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手裡的照片拿過來,直接撕成了兩半。
「陸經年,光你偷拍別人還這麼理直氣壯這一點,你就已經比不上嚴赴野了。以後我和嚴赴野之間的事不勞你操心。」
我回到車上,腦海裡照片的畫面閃個不停。
微信對話停留在早安。
【你在做什麼呢?】
發完我就後悔了。
嚴赴野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是會做對不起我事的人。
「在談合作,晚上還有個應酬。」
可——
前世,從高中起,林曉霧就一直追在嚴赴野身後,她對他的喜歡從來不掩飾。
隻是那時候我和嚴赴野已經鬧掰,逼著自己不去在意。
嚴赴野和她是同一個巷子裡長大的,認識本就早。後來又讀了同一所大學,相處日子更多。
而我早早退出嚴赴野的世界,對於他和林曉霧之間是否還有聯系,並不清楚。
這一世是我主動闖進他的生活,促成了婚姻關系。
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明顯感覺他對我有距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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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林曉霧回來了?
而他們又碰巧在鄰城碰面,舊情復燃。
畢竟酒店是個太引人遐想的地方。
我睡不著,又好胡思亂想,決定直接找嚴赴野問清楚。
夜裡八點,落地鄰城。
剛下出租車,我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一男一女,一個往後躲,一個硬往上湊。
「你醉了,我找你同事送你回去。」
「赴野哥,你真不知道我這麼多年都在等你嗎?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
「你未婚,我未嫁,我跟你那麼般配,你為什麼就是不看看我呢?」
林曉霧趴在嚴赴野身上,盡說一些曖昧的話。
分不清醉沒醉。
我聽得氣血噌地上湧。
「你們拉拉扯扯做什麼呢?」
我氣勢洶洶衝上去拉開他們。
林曉霧妝容斑駁,酒氣燻人,她看著我反應了很久。
「我認識你,你是赴野哥的同學。好巧啊,同學。」
同學,未婚。
好啊,原來嚴赴野都沒和她說自己結婚的事。
我臉色黑成炭。
「我不是他同學,我是他老……」
話沒說完,林曉霧突然對著我吐出來。
我人傻了。
平生最見不得人在我面前嘔吐,登時反胃惡心也嘔了起來。
「虞言,你還好嗎?」
嚴赴野丟下林曉霧,跑過來扶著我。
我邊嘔邊生氣地推開他。
本以為要來一場捉奸大戲,結果硬生生被我演成了小品。
在酒店安置好林曉霧後,嚴赴野給我開了個新的房間。
他把髒衣服丟進髒衣簍後,給我倒了杯溫水:「虞言,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哼,不來找你,怎麼知道你被人表白呢?」
「有人把你和林曉霧進出酒店的照片發給我,我不想搞那些沒意思的,就過來找你問個清楚。」
我給了他個眼神,他接受到,立馬開始解釋。
「我和林曉霧沒什麼。她是這次合作方派來的代表,對鄰城不太熟悉。因為是舊識,又有合作在身,我那天就順路把她送到了酒店門口。」
我抿一口溫水,問:「你喜歡她嗎?」
「不喜歡,我大學時就拒絕過她了。這次事先並不知道對方派出的代表是她,如果知道,我會盡力避開的。虞言,你……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真心的。
在親眼看到嚴赴野對林曉霧的態度後,我就確定了。
他看向林曉霧眼裡沒有任何超出界限的情愫。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他松了一口氣。
「嚴赴野,林曉霧說你未婚,我怎麼不知道你未婚啊?」
我反問他,語氣不帶半分感情。
「我……」
「嚴赴野,你是嫌我拿不出手,還是覺得沒必要和別人說?」
「不是,」他急著打斷,「我想著萬一,萬一以後我們沒走到最後,這樣對你的名聲影響也不會太大……」
說到後面,他漸漸沒了聲音。
我定定望著他,有失落,也有失望。
他流露出害怕的神情,想開口,又不願意說。
「嚴赴野,咱倆領證那天,我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和你說過,我是真心想和你組建家庭。你呢,你心裡根本就沒對我們的婚姻抱有希望。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麼要答應我?」
「不是的,虞言你聽我解釋。」
不管語氣裡多愧意滿滿,我把他撵了出去,任憑他給我發多少消息都不回。
「你不想清楚,別來找我。」
在鄰城待了幾天,嚴赴野每日一束白色風信子,等在我的門口向我道歉。
看見那簇簇花朵,我就想起墓前的一幕。
悽美,悲傷。
人不留下,花留下。
一束束都被我用花瓶裝了起來。
其實心裡的氣早就沒了,但嚴赴野一直沒抓住我和他吵架的症結所在。
嚴赴野始終貼心給我安排好我最愛的吃食,吃意面的時候,林曉霧找到了大廳。
眼睛哭得紅腫。
「為什麼還是要拒絕我?我哪裡差了?」
問的是嚴赴野,眼神掃射的是我。
嚴赴野主動把我往懷裡攬著,介紹道:「林曉霧,我已經結婚了,虞言她就是我妻子,她在我眼裡就是最好的。」
我抬頭,不經意和他撞了視線。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我瞧了心裡不是滋味。
或許我逼他太甚了。
哪能一朝一夕就徹底改變他的想法呢?
「你高中時候不是說不喜歡她那樣的嗎?怎麼會突然和她結婚?」
我也在關心嚴赴野會如何回答。
他這次沒有回避。
「我那是撒謊的。」
「我一直都喜歡虞言,從來都沒變過。那時我條件不好,你也是知道的。自慚形穢,自卑又敏感,所以做了懦夫。你問過我,為什麼這些年不接受你抑或別人,因為我心裡隻有虞言。」
嚴赴野看向我,言辭懇切:「虞言,我以後會杜絕所有不利於我們婚姻的想法,我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對我們的婚姻有信心。你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我以為從他嘴裡聽到這些要等很久。
看他要哭的樣子,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好,我們一起努力。」
我露出一個悅心的笑,而他,主動牽住我的手。
9
晚間,嚴赴野把行李搬到我的套間。
嘴裡振振有詞:「夫妻剛結婚,不能分居的。」
自己洗幹淨躺在床上等我。
猶記得領證第一晚,某人非要與我楚河漢界的睡姿。
睡衣很薄,他靠得又近,身體燙得像火爐,甚至能聽到咚咚的心跳聲。
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虞言,我還是想問,為什麼會是我?」
他啞著聲。
為什麼在那麼多可以選的男人裡偏偏選中他。
語氣裡的自我懷疑又溢了出來。
多年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我捧住他的臉頰,鄭重道:「因為你值得。」
上一世的後來,嚴赴野傷心過度,生了白發,仿佛一夜老了十歲。
他守著和我的零星回憶一生未娶,我的墓園,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我的靈魂一直跟在他身邊,直至他生命最後一刻。
垂垂老矣的他,把被我丟進垃圾桶的情書翻了一遍又一遍,哪怕字跡早已褪色,紙張早已泛黃,依舊認真小心地疊放在胸前的口袋,滿足地閉上雙目。
思及此,我便控制不住地流淚。
嚴赴野神情松動,伸手擦去我的淚。
「真的值得嗎?」
「你比任何人都值得。」
環在我腰間的手摟得更緊了。
「虞言,一切好像一場夢,我怕我一高興,夢就醒了。」
「和你結婚,我是開心的,你來找我那晚,我失眠了一整夜,滿腦子都是……都是你的臉。」
「虞言,我會更加努力,爭取給你比現在更好的生活條件,不會讓你失望的。」
許諾真誠樸實,又惹人心疼。
「不是夢,不信你摸摸我。」
他蹭著我的臉頰,略微粗粝的手掌掠過衣角,漸漸上移,落在肌膚上。
陣陣戰慄。
我想說些話,卻沒力氣張口。
在月亮的偷窺下,我們悄悄幹起了壞事。
說開以後,我和嚴赴野漸漸有了夫妻的樣子。
我們都是第一次步入婚姻,都在學著努力如何經營。
慶幸自己去了鄰城,慶幸自己早早把潛在的隱患拔除。
10
浴室裡哗啦的水聲停下。
「小魚兒,幫我拿下毛巾。」
下意識地稱呼,我一愣。
把毛巾遞給他,我試探道:「你剛才喊我什麼?」
「小魚兒……」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神態,「要是你不喜歡,我下次不喊了。」
腦海裡有一根弦刷地崩斷。
我衝上前,抱住湿漉漉的他,幾乎是肯定。
「當年我高考失利,閉門不出,是你給我寫了那封鼓勵信對不對?一直都是你是不是Ṱů₉?」
見實在瞞不過去,嚴赴野承認。
「高考出成績,我聽同學說你沒考好,一連幾天不說話。我很擔心。你的性子我最了解不過了,愛鑽牛角尖,又好攬錯,肯定無法原諒自己辜負家人的期待。我就……寫了那封信,偷偷放在你家的信箱裡。」
那封解開我心結,給我復讀勇氣的、徹底讓我把心交給陸經年的鼓勵信,是嚴赴野寫的。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進入陸經年的書房,看見了書架上有一封未啟的情書,封面寫著「小魚兒」,字跡是那麼相似。
加上那時大家都說他對我不同,我便不做他想,直接把陸經年認作是偷偷給我寫信的人。
我一頭栽進去,根本沒仔細探究,就此沉淪。
其實,那是給姐姐虞心的。
虞心才是他的「小魚兒」。
和我虞言無關。
所以後來我才會那麼傷心絕望。
姐姐的婚姻幸福美滿,我從來沒和她說過這些事。
我掩飾得很好,就連陸經年也不曾發現我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
我不敢質問他,我怕真相暴露會給姐姐的婚姻帶來麻煩,會毀了我和她從小的姐妹情。
我隻能恨陸經年,恨我自己,恨到將所有的委屈苦澀都咽下。
現在,我才知道,是我錯了。
我緊緊環住嚴赴野的腰,兩具身體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小聲的啜泣在他的安撫下演變成大哭。
「嚴赴野,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你喊我囡囡好不好?我想讓你這麼喊我。」
「好,囡囡。」
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泄勢無法控制。
「你應該告訴我的。你就是這樣,真心話從來不說出口。」
「我為什麼那麼蠢?那麼明顯都沒發現,嗚嗚嗚!」
「乖囡囡,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眼睛就要腫了,會難受的。」
「嚴赴野,我想和你睡覺。」
那晚,我纏著嚴赴野鬧到了半夜,他不明所以,隻能盡力哄著我。
他越那樣順著我,我越是難受。
我抽噎著:「以後不許再有事瞞著我,知道嗎?」
「好,都答應囡囡。」他輕聲哄我的聲音,比山裡甘美的泉水還甘甜入心。
囡囡,從沒有人喚得比他好聽,也沒有他那麼讓我著迷。
床榻之上,嚴赴野是我唯一溫暖的港灣。
我八爪魚附身死死纏在他的身上:「下次可不可以別送白色風信子給我?它寓意著沉默的愛。愛如果不說出口就太苦了,我不喜歡。應該大聲說出來,勇敢讓對方知道,不說是不對的。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還不夠!」
他懵懂地望著我,然後福至心靈在我鎖骨輕輕啄了下。
「下次保證。」
「這還差不多。」
我瑟縮在他的懷裡,被溫暖包裹著,隱約有了睡意。
但我清晰地聽見嚴赴野喃喃的聲音。
寂靜的夜裡,他掌心的溫熱摩挲著我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