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賀呢?」
我爸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走了。」
「去哪了?」
「我哪知道?」
我爸反問了一聲,神色格外地自然,似乎一切真的和他毫無關系一般。
我皺著眉看了他半晌,最後緩緩坐在了桌邊。
我就知道,磕 cp 歸磕 cp,真的發現不對勁後,我爸還是馬上就把許文賀送走了。
我用了半天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那——他總該會留下個聯系方式吧?」
畢竟在這個家裡住了這麼久了。
「沒留。」
我爸應得斬釘截鐵。
我當然是不肯相信的,拽著我爸一番軟磨硬泡後,我爸終於松了口。
「是留了一個電話號,不過——」
他故意拉了個長音,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必須要等高考後才能給你。」
高考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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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脫口而出,「那還有一年呢!」
他揉揉我的頭發,笑眯眯地安撫道:「一年很快就過去了,加油啊。」
「……」
那個精明的小老頭子,以許文賀的電話號為籌碼,威脅我與他約法三章。
隻有最後這一年努力學習,最後考上他要求的學校,一年後我才會把聯系方式給我。
被逼無奈,我暫且同意了。
先答應著唄,以後的事誰又說的準呢,說不準哪天我就把寫著電話號的小紙條給偷過來了,亦或,說不準哪天我就忽然對許文賀沒興趣了。
我時常自我安慰,不就是萍水相逢,出現在我生活中一小段時間的男生嗎。
不就是長得帥一點,笑起來眼睛很好看嗎。
其實,我暗地裡去我爸房間裡偷偷翻過幾次。
結果都是一無所獲。
也不知道他究竟把那張寫有電話號的小紙條藏哪去了,我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看見。
他的手機裡更是沒有存。
漸漸地,我也就放棄尋找了。
直到一年後。
高考如約而至,我明白,自己Ťŭ⁼即將踏上人生中第一個最重要的戰場。
所幸,最後一年我丟了所有的心思,埋頭苦學,進步還算飛快。
高考很順利,起碼,在答題時沒有什麼失誤,自我認為發揮良好。
高考結束的這天晚上,我爸帶我下樓撸串,破天荒地點了幾瓶啤酒,順勢遞給了我一瓶。
我微微錯愕,然後接了過來。
老頭子摸著他的大光頭看著我笑,「陪爸爸喝點吧,你現在都已經成年了,是大人了。」
我點點頭,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在泡沫湧出的那一刻,低頭抿了一口。
「爸,你不是說,等高考結束就給我許文賀的聯系方式嗎?」
聽我提起許文賀,我爸臉色一變,訕笑著撓了撓腦袋:
「紙條……丟了。」
「丟了?」
我不信。
他把紙條藏那麼好,就差吃飯睡覺都藏褲子裡,怎麼可能丟掉?
然而,我爸的神色不像作假。
他抿了一大口冰啤酒,嘆聲道:「當初怕你找到,我就每天換著地方藏,結果藏來藏去就丟了……」
我不解:「所以,為什麼要把紙條藏來藏去的?你就不能把電話號碼背下來,然後把紙條撕掉嗎?」
我爸一臉錯愕。
「對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到呢?」
我嘆了一口氣,也學著他的樣子喝了一大口冰啤酒,雖然有些失落,卻也很快釋然了。
那個笑起來有些腼腆的「大哥哥」,似乎就注定了隻能是懵懂青春裡的一點回憶了。
一瓶啤酒下肚,我爸卻搖頭晃腦地開始感慨了:
「其實我還挺喜歡那小伙子的,除了倒霉一點,哪哪都好。原本打算等你上了大學,可以自由戀愛了,我就撮合撮合你們倆呢。」
我哭笑不得。
您要是真想撮合,倒是背一下手機號啊。
一轉眼,假期已過。
我如願以償地考上了理想的學院,不算名牌大學,但是是在本地,並且離家很近。
每周末我都會坐公交回家,免得那個剃著光頭的小老頭子自己在家裡無聊。ṱüⁱ
大學生活沒我想象的那麼好,卻也不算糟糕。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半學期快過去了,室友們戀愛談得風生水起,隻有我始終桃花慘淡。
某天晚上,我和舍友們約著開黑。
原本是打算三排,但是室友花花又說要帶上她男朋友,三排就改成了五排,隻不過還缺一人。
花花的男朋友我們都見過,不是我們學校的,比花花大了四五歲,人很好,能力也不錯,聽說現在正在自己創業。
總之,是個溫柔細心的潛力優質男。
五排缺一的情況下,花花男朋友在詢問過我們的意見後,又邀了一位他的兄弟。
組隊成功後,大家都開了語音。
那位新邀來的男生話很少,一局遊戲過半,我才第一次聽見他說話:
「法師,過來拿藍。」
法師是我,貌美如花的貂蟬仲夏夜之夢。
我乖乖地走了過去,隻不過,腦海中卻不停地回放著他剛剛的聲音。
奇怪。
這聲音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
似乎……有點像是許文賀的聲音。
4
這人的聲音真的和許文賀特別像,就連偶爾說話時那個下沉的尾音,都像得不得了。
之後幾局,我愈發地懷疑,他會不會就是許文賀。
因為聲音真的太像了,而且……他的遊戲 id 是「楊」加一個符號。
而我的姓氏就是楊。
我原本想在遊戲結束之後讓花花問一下她男朋友的,然而,還沒等到散場,我就親耳聽見了他的名字——
花花男朋友在下路被秒,而野王小哥哥就在附近野區,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隨後,耳機裡傳來了花花男朋友憤慨的聲音:
「許文賀,你特麼見死不救啊!」
許文賀……
真的是他!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緊接著,耳邊再度響起那道熟悉的聲音。
他低笑,聲色淡淡:「是你太菜。」
莫名地,鼻間一酸,我竟有點喜極而泣。
這種心情真的無法言喻,當你以為曾經喜歡過的人已經徹底消失再人海,再Ŧŭ⁹也,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這麼真切地出現在了你面前。
那種近似於失而復得的心情,真的沒辦法用語言來描述。
我勉強忍下激動,關了自己的麥,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直到遊戲徹底結束,大家散場後,我讓花花朝他男朋友要來了許文賀的微信。
花花一臉疑惑地和他男朋友交代著任務,然後抬頭看我,「佩佩,你什麼情況?」
我飛快地下了床,一把攥住她的手。
「花花,他就是我之前說的大哥哥。」
「啥?」
花花是個大嗓門,一激動直接喊了出來。
我們Ṫú₄宿舍關系很好,尤其是我和花花,所以,關於「大哥哥」許文賀的事情,我和她們都曾講過。
她們當時還聽得真真惋惜,感慨如果我爸不把手機號弄丟就好了。
來不及和她們細說,我連忙把自己朋友圈改為了三天可見,然後匆忙加上了許文賀的微信。
填寫好友申請時,我猶豫再猶豫,最後隻寫了兩個字:貂蟬。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太想讓他馬上知道我的身份。
也許……是害怕吧。
害怕他已經忘了我,害怕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害怕我的貿然出現,會帶給他困擾。
從高二學期末到大一,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我的心境卻改變了許多。
我再不是當初那個一言不合就會穿著開叉旗袍逗他的小姑娘了。
我正出神著,許文賀忽然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請。
點開對話框,我卻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該怎麼進行開場白呢?
「你好?」未免太過俗套。
「小哥哥,你的野王太帥了!」未免有些輕浮。
我正猶豫著,許文賀的消息卻先發了過來。
「你好,請問有事嗎?」
嗯,果然是這人的風格。
溫和而又疏離,有禮貌,也有距離感。
我猶豫再三,隨後斟酌著說道:「沒什麼事,就是覺著你遊戲打得特別好,想問你方不方便帶我上分。」
這句話,算是一個試探吧。
如果有女朋友,他一定會說不方便,女朋友會吃醋的。
對面沉默了半晌,最後同意了,卻依舊同意的很疏離:
「可以,有空咱們可以一起五排。」
好家伙。
一句話,輕描淡寫地把另外三個人也帶上了,杜絕了我和他甜蜜雙排的心思。
我應了一聲,然後點進了他朋友圈,發現他昨天剛發了一張照片。
是在一家奶茶店的他拍,配文隻有一句話,四個字:
我在等你。
我怔怔地看了兩秒,眼眶瞬間紅了。
這家奶茶店我去過,而且,是當初和許文賀一起去的。
高二暑假的某一天,我忽然想喝附近商場的一家奶茶,又比較做作地隻想去現場喝。
許文賀便拄著拐杖陪我去了,那家奶茶店裝修風格超級 nice,直到現在,我手機屏幕都是當初在奶茶店裡,我和拄著拐杖的許文賀的合照。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朋友圈,不禁開始浮想聯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在等你。」
他在等誰……我嗎?
我又繼續翻了翻他的朋友圈。
照片不多,隻有這一張,其餘的,則是偶爾一兩張風景照,偶爾分享的一首歌曲。
之後,便再沒什麼了。
然而,直到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微信昵稱也是「楊」。
我開始懷疑,他在等的那個人,是不是我。
截圖了他那張在奶茶店的朋友圈,我發給他以後打字問道:「你在等誰啊?」
過了幾分鍾,對面才回了消息:「一個小姑娘。」
看見「小姑娘」三個字,我幾乎瞬間淚崩。
「那你怎麼不去找她呢?」
我強忍著情緒,匆忙發了這句話。
其實,這也是我的一個小心事,如果他喜歡我,即便是老爸弄丟了他的電話號,在知道我已經上大學以後,他也應該會回來找我的吧。
可他沒有。
他沒有給我爸打過電話,也沒有來我家找過我。
甚至,就連在我們家附近偶遇都沒有過。
這次,他回復得很快,卻是一句我看不太懂的話:
「小姑娘長大了,見了更廣闊的世界,也許不再需要我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看得一頭霧水,並且,幾乎已經認定了他說的那個「小姑娘」就是我。
心裡一急,我也沒有心思裝什麼陌生人了,匆忙打字問道:
「許文賀,你不是說,你喜歡成熟的女人嗎?」
對面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一分鍾,兩分鍾……
就在我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時,對方忽然發起了視頻邀請……
5
猶豫了幾秒,我匆忙拒絕了視頻。
搞什麼鬼。
這大晚上的,我穿著睡衣,披散著頭發,素顏的臉上還泛著油光,怎麼可能視頻?
然而,拒絕後沒過幾秒,視頻忽然再次發了過來——
我再一次拒絕了。
幸好,這次許文賀沒再堅持,他的消息很快發了過來:
佩佩?
他真的還記得我。
我強忍著激動,匆忙打字:是我。
其實,我已經表現得很含蓄了ṱù₂,如果內心有獨白的話,那我心裡的字幕一定是:是我是我是我!
這一次,對面卻沉默了很久。
我默默地等著他的消息,中途幾次想要問他,卻又忍住了。
良久,他的消息才再度發了過來。
「抱歉,剛剛那些話希望沒對你造成困擾。」
我皺著眉讀完了這句話,卻被他氣笑了。
恍惚間,我似乎又看見了當初那個大男孩,禮貌又腼腆,笑起來時眉眼彎彎。
我一下一下地在屏幕上打字:「可是已經給我造成困擾了,大哥哥。」
時隔一年半,我終於又叫了他一聲大哥哥。
半分鍾後,他又發來一句「抱歉」。
果然還是當初那個性子,溫柔是溫柔,就是艮了點。
我飛快地打字:我不需要道歉,但是需要一個解釋。
一,我是你說的那個小姑娘嗎?你在奶茶店裡等的人是我嗎?
二,你那句亂七八糟的小姑娘不需要你了,是什麼意思?
消息發送後,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一年多了,明知道我應該已經考上大學了,為什麼一直不找我?
聊天界面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我耐心地等著,卻隻覺口幹舌燥,便趴在上鋪央著花花給我倒了杯水送來。
花花聽話地倒了一杯水送來,仰著頭看我,「怎麼樣?成了嗎?」
我想了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應該……能成。」
說笑間,許文賀的消息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