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嘆了口氣:“她說了,如今這狀況正好,既然高門大戶的都看不上,就別往這些家裡使勁,給三殿下找些小家碧玉的盡夠了。”
秦銘燁父子:……
“不是。”秦也率先反應過來,“如今不是選不選高門大戶的問題,是沒有人家敢跟三殿下扯上關系。”
秦銘燁皺著眉頭:“如今京城這邊的人家怕是都想避避風頭,要不,咱們也緩一緩?”
“可轉年三殿下就十六了。”秦老夫人不贊同。
秦又也搖頭:“咱們等得起,就怕淑妃從中插一槓子,這娶妻娶賢,萬一……”他沒說徹底,在座的都能明白。
秦老夫人又開始抹淚了:“這可怎麼辦啊?”
秦銘燁嘆了口氣,背著手轉了兩圈,停下:“要不,咱們找京外的人家吧?上回老二不是推薦了一家嗎?是那什麼、什麼——”他敲了敲腦袋,“竟然記不住了!”
“是蕪縣縣令的嫡長女!”秦又眼睛一亮,“也是禮部員外郎的侄女,我記著去年三殿下還給那小丫頭的哥哥送了賀禮,聽說是中了秀才來著。”
秦老夫人也想起來了:“聽說還跟三殿下見過面了。”完了她又有些遲疑,“可我記著,那姑娘年歲還小啊……去歲說的時候,不是恍惚才十一歲嗎?即便再過兩年,也太小了點。”
秦又不以為意:“聽老二家的說,那小丫頭活潑開朗的很,若是跟三殿下一塊兒,說不定能讓殿下開懷些。最重要的是,這丫頭才十一歲便能開店做生意,還會管家,以後能幫著三殿下打理後宅。”他撫掌,“若是人不錯,再多等一年也無妨。”
去歲十一,今年便是十二,再過三年便及笄了。三年,三殿下也將將十八歲而已。
秦老夫人猶自猶豫:“既然都是找外官家的姑娘,也沒必要可著這祝家丫頭吧?”
秦銘燁點頭:“自然是這個道理。隻是咱們也不認識什麼人家,這祝家先留著,回頭我們幾個多留意留意別的人家。”
秦也沉思片刻,道:“話說,都是姓祝,那禮部侍郎家可有年紀大些的閨女?若是有,這都是一家子出來的,應當也差不離吧?”
幾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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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待我去打探打探——”
“去去,你一大老爺們,怎麼好去打探這些。待我找相熟的姐妹打聽一二,便知了。”
***
承嘉帝的子女年歲漸長。
先皇後早逝,僅留下一名公主,年十八,去歲下嫁京衛指揮使,目前有孕待產。
再下來,接連都是皇子。
時年十九的大皇子去歲便開府成親,今年初還得了禮部闲差,日常除了探望其母妃安嫔,平日已較少出入後宮。
二皇子謝峸乃嫻妃所出,今年已十七歲,正在議親。
三皇子謝崢自不必說。近兩年他做了許多事情,惹來承嘉帝的青眼相待,甚至未及開府,便先得了人手,還能自有出入後宮,惹得諸位皇子吃味不已。
尤其是謝峸。
因嫻妃、淑妃佔了協理後宮的四妃之二,倆人所出的皇子謝峸與謝崢地位相當,又年歲相近,碰面機會多,即便謝崢平日都擺出冷臉,架不住謝峸此人心眼小又愛挑事,倆人龃龉頗多。
謝崢這回受了傷,親事似乎也頗有波折,謝峸難得逮著這樣的機會,自然要跑過來探視一番。
當然,名為探視,實則是酸了,想要過來嘲諷兩句罷了。
彼時謝崢正在書房裡與祝家丫頭聊天,聽見外頭動靜,順手便將紙張拽了揉成團扔進火盆,然後迎出去。
瞅見他,被安福攔住的謝峸沒好氣:“老三你就養個小傷怎麼跟坐月子似的,大白天還躲屋裡不出門。”
謝崢沒搭理他的話,朝安福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然後才淡淡道:“二哥撥冗前來,有何要事?”
謝峸笑眯眯:“這不是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嘛。”招手,讓太監送上兩個長條木盒,“我也沒啥好送的,聽說你手頭拮據,就送你兩根上好人參,回頭你好好補補,可別為了省幾個錢,虧了身體。”
謝崢:……看來,窮這個標志,得跟著他一段日子了。
既然如此。
謝崢勾起唇角:“這人參貴重,二哥既然知道我手頭拮據,不如將人參收回去,換成銀兩給我吧。”
謝峸:……???
謝崢竟然承認沒錢,還跟他要錢??
等等,他也沒幾個錢啊,人參都是別人送禮後塞在他庫房裡的,拿出來也不心疼,要是換成錢,他得給多少?
眼見謝峸呆立原地,謝崢拉下嘴角:“二哥莫不是不樂意?”
謝峸幹笑:“怎麼會……”
“那二哥手頭也沒多少錢?”
謝峸:……
老三這小子怎麼回事?他何時變得這般不要臉的?
最後,好面子的謝峸不光留下兩根上好人參,還賠了三百兩——美其名曰,幫扶兄弟。
白得三百兩的謝崢心情愉悅地返回書房,提筆:【謝了】
正在習字的祝圓莫名其妙:【大白天夢遊呢?】
謝崢啞然。
唔……看來他不光要學習祝家丫頭的厚臉皮,還得將其懟人的功力發揚光大。
第042章
京城的紛紛擾擾, 自與祝圓無關。
縣城裡的生活安逸又自在, 就是有點忙。
許是這兩年,玉蘭妝和得福食棧掙了不少錢,家裡松快了許多。
家裡無長輩壓制,晚輩懂事不鬧人, 祝修齊縣衙事務也慢慢步入正軌,待在家裡的時間便長了點。
在這樣的狀態下, 張靜姝和銀環姨娘接連懷孕了。
祝圓:……
想想也是,張靜姝倆人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齡, 懷孕多正常啊。就是這妻妾和諧、祝修齊共享齊人之福什麼的……
祝圓抹了把臉。算了,理解不能, 他們開心就好。
銀環還好些,張靜姝這回的孕期反應大了點,不光吐, 還整個人都恹恹的。
然後這管家的事便交給了祝圓,甚至連教導妹妹的任務也交給她了。
祝圓:……
如是,她每天便忙碌了許多, 好在玉蘭妝、得福食棧那邊已經上了正軌, 也培養出了幾名得力的店長,平日並不需要她太費心。
家裡瑣事多,每日不停有管事過來回話問話,擾得她煩不勝煩, 完全沒法好好看書習字, 生活節奏全部亂套。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家裡管事們不服氣, 給她找事。
畢竟她開玉蘭妝、得福食棧,都是盡量找年輕些的丫鬟小伙,幹活利索,也容易tiao教。第一次與這些管事接觸,她做得極為不順手。
她便去問張靜姝,這些人是不是欺負她年紀小。
張靜姝被逗得不行:“你可是開了兩家鋪子的人,哪個敢糊弄你?”然後溫聲給她解釋,“他們許是有些私心,但應該沒那膽子為難你。隻是你新官上任,他們摸不著你的處事習慣,為防出問題,事無巨細是最穩妥的辦法。”也就導致了祝圓的工作量暴漲。
祝圓:……
行吧。不是為難她就好。
知道大致原因,祝圓便著手解決問題。她將這幾日遇到的所有事情列出來,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分成幾個等級。
第一等的急事大事,可隨時找她。
第二、第三等事情,全部都得在指定辦事時段內向她匯報。
第四等往後,各大管事自己按照經驗自行處理,在匯報的時段內將事情並處理結果說一聲便可。
為此,她還整了一套績效考核標準。
比如四等以後的事情,若是處理結果優異公平,那績效點便加一,若是匯報的時候她不滿意,績效點便減一。
除此之外,各管事匯報問題的時候,還得一並提出解決方案。若是光匯報不帶解決方案,還隻等著她給解決的,便扣除績點。若是解決方案優異,則增加一績點。
到了月底結算績點,按照績點給與銀錢獎勵,績點總數第一名能得到一兩獎金,第二名得五百銅錢,第三名得三百。
銀錢不多,但這是主子給的獎賞,還是辦事得力的象徵,各大管事頓時铆足了勁,使出渾身解數想法兒幹活。
如此,隻不過十來天,祝圓每日處理事情的時間便大為減少。每日上午、下午各花半個時辰,便能將所有事情理得井井有條。
不光跟著她一塊兒學管事的祝盈咋舌,連張靜姝都驚嘆不已——往日裡耽誤她大半天時間的家事,怎麼到了祝圓手裡,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事?
許是她在祝修齊面前提了幾句,後者休沐之時特地跑來參觀了一場,完了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轉天,縣衙裡便開始改革匯報方式,同時附帶各種獎懲制度。
家裡掙錢,連帶祝修齊手裡也闊綽了,弄些獎勵自然不在話下。
可別說,這一年多來,他偶爾遇到問題,都喜歡找祝圓嘮嗑兩句,回回都能得到許多啟發。
去年祝圓提議的那些鼓勵政策,他與幕僚商討過後,挑選了幾個,再根據蕪縣的情況進行調整,然後按部就班地逐一落實。
從去年開始執行的招商政策,給與貿易商、外來商各種稅費優惠,甚至讓本地商家去外地招攬,隻要招攬到一家,便有獎勵……如此種種,吸引了不少周邊府縣的商家過來開店。
按照幕僚的計算,這樣一番投入,少說要兩到三年才能讓稅收提起來,填補這部分投入的空缺。
結果不到半年,稅收便提上來,完全填過之前投入的錢財,甚至還要盈餘。
祝修齊自然大喜過望,索性繼續保持這些招商政策,同時,將盈餘的稅務投入到別處。
比如,找來許多擅農事的老農人,集思廣益,取長補短,整理出可靠的栽種方法和注意事項,普及下去。畜牧養殖同理。
除此之外,還讓人研究套種方式,盡最大可能提升田畝產量。
再以錄入縣志的方式鼓動鄉紳富戶捐錢捐糧,用於修整通往周邊府縣的土路、興修水利灌溉……
恰逢承嘉十年朝廷稅改,百姓的稅負壓力小了,田產還增加了,手頭比往年寬松不少,消費力度大,帶動了縣裡經濟蓬勃發展。
承嘉十年,蕪湖稅收直接比上年增長不少,對比上任,更是直接翻番。加上這兩年治安良好,連新生兒都多了不少。
祝修齊為主導的縣衙上下,因著各種獎懲制度,所有人的精神面貌為之一改,加上種種幫助百姓、商戶的政策,百姓對縣衙的觀感早就與往日不同,衙役、主簿走在路上,再也不是人人避之不及,遇到那豪爽的,還會被塞幾顆果子什麼的。
當然,祝修齊早就有令,不許取百姓一分一毫,發現後即革職處理。
要知道,自打祝修齊來了之後,他們除了月薪,每月都有績效獎金、福利獎金各種,他們可不願意為了那丁點蠅頭小利舍了這份體面活兒。
扯遠了。
因這些政策或多或少都有祝圓的影子,故而,祝修齊遇事不決都喜歡聽聽祝圓的意見。
這天,祝修齊收到蘆州秦守備的信——自打去年為了祝圓的身體託他幫忙後,倆人的書信往來便頻繁了許多。
信中提到了修路一事,還用了他聞所未聞的一種東西。
蕪縣這一年多修了不少路,他第一時間便想著不做。隻是,這一年多來,他手下的幕僚都被訓練得思維發散了許多,也周全了許多。
有人提出,是不是得先考察一下水泥此物的效果再做定論?
祝修齊一想也是。然後他便想到秦又此人。
身為守備,秦又平日與他通信並不會提及這些庶務,此刻傳訊過來,還特特提及蘆州開始修路並用上了水泥之物……
幕僚們開始分析。
分析來分析去,結果還是得派人去實地看看。索性蘆州也不遠,祝修齊便派了位幕僚過去看看,順便拜訪拜訪秦又,看看他什麼想法——信裡那寥寥幾句也解釋不清楚,索性直接上門吧。
人已經出發了,祝修齊心裡還掛念著。
恰好這日休沐,他想得腦袋疼,看了看時辰,他索性跑到祝圓理事的小廳,看祝圓不緊不慢地安排事情。
許是有他在,管事們有些緊張,回話的時候偶爾還會磕磕巴巴。好在祝圓氣定神闲,輕聲細語地回了幾件事後,管事們便都冷靜了下來。
祝修齊端著茶盞好整以暇地看完全程,待祝圓處理完事情,一揮手讓管事們退下後,他一算,還不到半個時辰,登時感嘆:“咱家圓圓秀外慧中,將來也不知要便宜哪家小子……”
祝圓白了他一眼,端起溫茶喝了幾口潤潤嗓子,然後才問道:“爹,到我這兒來是不是有事?”
祝修齊不滿:“沒事兒就不能過來坐坐嗎?”
祝圓做了個鬼臉:“沒事您早就去陪娘她們了,哪兒輪得到我!”
被自己女兒打趣,祝修齊登時有些不自在,直接給她一個腦瓜崩子:“沒大沒小。”生怕她繼續下去,隨口便抓了個話題,“你的鋪子那邊接觸的人多,有沒有聽誰提起過水泥?”
水泥?祝圓心裡一咯噔。水泥已經普及開了嗎?
祝修齊以為她不知道,還細細給她解釋:“聽說是一種粉末狀的東西,加上砂石和水,凝固晾幹便堅硬如石……”
祝圓認真地聽他說完,然後問:“這是秦叔叔信中說的?他又是如何得知?”
祝修齊點頭:“蘆州已經鋪好了一條,是通往潞州的,兩邊商賈來往方便了許多。他信中還說了,京城與蘇杭之間已經通了路,原本需要半月以上的路程,如今不到十天便能抵達。”
祝圓不動聲色:“這水泥路當真這麼好?”
祝修齊捋了捋長須:“還是有些缺點,水泥路太過堅實,廢馬掌。”
祝圓點頭:“隻是相比路途節約下來的時間銀錢,這些馬掌還是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