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她拍拍手,快樂地將銀票挨張摸了個遍, 再收進錢箱裡——回頭得找個時間再縫幾個荷包藏銀票了。
剛收好, 便聽到外頭有說話聲。
小滿回來了。
祝圓忙快步過去將門栓拉開, 再“咻”地一下奔回桌前抓起筆。
“姑娘……”小滿推開門,忐忑不安地走過來,“沒拿著火盆。”
祝圓詫異:“怎麼沒拿著?廚房沒有嗎?”
“廚房說,這會兒天不冷了, 炭盆都收進庫房了。奴婢便又去了庫房, 庫房說沒聽過哪位姑娘屋裡還要放火盆的, 不肯給。”
好家伙, 祝圓頓時不裝了,把筆一扔,拍拍手:“走, 我跟你去庫房看看。”剛抬腳, 又想到一事, 連忙轉回來,指著紙簍裡的包裹,“這東西誰給你的?”
她得看看某些人是如何的神通廣大。
小滿搖頭:“奴婢不知,是府裡的一名婆子塞給我的。我問她叫啥,她還噓我,讓我別聲張呢。”
祝圓:……
雖然祝家不算什麼高門大戶,好歹也是兩名官員主家。能在祝家安插人手什麼的……狗蛋的身份——
呸!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當務之急是tiao教丫鬟。祝圓瞪著小滿:“什麼都不知道你也敢接下來?你不怕誰扔個什麼東西進來壞我名聲?”
小滿震驚:“還會壞名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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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圓抹了把臉。她以為自己夠隨意了,這丫頭……行吧,畢竟是在蕪縣買回來的丫頭,夏至估計還沒來得及教這些。
祝圓便將這種事情揉碎了跟她說,再把各種可能發生的結果說了一遍。
小滿咋舌:“大戶人家都這麼……的嗎?”這麼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祝圓鄭重點頭,恐嚇道:“這些都是要命的招兒,以後可不能亂接別人的東西,知道嗎?”
小滿咽了口口水,連連點頭。
祝圓這才作罷:“走,去拿盆。”她就不信,她堂堂三姑娘,還拿不到一個燒炭的玩意!
不說她在庫房如何教訓下人,總歸小炭爐是順利拿到手了。
剛轉回來,恰好又是飯點,她便隨口跟她娘提了句。
張靜姝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祝圓:……
似乎做錯了什麼?
***
第二天一早,大伙再次齊聚長福院。
行禮落座後,張靜姝端起茶盞抿了口,然後放下,笑著道:“我們二房前些年不在便罷了,如今回來了,這家用的事情也該交易交了。”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她便看向王玉欣,“大嫂往年是交多少?我們二房比著你們的一塊兒交吧。”
王玉欣登時怔住,然後下意識看向祝老夫人。
後者輕咳一聲,說:“家裡田產鋪子都有,吃用能花幾個錢……隻是你們都回來了,往後走禮都得從公中出,京城裡別的不多,繁文缛節倒是見天的來,花費甚多……這樣吧,修齊的俸祿給個七成,餘下的你收著,日常要買點什麼也不至於掏不出錢。”
張靜姝似乎有些詫異:“大嫂往年都給這麼多啊!”然後有些為難,“我們才剛回來,路上花了了不少,手頭沒有那麼多錢,加上如今都快四月……娘,要不我們今年給少一些吧?給個五成,您看如何?”
祝老夫人略猶豫了下,點頭:“行。”
張靜姝立馬開心了:“那我待會讓人給您送過來——诶,瞧我,都記混了,待會我就讓人送到世安堂。”現在掌家的是王玉欣呢。
祝老夫人點點頭,王玉欣也笑得頗為矜持。
“交了錢啊,我這心就定下來了。”張靜姝狀似松了口氣,“昨兒圓圓跟我說去庫房拿個炭盆都拿不著,我想著,大嫂管家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那起子小人踩高捧低。這麼看來,家裡怕是難得很……”她長籲短嘆,“可惜我們爺俸祿太少,不然我真想多幫幫家裡。”
祝老夫人跟王玉欣都有些不自在,尤其後者,臉皮都漲紅了。
坐在下首的祝圓忍不住在心裡喝了聲彩。剛開始她還以為老娘想不開傻傻給人送錢……可轉念一想,她老爹那俸祿,拿來吃用,再加月銀發放,每年都隻是將將夠用,以後隻需要交七成,什麼東西都由公中出,他們還省了三成呢。
最重要的是,以後他們家要吃點啥用點啥,府裡可沒有理由搪塞了。往後公中要是敢說沒錢,她娘就敢名正言順去查賬——他爹娘外任近六年,大房指不定都沒交過錢進公中,甚至還可能從公中撈了不少。
管著賬的王玉欣,怎麼敢克扣他們?
硬剛算什麼?她娘這招圍魏救趙、聲東擊西、連環計……哎呀隨便什麼計謀了,反正就是高!
對比之下,她果然還是太嫩了!!!
啊~~~有娘的日子就是快樂~~~
她在心裡拼命給自己娘吹彩虹屁,屋子裡的氣氛卻有些怪異。
祝玥瞅著不對,笑著打岔道:“這都快四月了,圓兒怎麼還要炭盆?身子這麼弱嗎?”
張靜姝冷下臉:“圓圓身體好得很。”
祝玥一怔,忙看向王玉欣,後者忙道:“我家玥兒不過隨口一說——”
“都要議親了,玥兒這般口無遮攔可不行,大嫂得空得教教。”張靜姝神色淡淡。
王玉欣母女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還有,誰說炭爐必定是用來取暖的?我家圓圓已經說了是要用來燒稿紙。大嫂讀書不多便罷了,玥兒你也讀書好幾年,想必聽過,'文字既成,天為雨粟,鬼為夜哭,龍為潛藏'。敬惜字紙,不可汙踐,因此自古以來便有惜字塔、焚字爐,如今我家圓圓為了防止字紙被汙,日常習字後的紙張皆盡快焚燒,這要燒紙自然要用到那小炭爐……”張靜姝嘆了口氣,諄諄善誘道,“平日也不要總是看四書五經、三從四德,多看看別的書,眼界要開闊些。”
這番話,無異於當面扇了祝玥一耳光。
王玉欣母女臉都黑了,卻說不出半句不是。
讀書更少的祝老夫人更扯不出什麼大道理反駁,隻能聽出二房把大房的閨女給訓了一頓。她有些不悅:“好好兒的,你訓她做什麼。日後%庭舟幾個說不定還得靠她說好話——”
“娘這話可別再說了。”張靜姝打斷她,“玥兒還小不懂事,您也看不分明嗎?皇家擇媳是不看家世門第,卻最最看重規矩。你們鎮日叨叨說要跟皇家怎麼怎麼著,傳出去怕是要笑掉旁人大牙。”
王玉欣著急:“我家玥兒怎麼沒規矩了?”
張靜姝看著她:“那便再也不要提此事。”她語調溫柔,出來的話卻鏗鏘有力,“若是秦家或宮裡真有半分意思,玥兒都是十六了,他們早該遞話過來讓留著,怎麼至今沒個消息,難不成不怕人跑了嗎?”還不是沒有半點意思。王玉欣傻,祝老夫人可不傻啊,怕不是被哄得上頭了。
果然,她話剛落下,祝老夫人便陷入沉思。
王玉欣氣急敗壞,卻不知道從何駁起。
這狀態,接下來也無甚好聊的,祝老夫人索性便讓大伙散了。
離開長福院回到自家院子,張靜姝先把大伙安撫了一番,什麼安心過日子,缺了啥盡管去要,要不到就找她……這話其實還是衝著銀環、祝盈去的。這倆人,要是不看著點,怕是餓肚子都不會提出來。
說完她才讓大伙散了。
祝圓怕祝庭舟犯傻,把人拽到角落,將剛才長福院的對話掰開了給他講解,完了他便有些鬱悶了。
祝圓可不管他。十六歲的男孩,擱這年代都快要成親生娃了,可不能再天真,家裡還有娘以後有媳婦還好說,將來都要考科舉了,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怎麼當官?
見他依然想不開,祝圓索性將祝盈、祝庭方的教導扔給他——反正他的書院還未定下,闲著也是闲著。
完了她便膩歪到張靜姝身邊:“娘,您好厲害!!”
張靜姝莞爾:“學著點,別天天跟火爐子似的一點就著。”
祝圓拼命點頭:“學,我以後就跟你學了。”完了她忍不住感慨,“看來在蕪縣真是委屈您了,都沒有您發揮的地方了。”
張靜姝:……
然後給她一個暴慄。
祝圓捂額低呼,完了又嘿嘿笑起來,問道:“娘,你怎麼知道那位三皇子不中意二姐?”
張靜姝冷哼一聲,看看左右,壓低聲音:“你忘了嗎?咱在蘆州的時候,秦家看上的可是你。”
祝圓:……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那不就是辛嬸嬸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嗎?”她抗議道。
“那我不管。誰讓她剛才說你體弱,要不是她搶了你的丫鬟,還給你弄了個黑心丫頭,你也不會落水病倒!”張靜姝咬牙,“我早該看透他們的小家子氣。”
那會兒原主才九歲,祝修齊夫婦已然外任一年多。原主身邊的大丫鬟是張靜姝親自培養起來,聰慧機敏,為人細心周全,留下來照顧她們幾個正合適。
也不知道那祝玥怎麼想的,仗著年紀小撒潑打滾要了那丫鬟,祝老夫人及王玉欣拗不過,順勢便將其調走,隨意換了個廚房燒火丫頭給祝圓。
打那以後,留守在京裡的二房便常常吃不飽、吃不好……
大房許是不知道,抑或是不在乎,總歸,二房這邊仇是結大了。
祝圓想到那段日子,和前前後後近一年的苦藥渣子,瞬間打了個冷顫。
張靜姝察覺,連忙握住她的手好聲安撫。
這話題便略過不提了。
祝圓頂著滿腦袋苦藥渣子的記憶回到自己屋。
剛進院子便被夏至緊張兮兮地拉到屋裡,關門落闩。
“怎麼啦?”祝圓莫名其妙。
夏至從角落裡掏摸出一個精致的竹篾小筐,神情凝重道:“後院灑掃的田嬸給奴婢塞了這個,奴婢覺著不妥,便擅自拆了查看……”
祝圓:……怎麼又來了!?
夏至將小筐遞給祝圓:“裡頭隻是涼果糕點。”她不甚贊同,“姑娘你是不是在外頭招了誰?怎的還往府裡塞這玩意的?也太摳門了吧?好歹送些珠釵玉飾什麼的,送涼果,是哄小孩呢?”
祝圓:……
確實摳門!
等等!什麼叫她招了誰?
她清清白白的很,誰知道那臭狗蛋想幹嘛……再說,臭狗蛋號稱年過五十,搞黃昏戀都嫌他太老。
哼,上回糕點,這回涼果加糕點……果真是把她當小孩哄了?沒門!
第061章
面對夏至的緊張疑問, 祝圓自然無從說起, 隻能睜著杏眼裝無辜:“我不知道啊,不是你拿進來的嗎?”
夏至啞然。想了想,她接著道:“這不明來處的東西,咱不能收。萬一將來……這可是個大把柄。”她皺著眉, “應當拿去給夫人看看,問問她怎麼辦。”
祝圓當然不會為狗蛋辯駁,如是,倆人便帶著小筐前往正房。
張靜姝一聽是外頭送來的,登時皺眉,先問夏至:“誰給你的?怎麼給的?”
夏至便一五一十的說了。
祝圓乖乖等在旁邊,一聲不吭。
張靜姝皺眉沉吟了片刻, 點頭:“我知道了, 你做得很好,以後都要這般守著,也得教教小滿,那丫頭有點呆。”
夏至自然點頭應喏。
接著張靜姝轉向祝圓:“你在京裡有認識的人?”
“沒有!”祝圓理直氣壯,“我才剛回來幾天, 能認識誰啊?”
張靜姝不解, 自言自語道:“那就奇了,若沒有相識的, 誰會給你塞東西?”
夏至跟著點頭:“還偷偷摸摸!”
祝圓一臉無辜, 想了想, 跟著補了句:“哦, 昨日小滿也收到一件,裡頭也是糕點,被我扔了。”
家裡隨時隨地被人盯著什麼的,太可怕了。索性直接剁了他丫的爪子。
張靜姝一聽昨兒也送了,臉登時黑了。
祝圓連忙補了句:“我以為隻是一次,就攔著小滿沒跟您說。”
張靜姝給了她一個暴慄,轉頭立馬讓人把小滿叫來。
……
當天下午,那位給祝圓丫頭遞了兩回東西的田嬸便不見了,也不知道府裡怎麼安排。
祝圓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隻是,當她歇晌起來練字時,謝崢便來問了。
【錢到手了過河拆橋?】把他的人給弄走了,他自然第一時間知道了。
祝圓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
【明年的分紅你不想要了?】
祝圓憋不住了,果斷懟回去:【你如此神通廣大,千裡之外的蕪縣都能送過去,京城反倒送不到?你哄誰呢?】
終於被懟,謝崢反倒松了口氣,直接問她:【昨兒為何不去福滿樓?】
祝圓冷笑:【姐姐我不見闲雜人等】
謝崢皺眉:【那是我的親信】算不得闲雜人等。