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就在想,你已經有愛的人了,如果再出現在你面前和你解釋那一小封信,豈不是給你增添煩惱?就像海的女兒那樣,王子已經愛上了鄰國公主,就算小美人魚告訴他其實是她救了王子,王子也未必會愛上她。思來想去,還是不出現在你面前的好。」
「晚安,我的囡囡。」
輕柔的吻應聲落在額頭上。
像羽毛劃過。
【番外】
1
我帶嚴赴野回家的那天,姐姐,姐夫也都在。
初次見我父母,嚴赴野表現得比我想象中好太多,甚至有些遊刃有餘。
我當他是在故作鎮定。
於是寬慰道:「你要是緊張就和我說,別硬撐著,有我在呢。」
「不緊張,領證前,我已經拜訪過二老了。」
「!」
我傻了。
嚴赴野摸摸我的腦袋,和我解釋:「你要知道,你是他們捧在手裡二十多年長大的寶貝女兒,再怎麼說不幹涉你的戀愛婚姻,他們在你突然提出要和一個男人閃婚時都是會擔心你的。既然決定和你領證,那我拜訪他們就是必需的禮節。不然,很沒有禮貌。」
難怪爸媽後來在群裡那麼說。
我真的以為是他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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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赴野總是這麼周全細心,像我就完全考慮不了那麼多,風風火火,全根據自己的主意來。
好像,更喜歡嚴赴野了。
「你之前怎麼沒和我說啊?」
「你隻需要做你的無憂公主就好,其他一切有我呢。」
好吧,心裡聽著暖暖的。
「我聽說男方初次上門會經歷許多難關的,他們有沒有說些不好的話為難你啊?」
「傻瓜,這不已經娶到你了嗎?」
他低頭笑,語氣輕松,眉目間的自豪溢出來。
肯定會有考驗,但被他解決了。
「是你足夠優秀,所以爸媽放心。」
「那個,和我說說細節唄。」
「不行,保密。」
軟磨硬泡了許久,以失敗告終。
嚴赴野被爸爸招呼去廚房,說是要和他切磋一下廚藝。
我擔心,被媽媽一句話寬慰。
「不是什麼人都能被你爸叫去廚房切磋的,安心啦。」
對,爸爸肯定是滿意的。
我抱著媽媽使勁撒嬌。
「你這丫頭從小到大審美不怎麼樣,選擇伴侶的眼光倒是還不錯。小嚴踏實努力,性情穩定,知世故但不世故,處理事情也穩重。對你嘛,也能看出來是真心的。是比經年更合適你些,看來我家囡囡這次真是傻人有傻福,找對了夫婿。」
「媽媽,我不傻。」
我極力證明,奈何沒人相信。
姐姐那邊也不歇著,瞧著像起了小爭執。
「江明安,你看看妹夫,再看看你,隻會做西紅柿蛋花湯,湯裡還有雞蛋殼。」
「你不是很愛喝我做的蛋花湯嗎?」
「……」被嫌棄的姐夫立馬 get 到姐姐的意思,從身後抱著姐姐:「我馬上就跟妹夫學做其他的菜色。」
果然,姐姐笑著撲進了他的懷裡。
真好啊!
我突然想起已經有些日子沒聽到陸經年的消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再去找姐姐。
「姐,你和陸經年還有聯系嗎?」我試探問道。
「經年前段時間把頭磕傷了,住了好幾天院。我去看過他,他狀況有點不好。現在應該在家休養吧。」
「哦。」
我敷衍應了下,表示聽到了。
「你結婚前,我去找過他,我問他對你到底是不是用心的,結果他半天說不上來個所以然。我把他狠狠罵了一頓,那以後我就很少和他聯系了。」
家裡正熱鬧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
是陸經年。
他說他在我家外面,等我出去見一面。
我正賴在嚴赴野懷裡,他也看到了。
身體僵得繃直。
「緊張什麼?你才是我老公,硬氣點。」
「不是,你頭發剛才滑到我脖子了,痒得我有點難受。」
「……」
沒出息。
嚴赴野抱著我,小聲道:「去和他談談吧。」
「你放心我單獨跟他說話?」
「我是合法的,而且,你現在喜歡的人是我。」
不錯,有覺悟了。
我撓撓他的下巴,迅速跟他啵一個:「今天你做飯辛苦啦,回去好好犒勞你。」
「嗯。」
陸經年坐在院子外的長椅上。
這麼短的時間,他消瘦了好多,面色也是憔悴得很。
見到我出現,他幾乎是衝了上來。
「囡囡,你是不是記得上一世的事?」
陸經年也重生了!
我後退:「你在說什麼?」
盡管我不承認,他還是認定我記得。
「囡囡,我都想起來了,我這兩天老是做噩夢,夢到你離開的畫面。我後悔了,囡囡,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好不好?」
「我結婚了,陸經年,你要發瘋找別人發瘋去。」
我不給他任何好臉色,轉身就要走。
陸經年扯住我:「囡囡,我是真的沒看見壓在車底下的你,如果我知道,絕對不會放任你不管的。我很後悔,後悔那時錯過了你。」
我冷笑:「是嗎?我怎麼記得姐姐撐著虛弱的身體跟你說,囡囡還在車下,她受的傷更重,快救她。你和我說,我有沒有聽錯?當時你說,虞心,你流血太多,我先送你去醫院。」
「你走了就再沒回來。我瀕臨絕望的時候,是嚴赴野找到了我。」
「陸經年啊,你一直把我當成姐姐的替代品,一直把我當猴子耍,事到如今,你還說彌補,彌補什麼?再把我逼死嗎?」
「我錯了,你走後我才知道我早就對你日久生情了。囡囡,原諒我好嗎?」
祈求我回頭原諒他的陸經年,卑微,狼狽,甚至有些瘋魔。
「你喜歡的是虞心,你隻是想借我靠近她,滿足你對她的臆想。你喜歡的是我這張和她相像的臉。你敢把你書房裡所有的情書都翻出來嗎?你字字寫的『小魚兒』究竟是哪個『虞』?你說!你不敢和姐姐表白,怕斷了你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怕她從此把你推得遠遠的。所以你就自私地把我拖進深淵。陸經年,你真讓我惡心。」
「囡囡!」
瘦削的姐姐站在門口,臉色慘白,手裡的垃圾袋掉在地上。
平常最愛笑的姐姐,此刻流著淚不敢看我。
「他說的是真的嗎?」
她嘴角發顫,瞳孔震驚。
還是沒瞞住。
「不,姐,你聽錯了,我們剛剛什麼都沒說。」
「虞心,不是的,不是的。」
一時,我和陸經年都慌了。
「陸經年,你把我們姐妹當什麼?你又把囡囡當什麼?你……你齷齪!」
姐姐又氣憤又震驚,指著陸經年說不出話。
我安慰不住,氣得撵人。
「滾!你的離開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最後是嚴赴野及時趕到,才避免把事情鬧大。
姐姐把自己關在屋裡,我悄悄拿來之前保管的鑰匙開了門。
姐姐坐在桌前,抱著我和她的合照。
連她的背影,都是那麼傷心,都在訴說她的失望與自責。
「囡囡,對不起,是姐姐傷害了你。我以後不和他來往了,你原諒姐姐好不好?」
我張開雙臂,摟住比我還瘦小的姐姐。
「姐,這又不是你的錯,我從來就沒怪過你。你不要自責好不好?」
我們一起長大,感情好得能互穿衣服,同吃一根棒棒糖。
「我真的不知道他……他對我有別的心思。」
姐姐自責的樣子讓我心疼。
「姐,我從來就沒怨過你。我現在有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不會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乖,姐姐不哭。」
姐姐的妝花得差不多了,斑駁在臉上,我像從前那樣幫她一點點卸妝,擦臉。
「囡囡,你早就知道了卻一直不說,是不是怕我在你和陸經年之間糾結?你怕一個是我十多年的好友,一個是我一起長大的妹妹,我處在中間會很為難?無論失去哪個,都會傷心難過。」
我默認。
我不想見到姐姐陷入抉擇糾結的樣子。
姐姐握住我的手,如孩時一般替我擦淚。
「囡囡,你要知道,我們是同父同母的血親姐妹,是世上最親的人。哪怕是你姐夫,在我心裡都要排在你之後,你永遠是姐姐的首選。」
「幼時你手被紙張劃傷,我都要心疼許久,從來舍不得你受一絲委屈,可這次卻恰恰是我給你帶來了那麼沉重的傷害。我對不起你。」
姐姐的一番話,使我心裡盈滿感動。
我一直知道姐姐疼我,卻不敢想象在她心裡我這個妹妹這麼重要。
「姐,你不用放在心上,都過去了。你看我現在和嚴赴野過得不也很幸福嗎?」
我露出一個傻傻的笑,終於,她也笑了。
前半句她沒反應,後面,她點了點頭。
這件壓在心頭的事終於說開,我心裡輕松了很多,至少不會再有午夜夢醒深受心魔困擾的時候了。
姐姐隔天就找了陸經年。
她和他說了絕交,徹底斷了往來。
「囡囡,陸經年傷害了你,不管是誰,我都不能原諒。更何況,我對他沒有其他心思。友情過界,那我就不再需要了。」
姐姐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果斷清醒,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讓姐夫多慮。
身邊有一個對自己暗戀已久,差點成了自己妹夫的男人,終究是不好的。
姐姐愛的人始終隻有姐夫江明安,這是兩世都不曾變過的事實。
至於陸經年,他從來不在姐姐的擇偶選項之中。
是陸經年一個人愛成魔障,把自己逼進了偏執的怪圈。
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陸經年,有人說他去了國外,也有人說他精神不太好,辭去了工作,下落不明。
2
半夜醒來, 摸了摸床邊,溫熱,但是沒人。
嚴赴野坐在那裡。
像極了靜坐的雕塑。
室內微光,照在他的背上。
我看到他手裡攥著一封情書。
一個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
是被我扔掉的那個。
他一直珍藏著, 夜裡怎會拿出來?
我悄悄從後抱住他:「想什麼呢?」
「囡囡。」聲音有些啞, 「我做了一個夢, 睡不著。」
我猜, 是和過去有關。
不然不會拿出舊物。
「能和我說說夢到了什麼嗎?」
「夢裡, 你嫁給了陸經年, 婚後不幸福, 整日以淚洗面。我看著你一點點消瘦,甚至,死在了我懷裡。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們沒結婚,沒有再相遇, 你和我……」
嚴赴野的情緒不對,我擔心那些不好的記憶會在他身上覺醒, 急忙吻住他。
輕柔地安撫著。
他扶著我的腰, 逐漸平靜下來。
「嚴赴野,看著我,我是誰?」
「囡囡。」
「囡囡是你的誰。」
「媳婦。」
我甜蜜笑出聲來:「對啊,你媳婦兒,嚴赴野媳婦兒。」
許是我的笑聲感染到他了,他忽然茅塞頓開,從深思中驚醒。
嚴赴野露出一個松弛豁然的笑。
「是啊, 我們現在很好。」
他白天來得及時,或許都聽見了。
但他沒有主動問我, 憂思進入了夢裡,牽出那些前塵往事。
亂了他的心。
我捧著嚴赴野的臉, 蹭了蹭他的鼻尖, 細聲道:「夢都是相反的, 是假的,知道嗎?我現在好好陪在你身邊呢。不管福禍生死, 餘生我們都會一起度過。我們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心意互通, 我們依偎著, 互訴衷腸。
窗簾被夜風吹起,外頭的月色流進室內。
今夜是個滿月。
銀盤懸空,寓意著美滿。
「多少年了, 你還收著它?」
少年時青澀的筆跡, 大膽文藝的情話,現在看來,臊紅了臉。
「這是我努力的動力,當然重要。」
「媽媽說,你做的剁椒魚頭太好吃了,暗戳戳問我什麼時候再帶你回去一次呢。」
「最近都有空的。」
「那最近有空的話, 你陪我去看看婚紗唄, 我想和姐姐同一天辦婚禮。」
「好,我來安排。」
「婚禮那天,我要好多好多玫瑰花。」
「好, 我也來安排。」
「嚴赴野,我好像越來越愛你了。」
「好巧,我一直都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