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這次出來,原本的打算是快去快回。
在她的預想中,如果季朗同意和自己結婚,那麼第二天他們就可以一起回山裡。若是季朗不同意,她自己也可以第二天回去。所以無論是哪個結果,她都隻待一天。
季朗工作的地方離他住的小區並不遠,車開了大約二十分鍾便到了。
季朗停車的時候,巫渺渺看了一眼窗外,輕咦了一聲:“又是派出所。”
“那是市刑警隊。”季朗糾正道。
“你待的地方怎麼都在派出所附近?”巫族親近陰柔的力量,對正氣有些敏感,之前在季朗住的小區對面看見派出所的時候她以為是巧合,如今再次見到,便覺得有些奇怪了。
“有警察的地方,壞人比較少。”他晚上睡覺時,遇見的噩夢也就少。
“哦。”
下了車,季朗指著左邊一棟大樓道:“那棟大樓底下就是商場,你從這走過去,大概三百米的距離。這邊是我公司,你逛完了直接過來就行。”
“好。”
兩人出了停車場,來到馬路上,忽然一個穿著灰色短袖的漢子從兩人身邊經過,他驀頓住腳,指著季朗大喝一聲:“站住。”
巫渺渺嚇了一跳。一旁的季朗則是習慣性的翻了個白眼,從皮夾裡拿出身份證遞了過去,那動作一看就極其熟練。
那漢子是市刑警隊的刑警,他正要掏出自己的警官證來要求季朗出示身份證的時候,就見季朗自己已經遞了出來,根本不用他說,不由的愣了愣。等接過身份證,看了一眼,刑警同志的表情頓時就尷尬起來。
“季朗?!原來你就是季朗啊。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你是哪個通緝犯呢。”
刑警同志拿他十年從警的經驗做擔保,季朗剛才給他的感覺太像是罪犯了。但此時再看,卻又完全不像了。
而他之所以看見季朗的名字會尷尬,原因無他,主要是季朗在他們警局實在是太出名了,他們警局一半的人,都在這條馬路上查過季朗的身份證,連原因都是一樣的。
Advertisement
按理說他們這些做刑警的認人都是受過訓練的,也不知道怎麼的,每次看見季朗就覺得不像好人。
季朗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拿回身份證打算離開:“可以走了嗎?”
“當然,當然。”
季朗正要走,巫渺渺卻不幹了,她跑到警察面前,氣呼呼的道:“你長的才像通緝犯呢!”
季朗怔了怔。
“我也不是故意的,但這事真的挺奇怪的,我剛才路過,一看就覺得他不像是好人……”刑警同志試圖解釋。
“你才不像是好人呢。”巫渺渺頓時更氣了,上去狠狠踩了警察一腳。
“唉!”刑警同志猝不及防,疼的跳腳,這小丫頭,個子小小,力氣倒挺大,“你這算襲警知不知道?”
“襲警?”本來不打算搭理警察的季朗冷哼一聲,“你剛才查我身份證的時候亮證件了嗎?還有,我是不是也得找你們領導談一談,你們刑警大隊,每見我一次就說我是通緝犯,一個月連著查我三十回身份證,是和我有仇嗎?”
“別,別別,我開玩笑的。”刑警同志一頓心虛,他剛才隻是嚇唬巫渺渺的,他哪裡會真和一個小姑娘計較。而且,他們警察雖然有要求市民配合檢查的權利,但一個月三十回,也太過分了些。
“走吧。”季朗這才滿意,拉過巫渺渺,轉身離開。
刑警同志捂著腳,望著季朗的背影,喃喃自語:“這會兒看著又像壞人了。”
第5章
季朗一路把巫渺渺送到商場門口才回過神來。
自己不是要去公司嗎,怎麼跑這來了?
“不進去嗎?”巫渺渺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季朗站在門口發愣不進去,奇怪的問了一聲。
“你自己進去吧。”他可沒心情陪小丫頭買東西。
巫渺渺哦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低頭盯著一處看。季朗覺得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牽著她的手。
想起來了,他剛才為了防止這丫頭和那個刑警吵架,把人拉出來了。
“你不松手嗎?”巫渺渺問。
正要松手的季朗神情一變,忽的就改了主意:“怎麼?我不是你相公嗎,手不能牽?”
“能啊。”巫渺渺忽然嘆了一口,“你喜歡的話,那就再牽一會兒吧。”
相公真是太難捉摸了,一會兒讓自己一個人進去,一會兒又牽著手不放,跟寨子裡小娃娃似的,還要人哄。
“!”什麼叫你喜歡的話那就再牽一會兒,誰喜歡牽你的手了?
季朗嫌棄的一把把手甩開,轉身欲走。
“你生氣了?”巫渺渺敏銳的拉住季朗的衣角。
季朗沒什麼耐心,更不會與人相處,要不是為了弄清楚為什麼自己在巫渺渺身邊能夠睡著,他早就把巫渺渺掃地出門了。如今能耐著性子陪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相公,你生氣的點好奇怪啊。剛才那個警察那麼兇,你不但不生氣還把身份證拿出來給他看。我哄著你,你怎麼反而還生氣了?”巫渺渺實在是不能理解相公的邏輯。
“誰要你……”對上巫渺渺認真的臉,季朗眼前忽的閃過幾分鍾前,她擋在自己身前怒斥刑警的模樣,心頭的煩躁不自覺下去了一些,“誰要你多管闲事了?”
“那怎麼能是多管闲事呢,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媳婦,我怎麼能讓別人欺負你,而且還當著我的面。”巫渺渺道。
季朗眸色微顫:“你是不是說反了?”
“沒有呀,師傅說,相公娶回家,就是要好好護著的。”巫渺渺認真道,“雖然我們還沒有結婚,但我也會保護你的。”
“你們巫族的教育理念還真是別具一格。”季朗道。
“那當然了,師傅說了,如今是新社會,我們也要與時俱進的。對了,你不是要去上班嗎?快去吧,別遲到了。”巫渺渺提醒道。
季朗嗯了一聲,正要走,目光掠過巫渺渺身後的櫥窗,看到了玻璃上自己的臉。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臉在旁人眼中是不一樣的。曾經,他為了搞清楚自己在別人眼中的樣子,找畫師畫過肖相。他一共找了三個畫師,每個畫師畫出來的模樣都不一樣。明明是一樣的五官,卻表現出三種不同的陰沉,就連他自己一眼看過去,都會覺得不舒服,和他平日裡在鏡子裡看見的自己截然不同。
季朗有些好奇,自己在巫渺渺的眼中是什麼模樣的呢?
“巫渺渺,我在你眼中,長什麼樣子?”季朗脫口問了出來。
“嗯~~像黑珍珠一樣存粹,好看。”巫渺渺盯著季朗周身,那在豔陽下依然存粹的黑色能量,不假思索的回答著。
季朗沉默了一瞬,而後轉身往斑馬線走去,等走到斑馬線的時候,正好是紅燈。季朗在原地,望著路口的紅綠燈忽然輕笑了一聲:“形容詞雖然貧乏了點,不過審美還不錯。”
=
季朗所在的公司,是一間工作室,是他大學時期自己開的個人工作室,主要業務,是經營自己的著作IP。
季朗的職業是一名頗有名氣的恐怖小說家,這個職業和入夢的能力有著直接的關系。
因為入夢的能力,季朗自小就在各種各樣的噩夢中沉淪,他見過太多人性的陰暗和醜陋,這些東西日積月累一度讓他崩潰過。於是他漸漸變的沒有了同情心,沒有了對美好事物的認知,任何東西放在他面前,他都隻能看見陰暗面。
比如,上初中的時候,老師讓一位成績不好的女同學下課了去辦公室找他補課。季朗就會下意識的覺得,這個老師一定是想趁著四下無人侵犯這個女學生。
比如,路上看見陌生人抱著熟睡的嬰兒,他便會覺得,這孩子一定是被拐賣了,那抱著的絕對不是孩子親人。
比如,他看見橫穿馬路的行人,會想,為什麼司機不一腳油門撞死他。
……
如此的例子數不數勝,漸漸的季朗開始意識到這樣不行。他始終是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的,而因為他的能力,他又無法封閉自我。無法封閉就隻能融入,因為特殊是會被人注意的,於是他開始給自己找心理醫生。
好在季家父母雖然和季朗並不親近,卻並沒有完全放棄季朗,他們為季朗請遍了海市所有厲害的心理醫生,最終有一位心理專家給出了建議。
“你就像是被鎖在不斷輪回的恐怖世界裡,怎麼也逃不出來。我一直試圖幫你找到出路,但很遺憾,我也沒能找到。我現在能做的便是給你提供一個緩解的辦法。你玩過遊樂園裡的恐怖屋嗎?恐怖屋一個人玩的時候是最恐怖的,兩個人的時候恐怖會減少一些,一幫人玩的時候恐怖會再少一些,而如果滿屋子都是人,那麼你便不會覺得懼怕了。所以你如果出不來,就讓人走進你的世界吧。”
季朗無法把人帶進恐怖屋,所以他能做的便是講出來。從高一開始,他便斷斷續續的在網上連載自己的恐怖小說,他把他在噩夢中見到的所有東西,用文字的方法描述了出來。
因為是冷門題材,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人看,但季朗寫這些東西本就隻是為了傾訴,每寫完一本,他便覺得壓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輕了一些。因為他寫的故事,大多都是真實存在過的事情,所以代入感極強。於是日積月累的,季朗的專欄便有了不小的人氣。
而隨著季朗對於入夢能力的掌控越來越強,他慢慢可以通過夢的主人,進入到和這個夢關聯的夢中。於是他動筆,寫了他人生中第一本犯罪小說《犯罪筆記》。
那是一個連環殺人案,其中一個幸存者被警察救了之後,整夜都在做噩夢,因為太過害怕,幸存者的夢和兇手的夢產生了聯系。季朗捕捉到了,他順著被害者的夢進入了犯罪兇手的夢中。在夢中,觀看了兇手從想要殺人,準備殺人,以及一連殺了六個人被捕後的整個過程。
季朗以殺人犯為第一視覺,詳細的寫了這本《犯罪筆記》,因為和剛剛破獲的案件高度相似,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甚至驚動了當時偵破這個案件的刑警隊長。
“你小說中寫到的很多細節,我們在偵破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但我們和兇手核對過,你寫的又是真實存在的。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要不是這個案件發生的地點在千裡之外的慶安市,而案發的時間季朗一直在學校上學,他甚至要懷疑季朗是共犯。
“邏輯推理。”季朗隻回答了四個字。
離開前,刑警隊長盯著季朗看了許久:“你沒有犯罪,我不能抓人,但如果這真是你自己推理出來的,你就是我見過最有犯罪天賦的人,我希望你隻把它用在寫故事上。”
季朗知道他這是在警告自己,卻並不在意,在他之前,早有一批自稱是玄學界的人警告過他,而在他們的嘴裡,自己的存在更加恐怖,是足以毀滅世界的魔頭。
季朗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毀滅世界,但此時他們沒有組團來滅自己,想來是還早。
季朗工作室所在的二層小樓原本是這一片園區為園區物業留下的辦公室,後來物業外包出去了,小樓便空了出來。季朗花錢租了下來,成了他的個人工作室。
工作室內的員工不多,加上他自己一共才五個人,其中一個負責接待和外聯工作,其他三個全部是編輯。
“老板,今天來的有點晚啊。”負責外聯工作的東永元正在給裡面三個熬夜趕劇本的同事磨咖啡,見季朗進來,先是習慣性的怔了怔,然後才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