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怎樣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嗎?她何曾虧待過你們?」
「長姐,我知道,我也是相信母親的。可姨娘說,事關我的終身大事,她賭不起。」
我冷冷地看著她。
她們母女倆怎麼可能就輕易地聽信了那樣的鬼話?
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有利可圖。
「母親從未提過你的親事,不曾說過要把你嫁給劉大人做妾,你們是從何而知?」
「我…我也不知道,是姨娘告訴我的。現在仔細想想,肯定是有人騙了她。」
「二妹妹,能不能救趙姨娘,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若是能找出那個欺騙趙姨娘的人,此事或許還有轉機。」
二妹妹哭著說:「長姐,我辦不到。」
我定定地看著她:「那就救不了趙姨娘。」
14.
趙姨娘自盡了。
二妹妹哭得肝腸寸斷,當眾說是父親指使她姨娘陷害母親,事發後逼死了她姨娘。
祖母鐵青著臉,叫人捂住二妹妹的嘴,說她患了失心瘋,把她關起來。
我娘鐵青著臉,看父親的眼神一片冰冷。
祖母溫聲對我娘說:「兒媳啊,讓你受委屈了。這個家,還需要你來打理,不可讓那些存了腌臜心思的混賬東西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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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安撫我娘,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李家的聲譽,以及父親的前途。
我娘瞬間恢復往日裡溫柔賢惠的模樣,全都應了。
我私下裡問她,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娘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你已是及笄之年,我會用將軍府的權勢為你謀劃一樁好親事。眼下,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娘的用心,可就是覺得讓娘委屈了。
我娘摸了摸我的頭,目光堅定:「隻要我還是將軍夫人,就沒有委屈。我偏要佔著這個位子,免得便宜了小人。」
她叫我多去找找堯姜,府裡的事情不要再插手。
看她心有成算的樣子,我點了點頭。
我和堯姜約在長平公主的私園見面。
堯姜告訴我,將會有御史彈劾我父親寵妾滅妻,這是御史中丞大人首肯的。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我不僅毫不意外,而且還有那麼一絲絲竊喜。
從宮宴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堯姜還悄悄地告訴我,我父親手握兵權,寵妾滅妻這個罪名,或許不能完全算是禍。
我懂她的意思了。
沒過多久,父親果然被御史彈劾寵妾滅妻。
家不齊,何談治國平天下?
皇帝訓誡了我父親,暫時收回他的兵權。
對此,父親並沒有太過在意,他依然沉醉於溫柔鄉中,一副寧負天下人不負一人的樣子。
祖母氣得病了好幾天,一提及林淼淼,就捶胸頓足地說:「我怎麼養了那麼個孽畜東西?多大的年紀了,還看不透情情愛愛之事。」
每當這個時候,我娘都能高興得多扒拉兩口飯。
見她如此,我也高興。
15.
林淼淼仍然沒名沒分地住在我們府裡。
我大膽地猜測,如果不是正妻之位,有沒有名分,她並不在意。
她的想法,與我從小所學的認知不同。
我不理解,但我知道,她破壞了我的家,甚至已經傷害到了我娘。
趙姨娘的事情,我不相信沒有她的手筆。
這些日子,我派去盯著她的人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傳過來。
我讓小桃親自去查查。
沒想到,她已經策反了我的人。
小桃氣得要把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處置了。
我思忖片刻,決定反過來將計就計。
一天,祖母派人把我叫過去。
她說,她在珍寶閣定做了一套頭面,打算等我娘生辰時贈予她,用以安撫她前些日子受的冤屈。
珍寶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珍寶店,在那裡定做頭面,價格不菲。
我做出感動的模樣:「祖母待母親,可真好。」
祖母和藹可親地說:「其實這是你父親的主意,他出的錢,抹不開面子跟你母親道歉,就讓我出面。
「這套頭面,關系到你母親和父親能否和好如初,你親自去取。順便看看,若是有不合適的地方,就讓珍寶閣改了。」
我領命而去。
路上,我的馬車壞了。
車夫說:「大小姐,珍寶閣就在前面那條街上,可馬車還不知何時才能修好。」
書裡的一個情節,突然就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裡。
我娘被休後,我去看她,馬車也是半路壞了,車夫也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急著去看我娘,便下車行走,小桃突然從我身後消失,而我則是被幾個乞丐拖進了巷子裡。
我微微勾起唇角,如某人所願,帶著小桃往前走。
很快地,小桃在我身後,被人捂住口鼻拖走。
而我,則是被幾個乞丐拖進了巷子裡。
不同的是,林淼淼親自現身了。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滿臉厭惡:「不愧是李郎的種,你挺聰明,還知道派人監視我。
「之前的事,也都是你在攪局吧。我得給你一點教訓才行。」
我哂笑道:「父親知道了,不會放過你。」
她輕易就被套了話,得意地說:「為了我,他連綠帽子都能自己戴上,他會相信我。」
果然,那天的事情,是他們合謀的。
我那個陷入愛河的父親,為了這位看似嬌白如蓮的真愛,真的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可惜,林淼淼算錯了。
她以為的乞丐扶我起來,恭敬地站到一邊。
他們實際是公主府的侍衛。
林淼淼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慌忙轉身要走。
堯姜帶著人從轉角處走了進來,和我們一起把林淼淼堵在巷子裡。
林淼淼慌道:「大小姐,我是跟你開個玩笑呢。」
書裡發生的事情,猶如噩夢般困擾著我。
我敢打賭,今日要不是我事先有安排,我就淪落到書裡的悲慘下場了。
堯姜讓我陪她一同先行離開,把這裡剩下的事情交給侍衛們處理。
當天晚上,我聽說父親發瘋似的派人到處找林淼淼。
我讓人去主院問了一聲,得知我娘已經歇下,我也洗洗就睡了。
16.
翌晨,小桃悄悄地跟我說,昨夜父親找到林淼淼時,她已經被人糟蹋得不成樣子,奄奄一息。
我愣了一下,而後繼續梳洗。
如果是我,大概也會這麼做。
讓她嘗嘗一樣的滋味,這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當天,堯姜又約我去園子見面。
在那裡,我不僅又見到了長平公主,而且還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個被用來陷害我娘的陌生男人。
堯姜問我:「你仔細看看他,有沒有覺得有些眼熟?」
那個男人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不禁蹙起眉頭,仔細瞧著他。
除了那天,我確信自己沒有見過他。
但他能出現在這裡,堯姜又這麼問我,必然有緣由。
突然,他的眉眼似乎和我父親重合了。
我心中一驚,越看越覺得像,不由得驚掉了下巴。
這時,長平公主開口了。
「佑檸,他是你祖父流落在外的兒子,是你的親叔叔。」
對了,祖母從前常說,父親的眉眼很像祖父。
但是,長平公主有何用意?
公主溫聲說道:「你不用緊張,堯姜把你當做親姐妹,我也把你視為半個女兒。」
「請公主明示。」
這種時候,與其繞彎子,不如開門見山地說。
長平公主滿意地點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公主沉聲說:「李將軍行事越發沒有章法,禁軍查到他與敵國細作來往。」
我嚇得臉色慘白。
通敵叛國,是誅九族的大罪。
公主話鋒一轉:「李將軍應該還不知道那人是細作。」
我倏地松了口氣。
不愧是皇家公主,差點被她嚇死。
公主等我緩和了些情緒後,親自帶著我進宮面聖,不容我拒絕。
突然冒出來的親叔叔,也跟著一起進了宮。
御書房裡,皇帝說:「李卿家的長女,果真如長平所言,品貌雙全,是個做皇家媳婦的料。」
我嚇得撲咚一聲跪下,「臣女蒲柳之姿,無才無德,當不得皇上和公主的贊譽。」
公主笑著說:「皇兄莫怪,這孩子謙虛得很。」
我把頭低到了地上,可太難了。
半晌,我才聽見皇帝說:「起來回話。」
「是。」
「聽說你昨日差點遭了難?」
「回皇上的話,是,幸有公主和郡主搭救。」
「可知是何人害你?」
我咬著牙說:「是家父,和他的寵姬。」
皇帝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始終低著頭,不敢抬一下。
突然,皇帝揮手讓我們跪安。
走出皇宮後,我抬頭望著萬裡無雲的晴空,彎起了唇角。
皇帝要對父親出手,但不會動李家。
事情的發展方向,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17.
回府的半路上,我娘身邊的侍女攔住我的馬車。
她急色匆匆地說:「大小姐,夫人讓您暫時不要回府,老爺瘋了,提著刀要殺您。」
我心下一涼,問:「可知是為何?」
「老爺說,昨日是大小姐您設計迫害林姑娘,把人給害死了。」
為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如此大動幹戈地要殺嫡長女。
甚至,不給女兒一個辯白的機會。
這樣的父親,還留著他幹嘛?
我不放心地問:「我娘怎樣了?」
侍女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我吐出兩個字:「回府。」
「大小姐,不可。」
「我娘怎樣了?」
侍女終於哭著說:「夫人被將軍誤傷,手臂上劃拉了一道口子,已經包扎過了。」
我不禁雙面赤紅,捏緊了拳。
我吩咐車夫調轉方向,前往公主府。
長平公主問我,可忍心?
我點了頭。
她又心疼又滿意地說:「和堯姜一起去休息吧,等我的消息。」
我和堯姜一起行禮告退。
堯姜把我帶到她屋裡,說笑話逗我開心。
我對她說:「我沒事,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了。」
從父親帶回林淼淼,我發現我們都隻是書裡的角色開始,我就料到了。
堯姜舒了口氣,說:「我多怕你想不開。你別擔心,這幾天就當是陪我了, 我們可以同吃同住。」
我微微點頭。
數日後,我娘和父親一起來接我回府。
我震驚地看著那個「父親」。
雖然容貌改變了,看上去更像父親,但他分明就是突然冒出來的叔叔。
長平公主對我說:「佑檸, 你父親已經知錯了, 親自和你母親一起來接你回府。」
我訥訥地喊了一聲:「父親。」
「父親」眉歡眼笑地應了一聲:「哎, 乖女兒。」
頓時,我的心情五味雜陳。
父親,居然換了個人。
18.
日子一天天過去,「父親」對我娘敬重有加,對我也十分關愛。
不論是在府裡,還是在外面, 他漸漸地代替了原來的父親。
我們府裡,是因為有我和娘在,處處替他遮掩。
至於他那些老狐狸似的同僚,想必都是得了皇帝的旨意吧,不然怎麼可能沒人發現?
我的生活,就這樣變得平靜了下來。
直到入冬後的某一天,我娘突然出現了孕吐的現象。
那個狗東西!
我提著裙子去找他算賬,卻看見他和娘恩愛的畫面。
我娘說,他第一天成為我「父親」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是誰了。
她是自願的。
娘認他,他就是我父親。
舅舅一家進京時, 我陪爹娘出城迎接。
城門口, 有幾個乞丐沿街乞討。
那位大將軍,也是有原配夫人,有兒有女。
「我馬」我於心不忍, 親自下車給娘買梅子時, 順手扔了一塊碎銀子給他。
上車後,我掀開車窗簾往乞丐那邊看去, 隻見五六個乞丐對他拳打腳踢。
我立刻反應過來,是我的那塊碎銀子害了他。
我下車過去,那幾個乞丐一哄而散。
這時, 我看清了他脖子上的一顆痣,和我原來的父親一模一樣。
他們的樣子,突然就在我眼前重合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 但發不出聲。
很快地, 他就沒了動靜。
小桃走過去查看, 回話說:「小姐,他沒氣了。」
我淡淡地說:「走吧。」
回到馬車上,娘問我:「怎麼了?」
「遇到個乞丐, 已經死了。」
我娘嘆了口氣。
父親笑著說:「咱們家閨女心善。」
娘笑著附和。
剛才的事情,連一個小插曲都算不上。
馬車外,冷風刺骨,天寒地凍。
馬車裡, 燒著精炭,溫暖祥和。
我們的人生,都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