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們剛回來,可不能讓圓圓做得太過,她還得議親呢。”
張靜姝點頭:“放心,我有分寸。”
祝圓卻不以為意:“哥哥,你想錯了。正是因為我們剛回來,咱們才得先下手為強。不說別的,咱們拉回來這一車隊的東西,就夠大伯母眼紅的了,待會過去指不定就要被拿來說事。”她看向皺眉的祝庭舟,“咱們畢竟還沒分家,咱們賺的這些錢是不是要上繳?”
張靜姝跟著皺眉。
祝庭舟想了想:“按理來說,未分家,確實該——”
祝圓打斷他:“你知道咱們在蕪縣的時候,娘已經開始拿自己的嫁妝銀子貼補家用了嗎?”
祝庭舟愕然:“這、這……”他懊惱,“兒子竟然絲毫不知。”
“你瞧,沒分家,家裡莊子鋪子的產出,爹娘半分都沒得,怎麼換到咱家,咱們就得交出去。”祝圓皺了皺鼻子,“更別說,這些還都是娘的嫁妝銀子賺來的。”玉蘭妝不是,不過,管他呢,先糊弄過去再說。
張靜姝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向來遵循禮義忠孝的祝庭舟懵了。祝庭方想說話,被祝盈塞了塊肉丸子就閉嘴了。
祝圓眨巴眼睛:“哥哥,你看的書多,給我解釋解釋唄。”
祝庭舟:……
張靜姝噗嗤:“別逗你哥哥了,他那心思全花在讀書上了。”
祝庭舟微微松了口氣,然後不解:“那是大伯母啊,跟祖母無甚關系吧?”
祝圓指了指自己鼻子:“你妹妹我,”再指了指祝盈,“跟盈盈在這裡被欺負的時候,你怎麼不問問祖母為什麼?”
祝庭舟縮了縮脖子:“是不是大伯母私下做的——”
Advertisement
祝圓瞪他:“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祝庭舟皺眉:“姑娘家,怎麼能——”
“賭不賭嘛?輸了的人,就罰他——”祝圓盤算了下,“就罰十冊書!輸了的人得給贏的人買十冊書。”買書嘛,自然要去聊齋。終於到了京城,她得看看她佔股的聊齋究竟被搗鼓成啥模樣。
聽說輸贏是賭書,十冊也不貴。祝庭舟看看張靜姝,見其隻是微笑旁觀,撓了撓頭,便點了頭:“行,賭什麼?”
祝圓狡黠一笑:“就賭……待會過去長福院,祖母會不會問咱家的行李,會不會問咱們是不是在蕪縣掙了錢。”頓了頓,想到祝庭舟此人的書呆,她連忙補充,“意思是這個就行了,不是非要字句相同。”
祝庭舟想了想,痛快點頭:“行!”他記得祖母慈愛,他們平日讀書久了,都會叫丫鬟來提醒他們歇歇。他不相信他心目中的祖母會這般……市侩。
祝圓登時歡喜,轉頭跟張靜姝打報告:“娘,晚點我要出門,我要親自去挑書!”
祝庭舟不滿:“怎麼不是我挑?萬一是我贏了呢?”
祝圓大手一揮:“沒有萬一!”
祝庭舟:……
張靜姝等人頓時失笑。
祝圓迫不及待:“走走走,咱們去長福院溜達一圈後就去城逛逛。”
聊齋,姐來也!
第057章
“……這份名單你拿著,這些都是老爺舊日的人脈。回頭你整理一下東西, 挨家給人送份禮兒, 也算是告訴大伙,修齊調回章口, 往後可以接著走動了。”
“是。”
祝老夫人在指點張靜姝人情走禮, 坐在下首的小輩們安靜地聽著。
“還有瓊兒, 前年她出嫁的時候你們都沒在,如今回來,可得給她補一份禮兒。”
張靜姝笑著點點頭:“應當的。”
王玉欣打趣了句:“禮兒要是薄了我可不依啊。”
張靜姝笑容依舊:“那是自然, 瓊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未能喝上她的喜酒已是遺憾, 這第一回 送禮,怎麼也不會薄了。”
祝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你們帶回來的東西夠不夠送禮?”
張靜姝撿著名單慢慢看, 心裡盤算了片刻, 點頭:“夠的, 路上都備齊了。”掃了眼眾人, 笑道,“家裡人也都備了,回頭我讓人給你們送去。”
“那便好。”祝老夫人頓了頓, 仿若不經意般問了句,“這麼算, 你們帶回來的東西不少, 昨兒我看車隊都快長得不到邊了, 路上可還安全?”
“安全的, 蕪縣商隊多,鏢局也多,我們找了往北走的商隊一起上路,人多得很。還有鏢局的人。章口到京城治安良好,到了章口我就給他們結了賬,他們修整了兩天,應當已經回程了。”
一路聽下來全是長輩的關懷指點。祝庭舟頗有幾分得意地看向祝圓,後者面帶微笑,絲毫不理會他。
祝庭舟莞爾。
祝老夫人點點頭:“怪不得你敢帶回這許多東西……”
王玉欣笑著打趣道:“說來還是你日子舒服,走南闖北的去了許多地方看了許多風景,不像我們,每天就院子裡一畝三分地,就算有那銀子也不知道能買啥。”
祝老夫人笑了:“出去外頭奔波著呢,可顧不上看景兒!”完了話鋒一轉,看向張靜姝,“不是說蕪縣窮得很嗎?怎的買了這許多東西?那邊買了一路帶回來,得多花多少銀子啊。”
王玉欣仿若也好奇:“我也想知道呢,南邊的東西跟咱們這邊有啥不一樣的,讓你大老遠不辭辛勞地帶回來。”
張靜姝笑著搖搖頭:“不值幾個錢,蕪縣的物件跟京城這邊不一樣,品種多且不貴,帶回來也跟在這邊買無甚差別了,索性便在那邊買了。”
再便宜能便宜到哪兒去?“看來蕪縣不窮嘛,我看你手頭仿佛比前些年松快了許多。”祝老夫人笑眯眯地打趣了句,“可是在蕪縣掙錢了?”
祝庭舟臉上笑容一頓,視線一轉,便看到祝圓朝他舉了舉茶盞,也不知是何種意思。
另一頭,張靜姝笑容微斂,還嘆了口氣:“咱家爺這命啊……接連兩任都是窮地方,我們剛到蕪縣的時候,圓圓還生了場大病,險些過不下去。”
說到這兒,她略停了停。
祝庭舟也看向祝老夫人,猜想她接下來該問問祝圓的情況了。若是問了,前邊的話題就能拐過去了,屆時他就能跟圓圓說,那不過是隨口——
祝老夫人卻催促了句:“怎地不往下說?接下來可是找到什麼掙錢的路子?”
祝庭舟心裡登時不舒服極了。他妹妹也是祖母看著長大的,怎麼病重險些過不下去,她也不問問呢?
張靜姝搭在腿上的手動了動,面上保持笑容,道:“那會兒還不曾,後來覺著不行了,就將我那些嫁妝銀子翻出來,做了點小生意了。”她嘆了口氣,“掙了些許,日子才算是好過些了。”
祝老夫人滯了滯,幹笑:“何至於此……”
王玉欣的笑容也有幾分僵硬。
張靜姝恍若未見,接著又道:“嫁妝掙來的這些錢都花得差不多了,回頭我騰點嫁妝出來,再在京城裡開家鋪子,大錢掙不了,掙點小錢給圓圓幾個添妝也是好的。”
連著重復了兩遍“嫁妝”,還特地加重音。
祝老夫人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咱家是詩書人家,怎能天天琢磨這些銅臭事呢。”
張靜姝笑笑不說話了。
這話題便算過去了。
既然提及給祝圓幾個添妝,祝老夫人回憶了下:“我記得圓兒今年也十四了吧?怎的還沒說人家呢?”
聽到談及自己親事,祝圓微微低頭裝腼腆。
張靜姝笑笑:“這不等著回京後再相看嘛。”
“胡鬧。”祝老夫人板起臉,“難不成就這樣拖著?若不是老二調任,哪個知道要在蕪縣呆幾年?”
張靜姝解釋:“不拘哪兒,今年都得開始了,若是留任,我們也看好了幾家,慢慢相看也來得及。”
祝老夫人看了眼祝圓,嘆道:“幸好回來了,圓兒這姿色,嫁去那些窮地方浪費了……”
祝圓心裡“切”了聲。
張靜姝宛若未聞,直接轉移話題:“玥兒今年不是十六了嗎?談好人家了沒?”
祝圓暗笑。是了,她才十四,叨叨啥,趕緊看看那個十六歲的祝玥啊!
提起這個,祝老夫人及王玉欣臉上便浮現幾分得意,對面的祝玥更是含羞帶怯地低下頭。
再看滿屋子的姐妹兄弟們,人人都是與有榮焉的模樣。
隻聽祝老夫人道:“玥兒啊,不著急。”她笑眯眯道,“咱家玥兒指不定有大氣運呢!”
“此話怎講?”
“咱家玥兒漂亮得體,秦家老夫人見了幾次,都贊不絕口呢!”
秦家?張靜姝略一想便轉過彎兒來,下意識看了眼同樣詫異的祝庭舟兄妹,然後伸出三根手指,壓低聲音問:“是那位的外家?”
王玉欣笑著噓了聲:“可別瞎說,八字還沒一撇呢。”
祝老夫人擺手:“畫像都要了去了,就算不是正的,側室也是十拿九穩了。”
張靜姝登時皺眉。
王玉欣沒發現,半真半假地抱怨:“哎我這心可揪著呢,我家玥兒又懂事又漂亮,萬一真當了小的,我可舍不得……”
祝老夫人不以為然:“那是皇家的側室,能跟普通人家比嗎?”
“也是。”
張靜姝卻不贊同:“皇家相看拿畫冊很正常,安知結果定是好的?可不能隻將雞蛋壓在他這一家吧……”
王玉欣自信滿滿:“安心,穩著呢。我家玥兒多的是人家來說親呢,不過是等著那邊的消息罷了。”
話已至此,張靜姝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王玉欣倒是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問祝庭舟:“庭舟仿佛與三殿下相識?回頭可得多替我家玥兒說幾句好話啊。”
祝庭舟被問懵了:“侄兒與三殿下隻是一面之緣……”
“嗨別謙虛了。前年你考過童生試,殿下還讓人送了一份賀禮給你呢。”當時他們也送了信去蕪縣,故而大伙都記著。
祝庭舟尷尬:“也就那麼一回——”
祝老夫人擺擺手:“那也是殿下惦記著你,回頭你備份禮兒,送去——”她卡殼。
三皇子還未開府呢,送去哪兒?
祝玥抿了抿嘴,細聲細氣地提醒道:“可以送去聊齋。”
“對對,”祝老夫人恍然,“回頭你備份禮兒送去聊齋,說給三殿下的便行了。”
這回輪到祝圓怔住了。聊齋?三皇子?
張靜姝對聊齋毫無所知,順口便問了句:“那聊齋是何地方?為何送去那兒?”
“聊齋是皇上去年開的書齋,三皇子似乎是在裡頭幫忙,這禮兒送過去聊齋,準錯不了。”
張靜姝了然:“回頭我備一份送過去。”怎麼說人家也給她兒子送了賀禮,不管日後這位三皇子跟他們祝家怎麼牽扯,基本禮節往來還是要有的。
提及三皇子,王玉欣仿佛想起什麼,問道:“對了,說起來,二弟突然調任,是不是跟這三皇子……”有關系?
張靜姝連忙打斷她:“可不能亂說。”
王玉欣不解:“既然不是,那二弟是找了什麼門路?怎麼突然調到章口了?”還是從蕪縣那種窮鄉僻壤調上來。
“我們家爺的性子大家都知道,盡心盡力是不必說的。不過,我估摸著跟稅改有些關系……”張靜姝遂將祝修齊與她提前商量好的話慢慢說出來。
這邊長輩們開始聊起了朝廷及外頭的事務,底下的小輩們也開始說話了。
屋子裡漸漸熱鬧起來,祝圓卻兀自捧著茶盞發呆。
聊齋,皇上,三皇子……
狗蛋說過,那鋪子是他自己打理的。所以狗蛋是皇帝……?不,不可能,他從來未批過奏折。
答案仿佛呼之欲出,一切箭指皇三子。
她不會這麼倒霉吧?
祝圓不想相信。
她開始仔細琢磨。
前兩年見到三皇子的時候,那丫仿佛才……十四歲?
回憶了下那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瘦竹竿,祝圓搖頭。不,應該不是。
這個年紀,皇上應該不會讓他去潞州親自涉險。最重要的是,她遇到三皇子的時候,是在蘆州,並不是在潞州。
可潞州與蘆州也確實近……會不會是三皇子隻是同行,去鍍金?
要是從這角度解釋,那狗蛋可能就是三皇子麾下之人。
她記得狗蛋是靠水泥方子升官——不對,他完全沒說過自己是官兒。工部不工部的,全是自己在扯,狗蛋完全沒有正面回復過。
所以,水泥方子,會不會是狗蛋交給了三皇子,再以三皇子出面邀功?那潞州之行,三皇子同行便說得過去。
對了,水泥方子最後還給了秦家,但狗蛋隻能分五年利……若是皇子,那秦家巴不得年年給他送錢了吧?
看來,八九不離十了。
反正絕對不會是瘦竹竿!祝圓心裡安慰自己。小屁孩一點都不討人喜歡,肯定不是他!
哦對了,狗蛋還說過,聊齋是他親自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