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祝修齊嘆了口氣,“隻是這水泥傳得太玄乎了,我有些不敢相信。我已經讓你林叔叔去蘆州看個究竟。”
祝圓想了想,慢慢道:“若是能縮減與周邊府縣的距離,商賈來往定然更加順暢,稅收必定會更高。最重要的是,還不需要年年花錢修路。這麼一算,雖然買水泥修路壓力大了點,還是值得——”
祝修齊卻搖頭:“倒是不需要縣衙去買。”
祝圓怔住:“不買,難道白送嗎?”
“他們會在水泥路沿途設立收費點,對來往車馬收取適當費用,慢慢將修路成本賺回來。”
這不就是收費站的雛形嗎?在這個世界,這種模式,她隻告訴了一個人。祝圓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問道:“他們,是誰?”
“咦?我沒說嗎?就是你秦叔叔家。聽說秦家向朝廷買下了這個水泥方子的經營權,全大衍要買水泥,都得找他們家。”祝修齊見她愣愣然,又補了句,“就你秦叔叔的弟弟在倒騰。”
祝圓微笑:“我知道了。”
終於挖到一點線索了。
狗蛋,肯定跟這秦家有關系。
呵呵呵,這廝裝老頭的日子即將到頭了!
第043章
唯一知道京城等地情況的人就在眼前, 祝圓當然不會放過。
她佯裝不解:“設立收費站此舉, 是不是不太妥當?哪有路不讓走,走了就得給錢的?這都跟攔路打劫似的了。”
祝修齊點頭:“我也正是有此顧忌。不過, 既然蘆州、京城那邊都能實施, 想必還是有過人之處, 看看無妨。”
“也是。”祝圓笑笑, “這是秦叔叔的弟弟想出來的法子嗎?莫不是跟秦叔叔一樣,也是學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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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修齊失笑:“覺著學武之人匪氣重?”
祝圓吐了吐舌頭:“比習文的肯定重一些。”然後撒嬌, “說說嘛, 我想知道是哪位這麼有想法。”
祝修齊沒法:“這我如何得知?若不是你秦叔叔給我來信,我還不知道水泥呢。”
好吧。“那這水泥方子是誰折騰出來的?”祝圓再問。
祝修齊不以為意:“跑不開就是工部了, 除了工部還有誰會折騰這些。”完了跟她說,“瞧你對水泥好奇的很,等你林叔叔回來, 我讓他給你說說——”
“說什麼?”臉色有些發白的張靜姝走進來。
祝修齊連忙起身迎上去, 攙住她:“怎麼過來了?”
“總不能老在房裡窩著。”張靜姝隨口答了句,然後問他, “剛才你想讓圓圓見誰來著?”
“老林啊,我讓他去蘆州——”
張靜姝沉下臉:“我看你是糊塗了。”
祝修齊愣住。
“圓圓現在都十二了,翻過年都能開始議親, 你還要讓她見誰?”
祝修齊摸摸鼻子:“不礙事吧?老林也算是她半個長輩了……”
“那也隻是半個,他年歲也不大……”
祝圓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唉, 還以為今天能扒出狗蛋的馬甲呢……這時代的訊息實在太落後了……
得益於祝修齊夫婦的通情達理, 相比其他姑娘家,她其實已經有非常大的自由度,能出門,能開店,各種事情都由得她折騰……
可也就僅止於此。
商賈畢竟是商賈,政治政策、朝廷情況,她也隻能從祝修齊的隻言片語中獲得。
太憋屈了。
尤其現在她年歲漸長,她娘已經開始管著她,往後隻會越來越嚴格,直至她成親……
想到成親後可能要過的日子,她便不寒而慄。
她站在屋檐下,身後是父母溫吞的爭執,身前是屋宇回廊掩映下的小小院子。
南方冬日溫暖,十一月的天兒,院子裡的盆景花木依舊蒼翠,搭配回廊洞門,頗有雅趣。
隻是……祝圓嘆了口氣。再精致也如牢籠。
回到後院書房,祝圓讓夏至忙去,自己則親自挽袖磨墨,鋪紙習字。
習字兩年,她已經習慣心情煩躁鬱悶的時候寫寫字了。
狗蛋說的沒錯,寫字能讓人平心靜氣。
正想著,紙上空白之處緩緩浮現墨字:【你心緒不寧?】
祝圓怔住。狗蛋這丫的現在還能感知她的情緒了?
墨字繼續浮現:【你的字亂了】
祝圓定睛一看。可不是,剛寫的字全都大失水準。
她啞然失笑,提筆回道:【算下來,咱們也認識快兩年了。】
對面的謝崢想了想,指正道:【準確地說,是一年零八個月】
祝圓翻了個白眼:【你一老男人,怎麼這般斤斤計較?】
謝崢登時被噎得不輕。
半天沒等到回復,祝圓便知道這人被懟啞口了,心情突然便好多了:【我說,你為何對自己的身份如此躲躲藏藏?我一內宅婦人,又不能把你怎樣!】
【既是內宅婦人,知與不知我身份,也無甚差別】
【那可不,你隔三差五佔我便宜,我當然不樂意了。】祝圓指是年齡輩分上的欺壓。
謝崢誤會了,皺眉:【姑娘家家的,說什麼佔便宜】又不是那花樓裡的姑娘,哪學來的葷話?
祝圓無語了:【你個老不修的,你想哪去了?我才十二歲!】
謝崢不以為然:【十二歲便能開始談婚論嫁了】
【那是兩碼事,談婚論嫁隻是提前談,真佔便宜了,那就是lian童!!是變tai!!】
前者看字便知其意,後者……也肯定是罵人之語。謝崢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變tai何解】
祝圓言簡意赅:【心理扭曲,不正常,非常人也】
謝崢:……
他為何要多嘴問一句……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臘月寒冬。
因著秦和給力,水泥生意發展順利,今年給秦家帶來可觀的收益,連謝崢手頭也松快許多。
恰好年關將至,謝崢讓人採買了許多東西,帶著去秦家送禮。
秦老夫人喜不自禁,一疊聲說怎麼好意思讓他一個未成家的孩子送禮呢。
連休沐的秦銘燁、秦也父子也分外驚喜。秦和出了遠門去督辦各地水泥的購銷情況,此刻並不在府裡。
聽了老夫人的話,謝崢神情溫和:“我如今跟開府也無甚差別了,手頭也寬松,孝敬孝敬自家長輩,不礙事。”
上回遇刺過後,承嘉帝不光給了他一隊護衛,還憐惜他莊子死了許多人,從宮裡給他撥了些人手補上。宮女太監便罷了,聽說他那莊子主要是養匠人做研究,撥給他的人手中,一半以上都是宮中匠人。
算是意外驚喜。
如此,他那莊子便顯得有些小了。
索性他已經十五歲,承嘉帝幹脆讓禮部戶部著手給他選址,開始蓋皇子府。
如今府邸地址已經選好,隻等明年蓋好,他便能搬出去住著了。
倒是總也是得開始走禮,也不差這一年半載的。
秦老夫人自然知道這個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心意到了就好了,等您開府,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你現在還沒成家,沒有媳婦兒替你掌家,要是花錢不注意,遇到事兒沒錢使那可就抓瞎了。”完了有些遲疑,小聲道,“前些日子,我仿佛還聽說你手頭不太松快來著?”
約莫是聽說他跟謝峸要錢的事了。謝崢想了想,索性直接問:“您老是聽說了二哥送禮那事吧?”
“诶。真有其事嗎?”
連秦銘燁父子也盯著他。
謝崢無奈:“那是我訛他的。”他坦蕩蕩,“想看我的笑話,可以,不能白看。”
秦家幾人:……
“再者,”謝崢勾唇,“若是沒錢,我會找小舅。他現在有錢的很。”
他平日總是冷冷淡淡的,這會兒突然開起玩笑,還是說這樣的話,聽在秦家幾人耳裡便分外親切。
連平日沉穩的秦銘燁也被逗笑了,連連點頭:“對,你小舅現在可是大戶,找他就沒錯了。”完了他感慨一句,“如今連戶部的邱大人見了我,都是笑眯眯的,可見這水泥掙錢啊。”
秦老夫人不解:“不是隻給國庫兩成嗎?他那老狐狸看得上?”
秦銘燁看了眼低頭抿茶的謝崢,解釋道:“水泥分成不過是其一,帶來的商賈流通和稅利才是根本。光是車馬通行的費用便如此巨大,那來往貨物數量之巨,便可想而知了。”
秦老夫人恍悟:“這麼算,戶部那老狐狸確實該對咱們家笑容好些。”然後看了眼謝崢,笑道,“還有三殿下,說一千道一萬的,這水泥方子可是殿下倒騰出來的呢。”
謝崢放下茶盞:“此處並無外人,外祖母喚我崢兒便可。”
秦老夫人愣了愣,笑著搖搖頭,低聲道:“理不可廢,當心隔牆有耳。”
秦銘燁跟著提醒他:“陛下未曾再立後,先皇後的母家才是您的外家,出去了可不能混了。”
謝崢點頭:“我省得。”
又闲聊了幾句,謝崢正想告辭離開。秦老夫人卻看了眼秦銘燁父子,斟酌了下,道:“那事兒……咱們要不跟殿下通通氣?”
秦銘燁一下沒反應過來:“何事?”
秦也忙低聲提醒了兩句。
秦銘燁恍悟,想了想,點頭:“說吧,臻兒不靠譜,總是得跟殿下商量著辦的。”
提起淑妃,謝崢下意識便皺了皺眉。
秦老夫人未發現,既然秦銘燁不反對,她便說了:“還有不到一個月便過年,翻過年您就十六了。按照皇家規矩,得開始議親了,你娘那性子……”
瞅了眼朝她搖頭的秦也,秦老夫人咽下後半句,接著道,“皇上也沒那功夫管你,我們索性便將事兒攬了過來,幫您注意起來了——”終於發現謝崢皺起眉頭,忙補了句,“您莫要怪我們多事,實則是太過擔憂——”
謝崢擺手:“外祖母莫慌,我知道。”畢竟連遠在蘆州的二舅都逮著他出京的時候給他相看呢,也不差這一著。“我這親事避不開母妃,我是擔心你們找的人家不合她意。”
秦家諸人知道他擔心什麼。
秦銘燁捋了捋長須,道:“放心,咱們現在知道她心裡想什麼,順著她意便好。”未等謝崢問話,他接著道,“恰好您最近因稅改之事……那些個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家,咱也看不上其家風。我們幾個商量著,從一些門戶較低的人家裡,挑了幾家家風正的,家裡掌權的也穩的。將來若是起來了,也能給您添幾分助益。”
意思是,挑了些門戶較低的,淑妃那關便好過,承嘉帝必然也不會阻攔。再者,家風正又穩得住,有他秦家幫扶,起來不過是早晚之事。
這想法倒是與他不謀而合。總歸都是要託秦老夫人幫著相看……謝崢略想了想,便順勢問道:“外祖母都看過哪些人家了?”
這是接了他們的好意,不怪他們多事。秦家諸人登時松了口氣。
秦老夫人更是歡喜,連忙讓貼身丫鬟去把她屋裡的資料全給抱出來。
沒多會兒,謝崢面前便擺滿了卷軸冊子,從各家情況介紹,到適齡姑娘的性情、愛好描述皆有之,甚至還有姑娘家們的畫像。
一大堆,將上好的酸枝木嵌雲紋石大圓桌堆得滿滿當當。
連向來穩重的秦銘燁見了都有些尷尬:“咳,你外祖母平日闲得很,看得人家有些多了,呵呵,呵呵~”
謝崢:……
秦家這是多擔心他娶不上媳婦兒啊?
第044章
謝崢抹了把臉, 索性直接問:“外祖你們應該都看過了吧, 你們覺著哪家好?”
都說到這份上,再墨跡便是矯情了。秦銘燁隻遲疑了一瞬, 便從桌上翻出三份:“國子監崔祭酒的次女, 徐翰林的嫡長女, 以及泺揚知府家的嫡長女。這三家的姑娘, 你外祖母都看過,年歲相當, 端莊大方, 將來也能讓你無後顧之憂。”
謝崢點了點國子監祭酒女兒的冊子:“這家不行。”正四品,又是大衍最高學府的祭酒, 名頭太響亮,不光過不了淑妃那關,隻怕承嘉帝也會多想。
秦銘燁欲言又止。
秦老夫人鬱悶了:“這國子監祭酒家的姑娘, 真真是才貌雙全, 雖然才十三,我瞅著過兩年便會炙手可熱……這滿桌子的人, 我最滿意這家的了。”她看看謝崢,再看看秦銘燁,“說來說去, 這國子監就是得個清貴名頭,什麼權利都沒得……要不試試?說不定可行呢?”
秦銘燁嘆了口氣:“就怕這清貴的名頭。”點了點翰林家那本冊子, “否則咱們也不會盯著這些翰林了。”
“外公明鑑。”然後謝崢點了點那名泺揚知府家的, “這位知府大人如今何在?他家閨女的資料為何在此?”
秦老夫人接話:“人還在任上, 他家姑娘在本家,也就是在京城呆著。”
“可是住在城西,姓周的人家?”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