功夫跟他鬥嘴,面露疲態地擺了擺手:“哪兒能,我這是見到你過來高興的。”
謝喬川的臉黑如鍋底:“你高興的時候是這幅神情?”
四寶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還是脫口問道:“你和督主…”
四寶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卻不想為這事兒跟他糾纏,直接道:“對,我們在搞基。”
謝喬川:“…”她反應過來才覺著不對,改口道:“斷袖。”
謝喬川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抿緊薄唇看著她:“可是你是女子,他,他知道嗎?”
四寶低頭不答,謝喬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臉色不知不覺白了幾分,咬牙沉聲道:“先不說他是宦官,他那樣的身份,不過拿你當個玩意罷了,你能靠他靠到幾時?你為何如此不知自…”
他話才說完,就見四寶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慌忙住了嘴,半晌才低聲道:“我是為你好。”
四寶疲憊地揉著眉心,語調冷淡:“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謝喬川見她臉色確實不大好,緩了神色把手裡的大包小包交給她,語調不自覺多了幾分關切:“聽說你最近常失眠多夢?這些是助眠的補品,還有一些燻香,你睡覺的時候點上,還能睡的好些。”
四寶臉色緩了緩,正要認真道謝,就見陸缜拎著個小香爐走進來,目光隻從謝喬川身上一掠而過,含笑看向她:“朋友來探望你了?”
四寶見到他心裡不覺一松,自然而然地向他靠過去:“你回來了?”
陸缜把博山爐擱在她床頭,清雅的香味絲絲縷縷逸散出來,讓人一聞便氣定神安:“吃完飯好生歇一歇,你昨晚上都沒怎麼睡。”
他說完淡然瞟了眼謝喬川,眼梢微沉,嘴角挑起幾分譏诮:“你的心意四寶領了,這些東西還是拿回去自用吧,太醫叮囑過,若是用了不當的補品,隻怕會讓她的身子越發不好。沈寧找你有事,你先退下吧”
謝喬川臉色微變,手掌不由得在袍袖下攥緊了,半晌才低低地應了個是,拿著東西轉身告退了,轉眼身影就融在暗淡的天光裡。
陸缜拿來的香料曾經謝家未倒的時候他也用過,一小塊香料比一大塊金子還貴重,能助人靜氣凝神還不會傷害人的身子,他知道,那是極好的東西。
曾經的他若是喜歡上四寶,也站在她身邊護著她庇佑她,衣食住行都給她最好的,讓她一世無憂,現在他隻能狼狽地被人驅趕出來,連買些中下等的補品都要攢許久的月俸。
倘若他能有跟他相當的權勢地位,他會不會有重新把她從陸缜手裡奪回來的機會?
他停下腳步,把手裡雜七雜八的東西扔在腳邊,看著天空閃爍的星子不語,隨即又低垂了頭。人活著不能光想著靠神佛庇佑,終究得靠自己來奮力往上爬。
四寶等謝喬川走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問道:“小謝是怎麼進來的?”司禮監是外松內緊,尤其是陸缜住的院子,外面看著沒有什麼,但內裡的守衛卻極嚴格,沒有陸缜的允許根本不可能進來。
陸缜聽到小謝這個稱呼不由挑了挑眉,見她一臉倦容這才按捺住了,吹了吹甜湯送到她嘴邊,漫不經心地道:“我讓他進來的。”
四寶沒功夫多想他今天為什麼這麼好脾氣,隻低低地哦了聲,張嘴任由他喂了半碗甜湯。
陸缜見她臉色稍稍好些了,叮囑道:“你好好睡一覺吧。”
四寶眼巴巴地看著他:“你要不要也一道睡個午覺?”她現在一離陸缜就開始做噩夢,明知不好卻不能自控。
陸缜這輩子沒對誰這般耐心過,可以說把二十多年的溫柔的傾盡到她身上了,扶著她的身子讓她躺下:“我陪你躺會兒。”
四寶張了張嘴,痛苦地揉著額角:“太麻煩你了。”她覺著自己簡直宛如一個智障。
陸缜換好衣裳躺在她身邊,漫應了聲:“知道你麻煩就好,等你身子大好了,打算怎麼償還?”
他瞪了半天沒瞪來回答,就見四寶歪著腦袋枕在他肩頭,閉上眼睛睡的正香。
他忍不住伸手在她臉頰上刮了刮:“磨人精。”
這些日子吃藥點香各種補身子的東西都沒少吃,四寶還是日漸下去,心緒也越發不寧,白天黑夜都無法控制的做噩夢,有時候陸缜在身邊都不管用了,她自覺心理素質強大,可也快被沒日沒夜不受控制的紛亂思緒逼瘋了。
不光陸缜急得要死,四寶自己更是急的冒火,她本來健康積極樂觀向上的,怎麼就變得低沉消極噩夢連連了呢!偏這事兒半點不由人,現代那些抑鬱症和厭食症患者是自己想自盡或者自己不想吃東西嗎?當然不是的,隻是身不由己而已!這也是四寶現在的狀態。
陸缜又一日請了太醫過來,太醫診脈還是沒診出個所以然來,他面色沉鬱,倒是四寶出聲安慰道:“我現在就是精神不大好,至少性命還是無礙的。”
陸缜抓住她細瘦的手腕,輕輕在她手背上親了下,面色還是沒好起來:“隻是暫時無礙罷了,若是三年五年這麼下去該怎麼辦?”
四寶臉色也難看起來,他頓了下,突然道:“沈夙前幾日遞話要見你。”他見四寶面露愕然,又道:“他倒也算聰明,託一個在宮裡當差的同鄉輾轉帶話進來的。”
四寶不知道沈夙有什麼目的,也完全不想知道,隻嫌惡道:“誰要見那種禽獸不如的人渣?想讓我見他也行,讓他原地爆炸…”她才聽完陸缜的話,突然腦袋抽痛起來,身子一顫,手裡的碗差點掉了。
陸缜傾身扶住她,撥開她的手幫她按著眉心:“你如何了?”他手指撫過她眉眼道:“我們雖不知道你到底得了什麼病,但這症候無疑是你見過沈夙之後才得上的,若隻是為了治病,見他一見也不礙事。”
他是旁觀者清,四寶一面說著不想見沈夙,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表現出想見沈夙的跡象,幸好他見多識廣,也知道有人瘋癲之症會表現出兩種不同的性格來,嚴重的甚至會變成完全極端的兩個人,他自然不希望四寶也淪落到那種境地。
四寶等頭痛和緩之後才猶豫著問:“你覺著我該見他?”陸缜淡然道:“若你見他之後還沒有起色,我也不會再顧忌皇上和那起子姓陳的貨色,到時候就直接殺了他,看他的項上人頭能不能治好你。”
最近皇上和陳同知盯得太緊,而他又查到沈夙是陳家門客,所以他才暫且沒動沈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