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去軍營,才能讓他遠離京城是非,而且還有人管束他。
這是不二之選。
「這……」我娘猶豫了,「軍中辛苦。」
「大哥是父親的嫡長子,娘應該相信他。況且,可以請駐地的將軍多照看一下大哥。」
我娘沉吟了許久,才道:「我先和你父親商量一下。」
我輕輕彎了彎眉眼。
隻要父親知道大哥和林淼淼走得近,他就一定會同意,甚至會迫不及待地送走大哥。
9.
在大哥去軍營的前一天,我知道他一個人在醉花樓飲酒,便以赴堯姜之約為由,請示我娘後出門了。
大哥看見我,就像看見仇人一樣。
這時,隔壁包間有人說起了林淼淼。
「那個淼淼姑娘貌若天仙,多才多藝,可惜已經是李大將軍的女人了。」
「什麼多才多藝?你們是不知道,她在宮宴上當著太後和皇上皇後的面作的那首詩,是抄來的。李大將軍的臉,都丟盡了。」
「不會吧,她不怕被冠上欺君之罪?」
「聽說她是個孤兒,能拖著整個將軍府給她陪葬,說不定她心裡偷著樂呢。」
「說起來,李大將軍在外徵戰,找幾個女人都不足為奇。但沒想到,李大將軍會把她帶回京城,她還挺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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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否覺得,那個女人甚是奇怪?我在宮宴上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好像突然被控制住了心智一樣,必須看上她。」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看見她站在大將軍身邊,和家父那群大老爺們有說有笑,毫無儀態和規矩,再看看自家端莊嫻雅的妹妹,那種被控制的感覺就消失了。」
「哈哈哈,你是要趁機給令妹說媒吧。是的話就直說看中了誰,明兒個就稟明父母去提親。」
「去去去,誰拿我妹妹打趣,我跟誰急!」
我哥應該認得隔壁那些人的聲音,聽出來他們是誰了。
他一愣一愣的,酒也不喝了,眼睛裡逐漸透出茫然。
我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說:「大哥,你以前也會護著我。」
大哥還沉浸在剛才聽見的話裡,怔怔地問:「她那首詩是抄的?」
「林淼淼進府後,做了幾首詩,可觀她言行,大哥認為是她能寫出來的嗎?況且,那幾首詩不僅風格迥異,而且表達的情感也有差別,不像是同一人所寫。」
大哥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他把酒杯摔在桌上,又問:「她與父親是怎麼回事?不是那天酒後亂性,恰好被祖母發現的嗎?」
「打仗的地方,最苦的是百姓。那麼多受苦受難的百姓,孤女必定也不止林淼淼一人,可父親為何隻帶她回來?」
大哥瞪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你厭惡淼淼。」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反問:「她讓母親傷心,讓父親蒙羞,難道我不應該厭惡她嗎?」
大哥久久未語,隻悶著頭喝酒。
等他把面前的酒都喝完後,他就踉踉跄跄地走了。
若非母親整日為他愁眉不展,我是真的不想管他。
堯姜從隔壁過來,我請她幫忙向她兄長與那幾位公子道聲謝。
因為宮宴上的改變,以及提前暴露了林淼淼與父親之事,書裡熱衷於追求林淼淼的京中權貴子弟,現在隻把她視為我父親的一個玩物。
就是不知道,林淼淼最大的幫手,那位太子殿下是否也是如此?
10.
離開醉花樓後,堯姜告訴我,方才太子殿下也在隔壁包間。
我不禁又驚又喜。
林淼淼失去了一座座大靠山,我倒要看看,她將如何興風作浪?
積壓在我心底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我激動得熊抱了堯姜一下,笑容燦爛:「我的郡主,你就是我的大靠山。」
堯姜傲嬌道:「那是,有事需要幫忙,找我就對了。」
我們有說有笑地去逛她家的園子。
還在園子裡遇見了堯姜的母親長平公主。
公主說,她收到了我家的請帖,已經回帖答應赴宴。
我表示感謝與歡迎。
因著我與堯姜的關系,長平公主把我當作自家子侄輩一樣。
等我和堯姜玩到累了,長平公主還親自派侍衛和馬車送我回府。
在門前下車時,我遇上了父親和林淼淼。
父親一開口就是呵斥:「你是個大家閨秀,別總是往外跑!」
「父親教訓的是。」
話落,我的眼角餘光瞥見林淼淼露出不屑的表情。
原來,人是可以這麼無知和不要臉的。
我是大家閨秀,林淼淼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
我補充道:「女兒自幼秉承庭訓,時刻謹記長輩的教誨。今日是堯姜郡主相邀,去見了長平公主,公主親自派人送我回府。」
公主府的侍衛向父親行了個禮。
父親這才緩和了表情。
進府後,我先去見我娘。
她正對著大哥千叮萬囑,滿臉都是擔心與不舍。
但是,一想到書裡的大哥,不僅輕易地認同林淼淼為繼母,而且對我和娘的遭遇熟視無睹。
我心底剛泛起的一丟丟愧意,就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那樣的大哥,我寧可沒有。
此刻,大哥卻扭捏著對我道了聲歉,說之前不該那樣兇我。
我眨巴眨巴眼,大哥也覺醒了?
娘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淚,眼眶紅紅的。
我咬咬牙,狠心地想:
現在不狠心一點,以後要遭更大的罪。
11.
認幹親的帖子早已提前發出。
祖母從她娘家旁支裡找了個女孩過來認作幹孫女。
那天,祖母喜氣洋洋,至少面上是的。
我帶著幾個妹妹幫忙招呼府裡的嬌客們。
突然有位嬌客說:「怎麼沒見到那位多才多藝的淼淼姑娘?」
我和妹妹們不約而同地僵住了笑。
堯姜沉聲說:「一個下人而已,提她作甚?」
那位嬌客悻悻地噤了聲,其他人也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我向堯姜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不過,今日的林淼淼似乎格外安分。
派去盯她的人跟我說,她乖乖地待在小院裡,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樣子。
我心中狐疑,讓人繼續盯著她。
畢竟,許多事情都已經發生改變,我也不能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何事。
我領著嬌客們到小花園賞花。
突然,我們聽見有人嚷嚷著夫人被欺負了。
聽聲音,似乎還挺耳熟,像是我娘身邊的侍女。
我不由得蹙眉,急忙趕過去。
堯姜陪著我一起。有她在,必要時方便些,可以借用郡主的身份行事。
等我們趕至廂房這邊時,我娘身邊的一個侍女還在嚎著,企圖嚎得人盡皆知。
我沉下臉,疾步走過去。
烏壓壓的一群人也往這邊走。其中,長平公主走在最前面。
我搶先推開廂房門,隻見我娘和一個陌生男人躺在一起。
一個睡著,一個似乎剛醒過來。
那個男人看了看我們,再看看我娘,立刻驚坐起,一副被抓個現行後不可置信的樣子。
姜堯的侍衛二話不說,上前打暈他,把他頭腳換了個方向扔在床上。
這是我們在來時的路上商量好的。
我們剛偽裝好現場,趙姨娘就在門口驚呼:「怎麼會是夫人!」
她是我娘的陪嫁丫鬟,據說是我娘懷著大哥時,讓她開臉抬做了姨娘。
此刻,即便鬧出這麼大動靜,我娘也仍然沒有醒過來。
看上去,十分不正常。
我讓人去請大夫。
趙姨娘又幹嚎:「大小姐,夫人偷漢子,這可如何是好?」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剛準備開口說話,父親就走了進來。
他怒發衝冠,罵我娘不知廉恥,罵我有樣學樣。
幸好,我娘還在昏睡,沒聽見他說的這些難聽的話。
趙姨娘對父親說:「郡主和大小姐都是閨閣女子,先請她們出去較為妥當。」
堯姜護在我身邊,一副要替我撐腰的模樣。
我迅速冷靜下來,嘗試轉移重點:「我娘在廂房昏迷,分明是遭人陷害。趙姨娘能未卜先知,不知有何解釋?」
趙姨娘刷的白了一下臉色,而後哭唧唧地說:「大小姐可不能空口無憑地冤枉我。夫人是主母,夫人好,我才能跟著好。」
父親對我斥道:「你母親幹出這種醜事,現在還跟野男人躺在一起,你在這裡胡亂冤枉庶母,安的是什麼心!」
堯姜冷嗤道:「大將軍,佑檸也沒說錯。
「今日廂房這邊人來人往。李夫人為何偏偏選在今天,選在廂房?
「看他們昏迷不醒的樣子,應該是被人下了藥。尤其是,兩個人還是頭對著腳,陷害之人似乎很匆忙。」
祖母沉著臉走進來,朗聲說:「郡主所言極是。」
我稍稍松了口氣。
隻有保住我娘的清白,才能保住李府的聲譽。所以,祖母會暫時先向著我娘。
但父親卻仍然破口大罵。
他拿手指著我說:「你瞧瞧你,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都被你母親教壞了!這種腌臜地方是你能待的嗎?」
「父親,母親遭人陷害,現在最重要的是替母親主持公道。」
「她自己不知檢點,主持什麼公道?」
我和堯姜都已經把話說到那份上了,就連祖母也開了口,但父親卻仍然認定我娘與人私通。
我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頭。
父親此番言行,意味著什麼?
12.
祖母失望地看著父親。
父親堅持認為我娘不貞,趙姨娘站在旁邊幸災樂禍。
堯姜把手放我肩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給我力量和支持。
我打起精神來,我娘還需要我。
「太醫來了。」
隨著下人的聲音落下,長平公主和一位太醫先後走了進來。
公主說,她方才有些不適,剛好讓人去把胡太醫請了過來。
我心中感激。
哪有那麼多「剛好」?
我們府裡常請的大夫遲遲未至,公主請的太醫及時趕到了。
胡太醫說,我娘和那個男人都中了迷藥。
說話間,他拿出一個瓷瓶在兩人鼻子下晃了晃。
不多時,我娘醒了。
那個男人沒醒。
因為,他不是中迷藥,而是被打昏的。
胡太醫說,他中的迷藥量大,過些時辰自然就醒了。
我娘茫然地看著我們:「發生什麼事了?」
父親臉色鐵青,想要說話,但被祖母死死地掐著手臂。
我敢打賭,父親的手臂肯定要淤青,活該。
長平公主先說道:「李夫人別擔心,你遭人陷害,老太君和大將軍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我娘看了眼屋裡的情況,似乎是反應過來了,扶著我的手下床。
她先向長平公主和胡太醫道謝,而後對祖母和父親說:「謝母親和老爺能信我,我平日裡是個什麼樣的人,母親和老爺最清楚了。」
長平公主又搶先說:「李夫人放心,我們這些外人都聽過夫人的賢名,老太君和大將軍必然更加知曉。」
祖母寬慰我娘:「公主說得對,我們不信你,誰信?待揪出陷害你的人,我決不輕饒。」
我娘溫溫柔柔的,更甚於平時。
祖母讓我陪著娘回主院休息,剩下的事情由她來處理。
我有些猶豫,不想讓祖母包庇父親。
我娘對我微微搖頭,讓我陪她離開。
堯姜對我輕輕點頭,意思是讓我放心陪娘離開。
回主院的路上,娘跟我說,細胳膊拗不過大腿。
我們拗不過祖母和父親。同樣的,祖母和父親也拗不過皇權。
長平公主代表的就是皇權。
娘還說,我能跟堯姜郡主成為閨中密友,是我們娘倆的福氣,叫我珍惜這段友誼。
就算她不說,我也會的。
13.
回到主院後,娘讓人把那個吼叫的侍女提了過來。
她叫寶雲,是三年前到主院伺候的。
這個小丫鬟嘴硬得很,一個勁地喊冤,什麼也不肯說。
我想到書裡,林淼淼曾用一種方法幫父親審訊敵國細作。
「娘,您剛中藥昏迷過,先去裡間休息吧,這裡不如交給我來審。」
惡毒的事,讓我來做。
我娘伸手擠了擠眉心,點點頭。
等她睡下後,我讓人把寶雲綁在柱子上,端了個瓷盆放在她腳下,而後堵上她的嘴,蒙上她的眼睛。
我緩緩說道:「聽說過一種死法嗎?就是在人的手腕處割一個小小的口子,讓血一滴一滴地流出來,全部落在臉盆裡,聽著血流下的聲音活生生嚇死。」
從第一滴血滴進盆中開始,整個屋裡鴉雀無聲,隻聽得見血滴下的滴答滴答聲,以及寶雲逐漸加大掙扎的嗚咽聲。
我在她耳邊說:「猜猜看,你的血能不能把盆裝滿?或許,等不到那一刻,你就已經沒氣了。」
寶雲嗚咽不止,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林淼淼的方法,還真管用。
我的侍女小桃最懂我心思,說:「小姐,她好像肯招了。」
「瞎說什麼,她還沒招呢。」
寶雲急急點頭。
我說:「看吧,她點頭,代表我說的,對。」
寶雲又急急搖頭。
我又說:「她搖頭不招。」
寶雲急得哭了,哭得更兇,更絕望。
小桃噗嗤一笑,自作主張地拿下了寶雲嘴裡的布團。
寶雲大口喘氣,說:「大小姐,我招。」
她說,她是趙姨娘安排到我娘身邊的。趙姨娘讓她把迷藥摻在我娘的茶水裡。
我娘被送進廂房,以及那個陌生男人,都是她跟別人裡應外合做的。
我讓她籤字畫了押,兩份。
一份,我讓小桃親自送到堯姜手上保存。
另一份,我自己帶著去見祖母。
祖母說,那個男人已經醒了,他是個外地人,今日剛巧路過我們府外,被人打暈,後面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暗自汗了一把,敢情那人是被打暈了兩次。
我把寶雲招供的事情告訴祖母。
祖母誇我能幹,順水推舟地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了趙姨娘身上。
趙姨娘認了罪,隻求我娘和祖母善待二妹妹。
祖母作主,發賣趙姨娘和寶雲。
二妹妹來求我的時候,我正琢磨著怎麼讓趙姨娘也說實話。
二妹妹哭得梨花帶雨:「長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幫幫我姨娘吧。我知道,她對母親做的事,夠她死上幾回了,但她全是為了我。」
我關心道:「這話怎麼說?」
二妹妹又哭了會兒,而後才支支吾吾地說:「母親要把我許給兵部侍郎劉大人做妾。
「那個劉大人已經六十多歲了,聽說他已經連續虐待死了十幾個妾室。我姨娘也是逼不得已才對母親出手的。」
聞言,我不由得沉下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