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娆茫然地盯了他幾秒,突然意識到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她想到的並不是產房內經歷的一切,而是出來時,他看著自己低聲的一句,“對不起。”
顧娆忍不住伸手,想要撫平他眉間。
她的指尖剛觸到他眉心,沈良州握著她的手一緊,牢牢地攥住了她。他抬了抬視線,緊鎖的眉頭松了下來。
“你是不是一直都沒好好休息?吃東西了嗎?”顧娆一開口,嗓子裡牽扯著疼。
沈良州不等她說完,就緊緊地抱住了她。
“娆娆。”
“快起來,別鬧。”顧娆被他攬得有點透不過氣來,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好笑地推了推他,“我的小不點呢?”
“嗯?”沈良州頓了頓,“我讓人去抱過來。”
他抬手按了鈴,還是抱著她不放手。他遲疑的那幾秒,是因為從出產房到現在,他還沒看過。
顧娆第一次見到他這麼陰鬱,總覺得自己生孩子,結果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顧娆覺得這個想法十分好笑,可是看著他疲憊和擔憂的樣子,她又笑不出來。
她想緩和一下氣氛,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快讓我看看我的寶貝兒子,還有你盼了好久的寶貝女兒。”
沈良州斂了斂視線,淡淡道,“都沒有你寶貝。”
顧娆心尖一顫。
總覺得像是煙火,在沒有預料到的時候於頭頂炸開了,滿目的絢爛盛景。
顧娆伸手攬了攬他,環住了他的腰身,聲音低低地,“沈良州,我真的沒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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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比沈晏早出生五分鍾,成了姐姐。
沈妙和沈晏性格像是兩個極端——嬰兒的性格當然是從她的舉動看出來的——沈妙揮舞著小手,咿咿呀呀一刻不停,十分能鬧騰;沈晏就不一樣了,他安安靜靜的,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轉,這裡瞧瞧那裡看看,最後盯著身側的姐姐瞧。
不過這兩個名字聽著太公式化,在家當然還是叫乳名。
沈妙總含糊不清地“呀呀呀”,顧娆聽得太多了,就跟她叫“丫丫”;沈晏不知道為什麼,比姐姐白一點,就被叫“小白”。
雖然之後顧淮之家的小不點來看弟弟妹妹,童言無忌,問了句,“小白聽著像寵物的名字”。
顧娆唇角抻了抻,還是喜歡這個名字。
龍鳳胎長得倒是不太一樣,不過看著都很漂亮。微胖的小臉,水靈靈的大眼睛,顧娆看著兩個小不點,心都要化了。
隻是沈良州有很長一段時間對孩子很冷淡。
顧娆也不知道他這是別扭什麼勁兒,變著法地讓他多看看孩子,威逼利誘,還是沒效果。
總之就是,上一秒他對著顧娆溫柔如和煦東風,下一秒看到孩子,就面無表情了。
顧娆有點看不下去,啼笑皆非,“你這樣會讓我覺得生了孩子的是你。”
沈良州挨不住她說,表情僵硬地按照她說的方式,抱了抱小白。
小白向來安靜,結果剛被沈良州抱起來,烏溜溜地大眼睛直勾勾地瞧了自己父親兩秒,眨巴了兩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顧娆現在是真的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別嚇唬你兒子?他才這麼小,多麼無辜,溫和點啊。”
沈良州看著她快步過來緊張的樣子,薄唇緊抿。
顧娆本來就是少見的清豔嫵媚,淚痣點襯妖冶得讓人移不開眼。現在女人味兒更重,但是哄孩子的時候很淡靜。
是挺美好的一副畫面,可是沈良州總覺得哪裡有點違和。
小白似乎特別喜歡媽媽。
顧娆才剛剛把小白抱過來,小白的哭聲就弱了,她輕輕地拍了拍小白的後背,小白的哭聲也跟著越來越低。
反正一沾上顧娆,小白就格外的乖巧——當然,他平時就很乖巧,這個乖巧是針對在沈良州面前而言。
顧娆抱著小白哼了一會兒歌,小白滿足地往顧娆懷裡鑽,他有點肥嘟嘟的臉頰蹭了蹭顧娆的肩,然後下巴擔在顧娆的肩頸間。
沈良州微微地皺了皺眉。
顧娆背對著沈良州,小白的小腦袋冒出來,烏溜溜地大眼睛直盯著沈良州看。
小白看上去心情大好的模樣。
——滿足,又有點小得意。
說出來都沒人信,事實上沈良州自己都不信。但是他總覺得——
總覺得他兒子是故意的。
沈良州認為自己這想法也是一絕,畢竟才那麼一點小孩,都不會思考,能有什麼心思?但是他越看他兒子那表情,就越覺得是故意的。
他上前拉了拉顧娆的手肘,想要去抱她,“娆娆。”
還不等沈良州說些什麼,小白的視線隨著他移動,聽他一開口,再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
沈良州十分懷疑這不是偶然。
顧娆見兒子又哭,伸手推了推他,“你別嚇唬他,你等等,我先把咱們兒子哄睡了再說。”
他這次有點冤。
在這種事發生了好幾次之後,沈良州懷疑搶人也是一種本能,不然沒法解釋自己兒子幾次三番把顧娆喊走。
他已經十多個月沒跟顧娆好好相處了,現在居然還要淪落到跟自己兒子鬥智鬥勇。
晚上兩個孩子終於睡熟,沈良州把顧娆按在浴室的鏡子前,冷不丁地說了句,“你覺不覺得咱們兒子特別心機,他一直在跟我搶你。”
顧娆本來被他弄得意識有些迷離,聽到他這麼一句,好半晌回過神來,又好氣又好笑,“哪有人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心機這個詞多難聽?”
也不知道沈良州聽沒聽進去,他順著她的鎖骨吻下去,手指勾著她的浴袍領口往下拉。
“反正我隻聽說過‘一孕傻三年’,怎麼我生孩子,後遺症都留給你了?”顧娆拿著沈良州打趣,越想越好笑,“哪有自家父親跟兒子吃醋的?”
沈良州沒言語,清冷的眉眼依舊淡寂無瀾,他低頭輕輕咬住,吸了一口。
顧娆被他這一下刺激得不輕,啊的一聲飆出眼淚來,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說你是不是變態啊你?”
她總覺得沈良州似乎得到了一種新樂趣,就是跟自己兒子和女兒搶吃的。
燈光隨著他身影晃動明明暗暗,他扣著她的腰身狠狠撞了撞,輕輕揉了幾下,在她耳邊低聲笑了笑,“好像大了一圈兒。”
“……”顧娆被折騰得大腦一片空白,她噎了一下,窘迫地敲了敲他的肩膀,“沈良州,你閉嘴,你趕緊閉嘴。”
“叫我什麼?”他掐著她的下巴,讓她抬頭。
氣氛正好的時候,哭聲再次傳來。
兩人同時怔了怔,沈良州頓住,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丫丫還是小白,反正兩個小不點中的一個,正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顧娆興致全無,想要推開他,“我去看看……啊!”
他勾著她的腰身拉回來,在她耳側咬著字,“不、準。”
“你別這麼,幼稚啊。”顧娆被他弄得難受,但是心裡惦記,就有點心不在焉,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那也是你孩子。”
“有保姆看著。”沈良州現在情願沒有。
再怎麼著,最後還是被攪和幹淨了。顧娆擔心,不太願意讓保姆沾手,一直把孩子哄睡了才回來。
她看著沈良州緊抿的唇和淡淡的視線,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聲問道,“生氣了?”
他還真沒道理生氣,但是越想越覺得不爽。
“良州——”
“沈總?”
“哥哥~”
她一通亂叫,聲音柔媚得讓人酥了半邊骨頭,他實在繃不住,伸手抱住了,“行,你就仗著我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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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宴後沈良州對丫丫親近了許多,雖然對小白還是不冷不淡的。
但是他的總體態度不像最初那麼冷淡了,所以很難得。而且用個單詞來形容,就是小白根本就不“care”爸爸是什麼態度。
似乎是因為丫丫十分會撒嬌。
小孩子對撒嬌沒什麼概念,但是丫丫會扯著沈良州的小手指,一邊搖著一邊咿咿呀呀地亂喊。
明明不會說話,撒嬌的招牌動作做得爐火純青。
沈良州最初還淡淡的,幾次之後終於忍不住看看她,丫丫一得到回應就咯咯地笑,粉嫩的臉頰上有個小梨渦。
很甜美。
香香軟軟的女兒永遠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物種。
這麼幾天下來,他終於改了先前的態度。顧娆原本覺得松了一口氣,這才是正常父親和孩子的相處畫面。結果隔了一段時間,她覺得極不舒服。
從認識到現在,沈良州對她好得讓不少人羨慕,婚後感情更是不淡反濃。現在分一半感情出去,雖然性質不一樣,她的情緒還是有些微妙。
丫丫可能繼承她撒嬌的本事繼承得十分徹底,十分會討人喜歡,天天抱著沈良州不撒手。沈良州工作結束一回家,她就咿咿呀呀地揮舞著手要抱抱。
顧娆看著她,突然有那麼一點理解,她哥哥當初有多討厭自己了……
顧娆先前還笑沈良州跟兒子吃醋很蠢,現在自己也跟他一樣幼稚了,有點五味雜陳。考慮到這個問題,她鬱鬱了大半天,總覺得提出來會被他笑,她也就沒說。
她快被自己怄死了。
結果當天晚上他也沒去看孩子,見她要躲,將她攔腰抱起,似笑非笑地問道,“是不是覺得特鬱悶?”
顧娆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
“雖然這方式有點惡劣,”沈良州短促地笑了一聲,頓了頓,“但是我前段時間就是這種感覺。”
一下兩個孩子,幾乎把顧娆全部注意力分走了,沈良州覺得自己當初腦子裡是進了水,才會想要個孩子。
“……”顧娆有些無語地看了他半晌,最後沒好氣地推了推他,“行了?滿意了?我很不高興。”
“不滿意,”他低頭,咬了咬她微紅的耳廓,“我舍不得你不高興。”
本來想讓她感同身受一下,結果還沒半天,他就繳-械投降。玩笑都不想跟她開,因為舍不得。
“哦。”顧娆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你今晚自己睡吧。”
她作勢要走,話音一落就被他拽了回來,完全不買賬,他眯了眯眼,“你這就是欠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