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笛聲並未懷疑,他又問我幹什麼營生,我支支吾吾答不上來,總不能告訴他我在畫那啥吧。
「不想說的話就不說。」謝笛聲體貼道,「對了,三日後是我祖母的生辰,你能來嗎?」
望著他期待的眼神,我想了想,點點頭:「好。」
謝笛聲那樣幫我,我不能再讓他失望。
到時候我躲在清靜的地方,應該沒事吧?
11
回去的途中,接觸到周圍探究的視線,我才發現自己忘記戴帽子,臉露出來了,連忙低頭趕回書局。
回到書局,我剛要回自己房間,老板叫住我:「賀陽,等等。」
「老板?」
「你能臨摹這幅畫嗎?」
老板拿出一卷畫給我。
我打開一看,熟悉的畫面映入眼簾——長河落日,蒼鷹盤旋。
是我臨走前在梁王府畫的那幅畫。
我剛想拒絕,老板開口:「倘若能臨摹得比較像,給你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
「可以!」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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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臨摹好交給老板,老板拿到手,又驚又喜:「像!真像!足以以假亂真!」
「掌櫃臨摹這幅畫做什麼?」我問。
老板說:「唐煜公子畫畫一絕,他死後,唐氏畫技成為絕響,墨寶價格水漲船高,可以賣到一百兩到上萬兩不等……」
「上萬兩?!」我眼珠子快掉出來,恨不得馬上畫一百幅賣出去。
老板點點頭,壓低聲音道:「所以我想著,倘若能臨摹幾幅,低價賣出去,也能賺不少啊。當然,我一開始不想做這種事的,可其他人都這麼幹,我為什麼不幹?」
我:「老板,本人最擅長臨摹唐煜的畫作,可不可以多分點兒錢給我?」
老板:「好說。」
兩人一拍即合,狼狽為奸,都很爽快。
當天我便上手,臨摹一幅畫可以賺一兩銀子,至於老板能不能賣出去,能賣多少,我不用管。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沒用自己常用的技法,免得被識別出來。
三天過後,我拿著謝笛聲給的請帖前往謝府做客。
還沒靠近大門,謝笛聲就走了過來:「賀陽。」
他像是覺察到我不願意多見人,便在附近一直等著,見到我便將我從側門迎進去,拜見了他的祖母,又見過他其他家人。
謝家商賈之家,謝家人為人處世比較圓滑,還有一點江湖氣。
即便我穿著普通,無權無勢,他們也笑臉相迎,並不慢待。
謝笛聲鄭重地介紹我是他很好的朋友,祖母笑道:「這可太好了,笛聲,你朋友既然在漳州,以後就留下來吧,別再出去到處亂野。」
謝笛聲轉頭看我一眼,笑著點頭:「行,不走了。」
眾人吃驚地望著他。
祖母急急問:「當真不走了?」
謝笛聲:「賀陽不走,我便不走。」
這話說得……
眾人立即看向我。
我莫名有點臉紅,也很尷尬。
祖母十分高興:「以後賀公子經常到府上玩兒,笛聲多陪陪。」
謝笛聲:「自然。」
見過謝家人,謝笛聲帶我到一處環境清幽的偏院:「此處沒什麼人打擾,若想見人,就出去見見,若不想見人,就在此處休息,等我回來。」
前院熱熱鬧鬧,他作為主家必須作陪。
我頷首,他便離去。
小院設計得很美,陽光暖洋洋的,我坐在躺椅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臉被人摸了一下。
我猛然驚醒,睜眼看到一張完全沒想過的臉懸在上方——周歡!
他身上彌漫著刺鼻的酒味,醉眼蒙眬,皺眉看著我:「唐煜?你是唐煜?」
「認錯了!」
我迅速從躺椅跳起。
他一下子撲過來按住我,醉醺醺道:「你就是!別走,陪我,表哥答應把你給我了……」
我被他死死按在躺椅裡,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他怎麼會在這兒?
「親一個……」周歡作勢要吻。
「滾開!」
我一腳踹開他,拔腿就跑。
周歡大怒,再度撲上來,將我按在地上。
「不聽話?待會兒讓你哭著求我!」
他從懷裡掏出一顆丹藥,強行塞進我嘴裡。
我劇烈掙扎,周歡雖然紈绔,卻身材健壯,又習武,一時間掙脫不了。
衣服被扯開時,周歡忽然被踹開。
那一腳十分用力,周歡飛了出去,直接撞到旁邊的大樹,暈了過去。
「沒事吧?」
謝笛聲看也沒看周歡一眼,將我從地上扶起來。
「沒事……」
我努力保持鎮定。
身子漸漸發熱,像有一把火,越燒越旺。
神志也漸漸模糊。
「謝兄,我還有事,先告辭。」
我狼狽地夾緊腿,勉強朝外面走,剛走兩步便摔倒。
強烈的欲望在體內翻滾。
「賀陽,你怎麼了?」
謝笛聲扶住我,關切的聲音忽遠忽近。
不行了……
我紅著眼睛抬頭,猛然撲了上去……
12
再醒來時,我躺在一張華麗的床上。
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
我迅速坐起身,牽動了傷口,瞬間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全身骨頭像是被碾碎重組,尤其是下面,更是又痛又麻。
我和陸致做過,知道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
難道……
我痛苦地抱住腦袋。
門吱呀一聲打開,謝笛聲從外面進來。
我問他:「周歡呢?」
「放心吧,昨天他喝了很多酒,記不太清楚狀況,我找了個和你相似的人,換上你的衣服伺候他,他現在已經相信自己喝醉酒認錯了人。」
後面我才知道,謝家和達官貴族有些聯系,其中就有周歡的家族。周歡前段時間得罪了梁王,被陸致發配到漳州,謝家便邀請他參加宴會,才巧合地撞上我。
我抿緊唇:「你都知道了?」
「猜出來了。」謝笛聲神情復雜,走到床邊坐下,「你的反應很奇怪。」
我默默看他。
他臉一紅,不好意思道:「我還以為你醒來第一反應是問我們上床的事,沒想到會問周歡……」
「比起上床,當然是命重要。」我說,「倘若他將消息傳回京城,我……」
頓了頓,有點迷茫。
就算周歡真將我的消息傳回去,唐家、陸致不見得會殺我。
我這樣的小角色,又沒有深仇大恨,他們沒必要追到漳州來置我於死地。
我稍稍放寬心,將謝笛聲送來的衣服穿上,告辭離開。
我沒把那次意外放在心上,謝笛聲卻像換了個人,打聽到我的住處,天天到書局蹲著。
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我被他纏得煩不勝煩,讓他走。
他卻說:「我們都那個了,我得對你負責。」
我瞪他一眼,壓低聲音:「我又不會懷孕,用不著你負責。」
「跟懷孕沒關系。」
「我是男人,不介意。」
「我介意。」
「你介意什麼?」
「你強迫了我,奪走我處子之身,我當然介意,你得對我負責!」
「……」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我被下藥了,何況你要不願意,也硬不起來,一個巴掌拍不響!」
「我不管,反正我清白之身被毀,你得對我負責。」
「……」
我說不過他,隻能躲著。
謝笛聲以前就難纏,現在更加難纏。
我內心惶恐,這個人像一匹野馬橫衝直撞地跑進我的內心,讓我無所適從,七上八下,有種不受控制的危機感。
我找了個借口要畫畫,讓老板另外找房間給我住,還以秘事不能泄露為由,不讓告知任何人。
老板非常認可。
謝笛聲找不到人,我總算獲得了安靜。
一日,老板春光滿面、喜氣洋洋地走進房間,大笑道:「賀陽,你畫的畫都賣出去了!有個冤大頭……啊不對,老板全收了。」
我驚訝:「當真?」
老板關上門,神秘湊到我面前:「就是經常來書局的那個謝二公子,他不識貨,我說這是唐煜的真跡,他便信以為真,爽快掏錢,我就沒見過這麼傻的……哎,我看謝家要敗在他手裡咯。」
我暗暗握緊拳頭:「老板,我有事出去一趟。」
「啊?哦!行!」
抵達謝府,我還沒開口說要見謝笛聲,立馬就有人上前迎接:「你就是賀公子吧,快請。」
「……」
謝笛聲在府上等著我。
他站在爬滿紫藤的廊下,眉目含笑。
我走過去,開門見山:「如果你想要畫,不如直接找我買。老板賣你一百兩,我隻能得一兩,你直接找我,我可以五十兩,不,十兩賣給你!」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直接交易多好。
謝笛聲愕然:「你找我,就為這事兒?」
我瞪眼:「不然呢?」
「……」
他望著我半晌,肩膀忽然顫抖。
「你笑什麼?」
「賀陽,你總讓人出乎意料。」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我以後直接找你買。」
有了金錢交易,我很樂意和謝笛聲來往。
作為朋友,我給他打了折,隻收他十兩一幅。
「當年在京城,我的畫千金難求,現在更是炒到天上,收你十兩,仁至義盡。」我理直氣壯地說。
他含笑點頭:「好好好,是我佔了便宜。」
賺了五十兩,我找到他,將銀子遞給他。
「這是為何?」他滿眼疑惑。
「護我下漳州的報酬。」我說,「如今我不欠你了。」
當初謝笛聲說沒保護好我的財產,隻收一兩銀子作報酬。
可我知道,路途遙遠,又幾次相救,怎麼可能隻值一兩?
再怎麼著也得值五十兩。
「……」
謝笛聲又笑得肩膀顫抖,收下錢:「行,我不客氣了。」
然後他用那五十兩買了杏花樓裡最好最貴的酒,問我:「喝嗎?」
我驚訝地望著他。
「可否賞臉?」
望著他笑吟吟的模樣,我心髒怦怦直跳,心說:【他可真會。】
「好。」
我們坐在紫藤下,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頭上太陽暖烘烘的,讓人十分放松。
這人的確是個情場浪子,很會討人開心。
或許酒喝多了,我竟然冒出一個想法——和他談戀愛挺好的。
漳州的杏花酒很出名,很好喝。
我很快醉得不省人事。
再度醒來,我又和謝笛聲上了床。
這次我沒掙扎。
雖然喝醉了,但腦子裡殘存著記憶。
自己主動的,怨不得旁人。
謝笛聲躺在旁邊,強健的手臂摟著我,聲音低沉:「咱們在一起吧。」
我似醒非醒,輕輕嗯了一聲。
13
我和謝笛聲正式在一起了。
他在屋子裡像隻猩猩般來回吹哨大吼,躁動不安,又興致勃勃地對我說:「咱們去見爹娘!」
我不幹。
破事一大堆,怎麼能隨便公開?
我們秘密談起了戀愛。
我用賺來的錢、畫畫技巧和書局老板談判,希望成為共同老板。
老板同意了。
於是我成了書局的二掌櫃,日子越來越順心。
還買了一套小院子,給自己和謝笛聲安了個小窩。
謝笛聲樂顛顛地將他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搬過來,天天倒騰院子房子。今日弄個秋千,明日弄個花架,後天種花弄草。
我發現他不隻有武學天賦,還有木匠天賦,手藝很不錯。
我設計了一些家具,讓他做,他能做得一模一樣。
如果以後他失業了,或許可以改行當木匠。
做完木工活兒,他便做飯。
每天我去書局做事,回來吃他做的飯。
吃完飯他又伺候我洗漱,一切都依著我。
隻有上了床,他不太依著。
我畫春宮圖的事瞞不過他,他買了好多,每天都和我認真實踐,還開發出很多式樣,讓我學以致用,回去繼續畫,名曰吃軟飯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