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豪門收養後,三個哥哥都很討厭我。
我當眾表演,被鋼琴裡藏的針刺傷手指。血流如注時,他們在人群中冷眼旁觀。
半夜裡,卻有人摸上我的床,偷偷為我包扎。
我輕聲叫他:「哥哥。」
他手指用力,蹂躪我的嘴唇,咬牙切齒地質問:
「知道我是哪個哥哥嗎,你就叫?」
我垂眸不語。
不管是哪個,總歸,不是我想叫的那一個。
1
新秀珠寶設計師周玥筱回國的消息登上了熱榜第一。
視頻裡,女人戴著墨鏡,卷發紅唇,明豔大方如一朵飲足雨露的玫瑰。
記者們舉著話筒追逐在她周圍:
「周小姐,聽說這次拿到國際金獎的作品是您的處女作,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您當年設計的靈感來源嗎?」
「周小姐,您的作品裡出現過很多次鴿子和羽毛等元素,這些對您來說是否有特別的象徵意義呢?」
「周小姐,聽說您已經和賀氏集團旗下工作室籤約,這是否意味著您和賀氏集團總裁好事將近呢?」
周玥筱停下了腳步,看向鏡頭,唇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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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大家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她將左手從風衣口袋中拿出來,纖細五指正中,一枚鑽戒碩大閃亮。
「我和我的未婚夫,很快就要……」
畫面戛然而止。
我將目光從漆黑的屏幕上移開,仰頭看向將我抱在懷裡的男人。
他隨意地丟開遙控板,牽著我的手按在黑白琴鍵上。
「休息時間結束,剛才的指法,再練十遍。」
我乖巧點頭。
「好的,大哥。」
賀靳深的手頓了一下,聲音染上一絲愉悅:
「練完之後帶你去挑件漂亮的裙子,晚上我們一起去周家。」
「大哥,是要帶我去見大嫂嗎?」
他氣息陡然一滯,近乎煩躁地開口:
「……不是。」
我不再言語,輕輕掙開他的手,開始彈奏。
修長的、帶繭的大手,久久地停在中音區。
我的手指偶爾從他指縫間穿過,見縫插針地按下琴鍵。
皮膚相蹭的觸感,像羽毛一樣輕微,一曲《致愛麗絲》彈得異常舒緩。
賀靳深目光沉沉,卻始終沒有抬起手。
2
賀靳深和周玥筱是兩年前訂的婚。
那時我剛進賀家,也剛上高三。
她很熱心地給我介紹了一所貴族高中,幫我轉了學。
賀家老三賀問川與我同班。
周玥筱當時擺足了未來長嫂的架勢:「陳棉一個小姑娘在外面,總不如有自家哥哥看著來得放心。」
「我出國進修兩年,有個小妹妹在家裡,你們也好解解悶。」
「隻是不要把人嚇壞了才好。」
她促狹地笑著,想來摸我的頭,被我低頭躲過了。
周玥筱眼裡閃過一絲陰翳,提著包嫋嫋婷婷地走了。
她走的這兩年裡,發生了不少事。
比如我在貴族高中裡遭遇了校園霸凌,成績一落千丈。
周玥筱的弟弟周秦,是個混不吝的二世祖。
他看上了我的臉,日日在校園裡高調示愛。
被我正面拒絕後,他就惱羞成怒,發誓要讓我在學校混不下去。
我放在學校的課本和作業,第二天就會變成一堆碎片。
我無論是推開班級門還是廁所門,都會被劈頭蓋臉澆得渾身湿透。
亂飛的文具和雜物從各個角度冷不丁地砸到我身上,在嘻嘻哈哈中被推搡更是家常便飯。
他們瘋傳我的謠言,說我勾引周秦,被拒絕了還死纏爛打,甚至還想爬周少的床。
有男生當著我的面惡意地問我:「攀不上周少,我也不嫌棄你啊。要多少你開個價唄,兄弟們也想嘗嘗賀家小姐的滋味兒呢。」
一群人在哄笑。
賀問川事不關己地坐在一邊,聽到最後一句,終於厭煩地出了聲:「夠了。」
那男生看看我又看看他,帶著收斂的笑意準備離開。
我握緊了顫抖的拳,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他勃然大怒:「你他媽——」
那天,他踹翻了我的書桌,將我推倒在地。
我的頭磕到了桌角。
無盡的血腥氣蔓延開來,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是賀問川送我去的醫院。
我躺在病床上,抓著他的衣角不肯放手,昏迷間仍然在哭著叫人:「哥哥,別丟下我。」
醒來後,我忘了從前的一切。
我看著守在床前的賀問川,小心地問他:
「你是我哥哥嗎?」
賀家最陰沉膽怯的那個養女,從那天起,變成了乖巧無瑕的公主。
3
周玥筱的歡迎宴上,我是挽著賀靳深的胳膊進場的。
我穿著賀靳深親自挑選的淡藍色公主裙,脖頸間珠光璀璨,是他親手為我戴上的白鴿項鏈。
鴿子的眼睛是顆碩大的格拉芙粉鑽,在燈光映照下堪稱炫目。
周玥筱笑著迎上來,目光掃過我頸間,瞳孔一縮。
她挽上賀靳深另一邊胳膊,笑得勉強:
「我還以為你上次拍這顆鑽,是要做求婚戒指呢。你未免也太寵妹妹了。」
我識趣地從賀靳深的臂彎裡抽出手。
「玥筱姐姐說的哪裡話。求婚這麼重要的事,大哥自然是為你準備了更好的。」
周玥筱睜大眼睛,聲音裡滿是驚喜:「真的嗎?靳深,那我可……」
「棉棉。」
溫和的、熟悉的聲音插入我們的談話。
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走到我身邊,一身白色戗駁領西裝挺括修長。
他端著紅酒杯,聲音亦如美酒醇厚,卻叫我僵直了脊背:
「你不是都忘了嗎?怎麼還單單記得你玥筱姐姐。」
「真是不公平。」
我定了定神,伸手去拿他的酒杯:
「二哥,大哥書房裡可放著玥筱姐姐的照片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賀靳深勾著唇角,沒有否認。
周玥筱面容嬌羞,看著賀靳深的眼神愈發情意綿綿。
我挽上賀斯逸的手臂,衝這對未婚夫妻甜甜一笑:
「大哥,玥筱姐姐,我就不在這做電燈泡了。」
「二哥,我們去甜品臺那邊好不好?我想吃紅絲絨蛋糕。」
賀斯逸於是帶著我轉身離開。
身後,賀靳深盯著我與賀斯逸挽在一處的手ṱű̂⁸臂,眼神近乎不悅。
周玥筱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神。
4
甜品臺前,賀斯逸從我手裡拿回了酒杯。
「你年紀還小,不要喝太多酒。」
我不滿地往他嘴裡塞了半勺蛋糕:「二哥!我都要大二了,已經是大人了。」
「真的嗎?」
他緩緩咀嚼著,鏡片下的眼神晦暗不清,嘴角噙著笑意:
「那隻許喝一口。」
他拿著酒杯,送到我嘴邊。
我微微仰脖。
深紅的酒液湧入口腔,流過咽喉,帶著火辣辣的熱意。
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的意思,我便一直喝。
喝到雪白肌膚上都泛起紅潤。
喝到我嗆住,小聲咳嗽起來。
賀斯逸這才放下酒杯,體貼地拍著我的背:
「饞貓。」
「叫你不要貪杯,也不知道停下。」
炙熱的手掌貼在光潔的背部肌膚上,我臉頰發熱,暈暈忽忽地朝他笑。
賀斯逸的手隻停了一剎,緊接著就被人架開了。
西裝外套落在我身上,淡淡的馬鞭草香將我包裹。
賀問川清朗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不滿:
「二哥,你怎麼讓棉棉喝這麼多。」
「剛剛那個周小姐還說,想聽我們棉棉上臺表演呢,我看不行……」
「什麼不行?」
我捂著胸口抬起頭,正看見賀靳深冷著臉走過來。
他步子大,周玥筱都快跟不上,隻好提著裙擺小跑幾步:「靳深……」
賀靳深側過身,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顧周玥筱驟然緋紅的臉頰,隻淡淡看著我:
「你嫂子想聽,你就去彈。」
「大哥你……」
我輕輕按住賀問川的手,眼神明亮天真。
「大哥教了我這麼久的指法,本就該讓玥筱姐姐看看成果的。」
我坐上了琴凳。
琴鍵之間的縫隙裡漏出銀閃閃的寒光,讓我恍惚想起高三校慶時的那個晚上。
周秦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派小弟給我報了鋼琴獨奏的曲目。
那時我剛失憶不久,賀靳深起了教我彈琴的興致也不過幾個周,隻會彈最初級的練習曲。
我硬著頭皮上了臺。
然後在布滿細針的琴鍵上,彈得鮮血淋漓。
不成曲調的演奏讓臺下一片噓聲。
我狼狽地下了舞臺,周秦親自來警告我:
「別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你不過是賀家人在我姐出國時消遣的一個玩具。」
可是,誰又不是玩具呢?
我笑著將手放上琴鍵。
下一秒,《命運交響曲》的樂聲,響徹整個宴會廳。
我十指用力,痛意徹骨。
血花飛濺,卻酣暢淋漓。
我看見那些人在臺下漫不經心地觀賞。
賀靳深瞥見黑白琴鍵上蔓延的紅色,有一瞬間要抬腳向我走過來。
賀斯逸在他耳邊問:「大哥不是說,隻是個玩具嗎?」
賀靳深便不動了。
他還按住了賀問川。
一曲終了,我起身謝幕。
裙子上濺落的血點,像妖豔的玫瑰花瓣。
臺下如潮的掌聲漸漸退去,有人在驚呼。
我聽到周玥筱假裝慌亂地驚叫:
「怎麼會這樣!是誰,是誰提前動了我的鋼琴!」
5
周家的家庭醫生潦草地為我包扎了一下。
甚至都沒消毒。
周玥筱連連致歉,眼底卻毫無歉意,看向我的目光如同看一隻蝼蟻。
她致歉隻是為了展示她周大小姐的風度,維護兩家的顏面。
就像賀家人心知肚明罪魁禍首是誰,卻一言不發,也是為了兩家的顏面。
總歸隻是一時興起養的一個玩具。
為個玩具計較,不值當。
回賀家的路上,我酒意上湧,蜷縮著睡著了,在夢裡小聲喊疼。
是賀靳深把我抱回了房間。
他看著透出血跡的紗布,眼底神情復雜:「知道痛的話,為什麼不停下來?」
「不能給大哥丟人呀。」
我坐起身,很認真地反駁:「我的鋼琴是大哥教的,這麼多人聽著,要是彈壞了或者彈一半不彈了,那多丟師父的臉呀。」
他怔了一瞬,狼狽地避開我的目光,大步向外走Ṱų₂去。
「這兩天不練了,好好休息。」
我乖巧地應了一聲。
「大哥晚安。」
那天夜裡,我睡得很不踏實。
朦朧中,總有野獸般黑沉的目光盯著我,受傷的手指時不時傳來尖銳的痛意。
我猛地睜開眼,看見黑暗中有人影臥在我身側,抓著我的手指塗塗抹抹。
動作不甚熟練,卻分外輕柔。
我恍惚了一瞬,開口叫他:「哥哥。」
那人嗤笑,慢條斯理地為我纏好新的紗布,重重地打了個結。
我疼得瑟縮了一下,清醒的剎那,眼裡溢出水光。
他隔著被子傾身壓上來,沾著藥水味道的手指碾上我的嘴唇,聲音低沉含怒:
「知道是哪個哥哥嗎?你就叫。」
我垂眸不語。
他怒氣愈深,陰惻惻地在我耳邊嘲諷:
「到我這就裝啞巴,到大哥那兒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當真是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