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經年愛的人其實是我姐。
娶我,隻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因為我有一張酷似姐姐的臉。
後來,我和姐姐共乘一車出了車禍,他選擇了先救姐姐。
奄奄一息的時候,陪著我的是死對頭嚴赴野。
一朝重生,我堅決退婚。
重回記憶中的小巷。
熟悉的少年笑著調侃我:「虞大小姐,今日怎地大駕光臨?又想吃餛飩啦?」
「不,我來找你,嚴赴野。」
1
我重生在陸經年上門提親的第二天。
「囡囡,你經年哥哥昨天上門提親了。」
「你正好又喜歡他,如果你同意,爸媽就回話了。」
爸媽正在商議姐姐和江大哥的婚事,話題突然岔到了我身上。
「什麼?」
我還沉浸在上一世死亡的悲痛裡,愣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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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我們家這小丫頭高興傻了。」
姐姐也替我高興,挽著我的胳膊:「經年和我說了,隻要你願意嫁,他立馬就娶你。你對他的喜歡終於熬到頭了,囡囡,開心嗎?」
「是嗎?ƭū́⁼」我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陸經年對姐姐的心思藏得很深,深到在她面前一點未曾流露,深到我們身邊沒有一個人發現過。
就連我也以為他待我好,體貼我關心我是出於喜歡,根本沒想過是自己借了姐姐的光。
我和姐姐長得有八分像,他全然是把我當成了姐姐的替代品。
上一世姐姐婚事前腳剛定下,後腳陸經年就上門求娶我。
我興奮得失眠了,歡歡喜喜待嫁。
直到新婚夜,醉酒的陸經年抱著我,深情望著我的臉,然後喊了姐姐的名字。
句句真心,言辭懇切。
他說,他愛的人是虞心,不是我。
他說,既然自己無法和虞心在一起,那就娶了她的妹妹,和她繼續做親人守護她。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
陸經年根本不愛我。
他是對姐姐愛而不得,為了我和她相似的臉才娶的我。
「我不要嫁給他。」
先前還熱火朝天的氣氛頓時僵住,大家都把目光轉向了我。
媽媽拉著我的手,很是不解:「囡囡,為什麼?」
我眼神堅定,看了眼迷茫的姐姐,又看了看期待的爸媽,道:「我有喜歡的人,他叫嚴赴野。我要嫁隻嫁給他,絕不會嫁給陸經年的!」
我松開媽媽的手,跑出了家門。
2
我來到了一個小巷。
和記憶中一般無二。
拐角的「再來一碗」餛飩店還在。
門前的香樟樹依舊。
我小心地往店裡探了探腦袋。
「媽,我跟你說了,要備兩份調料,不是所有人都愛吃香菜的。」
「臭小子,你賺點錢膽肥了是不是?教訓起我來了。二十好幾也沒見你給我帶回來個兒媳婦。一邊去!」
「媽,你兒子單身多金,多的是姑娘喜歡,您老就別操心了。」
「吹牛皮也不打個草稿,高中過來吃餛飩那個小姑娘多好,就你能耐,把人氣走了。要不是你媽,我才懶得管你。我去進貨了,你給我好好看店。」
「知道了,你路上慢點。」
嚴媽媽騎著三輪車去進貨,嚴赴野吊兒郎當的聲音久久回蕩。
在我被畏懼和絕望席卷的時候,在我被破碎車身死死壓著的時候,就是這道聲音,把我從生死邊緣喚醒。
「虞言,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當年偷進男澡堂看我洗澡的事告訴全世界,閻王爺嫌你好色,不會讓你投胎的。」
「你胡說,那是意外。」
「那我就把你讀書時偷偷倒我墨水的事說出去,把你名聲搞臭。」
「嚴赴野,你怎麼……這麼小氣啊?」
「我就是小氣的人。虞言,我告訴你,你給我撐住!救護車就快到了。」
……
語氣和語調都一點沒變。
我站在門口的樹下聽得入神,連他什麼時候發現我的都不知道。
「虞言?還真是你。」
嚴赴野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虞大小姐,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店啊?」
「我餓了,不行嗎?」
「行,虞大小姐請進。」
他一如既往欠抽,拿「大小姐」三個字揶揄我。
差點忘了,嚴赴野還是當年那個嚴赴野,他並沒有重生。
「你真的來吃餛飩?外頭山珍海味比我這美味多了,你這是換口味了?」
「你話怎那麼多呢?我要吃最貴的蝦仁金湯餛飩,快點給我做吧,大小姐是不能等的。」
「還是三碗?」
「!」
三碗是我和他共同的秘密。
第一次吃他做的餛飩,是高二的時候。
我跟家裡吵架,心情不好逃課,結果下了大雨,被淋成了落湯雞。
是嚴赴野找到我,把我收留在他家的餛飩店。
我肚子咕咕叫,他一邊嘲笑我,一邊口嫌體直地給我下了熱乎乎的餛飩吃。
我一口氣吃了三碗。
他擺明想揭我老底,我哼一聲:「一碗!」
「得,大小姐,等著吧。」
嚴赴野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長了張毒舌欠抽的嘴。
情竇初開時,和他一個班讀書,同桌了三年。
因著他會做飯,運動又好,還會處理人際關系,我對他從仰慕變成了愛慕,更是大著膽子給他寫情書。
結果,創業未半,中道崩殂,剛寫完我就聽到了他和兄弟們的聊天。
「野哥,你同桌虞言不僅成績好,長得也好看,你和她同桌那麼久就不喜歡她嗎?」
「真的不喜歡嗎?我可聽虞言姐妹說,她對你有意思呢。」
「我……你們哪兒那麼多八卦呢?我……不喜歡虞言那樣的。她太瘦弱了,風一吹就倒了。還愛哭嬌氣,哄不來。我喜歡明豔身材好的大美女。」
我衝進去罵他膚淺好色,沒品位,然後一氣之下,當他的面把情書揉爛丟進垃圾桶。
「誰喜歡你?我才不要喜歡你。」
我倆鬧掰了。
準備來說,我單方面跟他掰了。
之後,他在運動會上大放光彩,成績奪目,校園裡喜歡他的女孩越來越多,大多是他口中喜歡的類型。
我不再去關注他,不和他說話,關系越來越僵。
他漸漸成了我的死對頭,我倆見面必唇槍舌劍。
直到遇到陸經年,我被他身上成熟的氣質吸引,慢慢忘記嚴赴野,一顆心從此圍著陸經年轉。
而嚴赴野一邊讀書,一邊搞創業,漸漸淡出我的世界。
前世陸經年提親後,高中的校友舉辦了一場聚會。
嚴赴野成熟了,安靜了,變得我差點沒認出來。
難得,我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交談。
「聽說你要結婚了?」
「對。」
「他對你好嗎?」
「好。」
「祝你幸福。」
「謝謝。」
後來我才知道,那晚他在包間喝得酩酊大醉,哭了一整夜。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這些年他一直是一個人,感情史清清白白。
我又被他騙了。
婚禮當天,我收到了他寄來的賀禮。
一張全國通用免費美食卡。
可以在他名下所有美食連鎖店使用,時間不限,價格不限,人數不限。
高中隨意的一句玩笑話,他不僅做到了,還當了真。
婚後,我隻在幾次活動上遇到過他,那時候他的生意更上一層樓。
他成了遠近聞名的小嚴總,事業做得風生水起。
那時我眼裡隻有陸經年,沒有發現他每次望向我的眼神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
3
「大小姐,餓呆啦,我這桌子都快被你盯穿了。」
嚴赴野在我面前晃了晃手,端上來一碗熱乎的餛飩。
飽滿的餛飩餡,鮮美的湯汁飄著紫菜,還有絲絲縷縷的蛋卷。
「放心,隻給你放了點醋,沒有香菜,也沒放蔥。」
我訝然:「你怎麼知道我不吃那些?」
嫁給陸經年兩年,他從來沒關注過這些細節。
我盯著他,似要把他偽裝的面具撕下來,剝開他最赤誠的內心。
向來牙尖嘴利的嚴赴野忽而不會說話了,結結巴巴道:「好……好歹同學幾年,你那挑剔的毛病大家伙都知道,又不是什……什麼秘密。」
「可你把我的忌口記到現在,你對每個人的都記這麼清楚嗎?」
我定定看著他,話裡是從未有過的篤定。
嚴赴野一開始氣定神闲,直到被我盯著看了一分多鍾,他漸漸有些心虛,下意識摸了下鼻子。
「沒,像你這樣的香菜排外者,我身邊就你一個,自然印象深刻。哈哈哈。」
「你快吃吧,冷了就不香了。」
他撫著後腦打馬虎眼。
卻不敢看我。
我一口一口嘗著他親自下的餛飩,味道和記憶中的一樣。
嚴赴野看著空碗,瞠目結舌。
「大小姐,你的胃口一般人還真養不起。」
「你又不是一般人啊。」țűₕ
「……我怎麼不是了?」
那時忙著吃飯的我,並未在意他的回答,更沒發現他話裡的自嘲。
轎車碎片戳入肺部的疼痛讓我意識渙散,我聽到的不是陸經年的聲音,而是死對頭嚴赴野。
「你們眼瞎嗎?沒看到車底還有個人啊?」
「你騙人,他明明對你一點都不好,隻有你傻,一心撲在他身上。」
「虞言,我好後悔,後悔把你推開。」
「我現在配得上你了,可我就要永遠失去你。虞言,你醒醒啊,這個玩笑不好笑。」
「你起來再罵罵我,我喜歡你和我吵架,你別這麼安靜好嗎?」
ẗŭ̀₂「虞言,你撐住,我抱你去醫院。」
想到我死前,他的聲聲傾訴,句句後悔,我鼻頭一酸,眼淚掉進湯裡。
我死後,靈魂跟在他身邊飄了許久。
入墓園那天,家屬位上站的是陸經年,他哭得傷心。
像極了失去摯愛。
可我知道真相啊。
但凡陸經年願意對我上點心,也不會是這個結局。
陸經年就是一面鏡子,通過我的臉,照出我這段婚姻是多麼失敗,諷刺。
而親眼看我死去的嚴赴野,因為沒有合適的身份,隻在遠處默默站著。
等到儀式結束,我的家人都離開了,他才捧著一束白色風信子來到我的墓前。
「大小姐,我來看你了。」
白色風信子,是無法言說的愛。
我坐在他身邊,一朵朵小花數過去,正好是 520。
不知為何,聽他再喊我「大小姐」,總有種想哭的感覺。
除了他,再沒人會這樣喊我了。
我眼底泛酸,嚴赴野溫熱的淚滴在我的手掌上。
「你別害怕,我不會把你的糗事都說出去的。那些可是隻有我才知道的秘密,我怎麼舍得讓別人知道呢?」
「你到另一個世界一定要開開心心啊,拿出你大小姐的氣勢,該罵就罵,該撒潑就撒潑,千萬別委屈自己。」
「虞言,我不該懦弱的。那時就該在知道你喜歡我的時候緊緊抱住你,向你表白,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你。」
「那樣,我們的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呢?」
他眼底烏青,面色憔悴,眼裡全是紅血絲。
「真的嗎?你也喜歡過我。」
我心疼得想撫摸,手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天在哭泣,下起了大雨。
我讓他快回去,他一動不動。
我忘了,陰陽相隔,他聽不到的。
被哀傷籠罩的墓園,隻有白色的風信子在雨中悽美地搖曳。
……
嚴赴野並非不喜歡我,相反,他愛慘了我。
但他自卑。
他家境一般,父親早亡,欠了不少債,是母親一個人開餛飩店拉扯長大的。
成長途中,遭遇過許多冷眼對待,和身邊的親戚基本都斷了聯系。
他能為了貼補家用,靠幫別人打架賺錢,結果落下一身傷。
也能為了推銷餛飩,經常凌晨四五點就騎著專門的三輪車陪著媽媽繞城郊售賣。
嚴赴野說過,他所擁有的隻有媽媽和一家店面不算大的餛飩鋪。
少年的自卑在這一刻達到巔峰,天壤之別的背景下,心動止步於此。
所以他在我面前吊兒郎當,以此偽裝真實的自己,把自己成功地變成了我討厭的人。
「你是不是有心事?」
嚴赴野看穿我的情緒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